26、蜘蛛的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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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伦敦60公里、英格兰西南部的德文郡，那里是特兰西伯爵的家族封地所在。坐拥超过一万英亩土地，2000户7500口居民，24骑士、24侍从与150个步兵，年轻的特兰西伯爵继承了先代所拥有的一切家产。而随着他的到来，浑身漆黑的执事、蓝紫长发的女仆、与面无表情的侍从三兄弟，也都一同登上了这座庄园的舞台。
我的马车在庄园最外沿那扇沉重的黑色铁门前短暂停下，浮雕着的蜘蛛纹章——金色、两侧伸出如振翅欲飞的翅膀般触角、那带着中世纪风格的尖角与狭长线条——是特兰西家族的家徽，然后大门就在我的眼前骤然开启了，映入眼帘的是由几根巨大的古希腊雕花石柱支撑起一座十七世纪詹姆斯一世风格的建筑。
整个庄园由两层主楼和两翼的庭院组成，外观混合了柱廊、塔楼和高高隆起的三角壁，三角形山墙上绘有精美的浮雕图案。庄园主楼混合了一些原始的罗马与哥特式元素，四层八角形塔与女巫塔，庭院保持着严格的对称性沿着中轴线排列，又在整座庄园的最高处交汇。一楼拱廊、两排哥特式的窗户、花边状的矮护墙，陡斜的屋顶与罕见的砖石弧形钟楼，在比例和装饰上都达成了罕见的和谐。
建筑内里保留了基本的十字形平面设计，高耸而隆起的拱顶，在墙壁的空余处装点着雕塑、绘画和玻璃彩绘。马车停在了主楼的正门前，阿洛伊斯上前来接我下车，他的身后是整齐排列的庄园内大小侍从、女仆与执事。
“殿下能赏光莅临寒舍，是在下的荣幸。”阿洛伊斯率先走了过来，少年脸上是洋溢着惊喜、却要故作郑重的笑容。
“前几日收到了殿下的信件，我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呢。上次在摄政公园想来是我礼数不周冒犯了您，我本想登门向您致歉，怎好让殿下亲自前来……”阿洛伊斯一边说着话，半弯膝盖扶住了我的手臂。而我站在马车的脚蹬上，一只脚刚刚迈出悬而未落，就着他臂弯的力气，居高临下环视了一圈夹道欢迎的人群。
“特兰西伯爵的礼数一向是极为周到的，又哪里有冒犯到我呢。今日的突然到访本也是我的任性之举，给伯爵添麻烦了。”我微微笑着寒暄，“您不必如此排场的。”
“那怎行呢？我的庄园如此寒酸，可是怕会苛待了殿下。”少年佯装不满地皱了皱眉，又似是突然间想到些什么，冰蓝色的眼睛冲我眨了眨，“殿下路上累了吧，我叫缇姆伯准备了茶和点心，是您最喜欢的Eton Mess哦。请随我来稍作休息吧。”
“好啊。”我任由他牵着我的手，一步步走上阶梯，踏进了主楼的拱顶门廊。
令我惊讶地是，特兰西庄园的内部陈设与建筑外层大相径庭，十分明亮与富丽堂皇，由大量的油画、雕塑、挂毯和许多精美家具装点。
“整栋建筑是家父不断修缮的，但是我不喜欢过于严肃的风格，就擅自……改动了一下。”看到我探究的目光，阿洛伊斯主动道，语气中颇有几分不好意思。
“伯爵的品味很好呢。”我随口夸赞道，看阿洛伊斯指路道，“这边请，殿下。”
阿洛伊斯给我准备的房间位于主楼三层，与伯爵的主卧室有一条悬空的走廊相连，既不过分生分又恰到好处地保持了距离。卧室内装饰豪华一丝不染，显然是早已全部准备好，即使无人光临也会每日细心打扫，来迎接某位未知的客人。而那人今日就恰巧轮到了我，是我的荣幸。
用过晚餐后，蓝紫长发的女仆敲响房门，端着毛巾走了进来。
“公主殿下。”她鞠下一躬，眼睛紧紧盯着脚下地面，怯怯地，“老爷命令我来送热水给殿下。如果殿下不嫌弃的话，请让我来服侍您沐浴……”
“你不必如此拘谨的，我又不会吃了你。”看到她的神情我不禁失笑，挥挥手让她过来，“你的名字是？”
“我叫汉娜，汉娜·安娜菲罗斯，殿下。”女仆道。
汉娜拿起铁壶，为浴缸中注入热水，室内氤氲开浓浓的蒸汽，自浴缸向上开始蔓延。“失礼了，殿下。”她伸手过来，开始为我解开最外层的罩裙。
“汉娜，你一直在特兰西家族服侍吗？”我随口闲聊道。
“不是的，殿下，我是被老爷……阿洛伊斯大人带回特兰西宅的。您知道老爷幼年时不幸流落在外，我就是在那个村庄遇见了他。”汉娜回答。
“我对阿洛伊斯的遭遇很惋惜。”我低头叹了口气，汉娜自背后摆弄我裙装的腰带时，我看到了她右眼缠着的绷带，里面还似乎有一层血红透露出来。
“你的眼睛是怎么弄伤的呀？”我问。
“不碍事的，这是，是老爷赐予我的惩罚，因为汉娜违背了规矩，是我应得的……”她的身体突然剧烈地抖动了一下，紧接着就仿佛被按下了暂停按钮，声音和动作都完全停止了，整个人僵在原地。
因为我转过身来，伸手抚上了她右眼的绷带。
“痛吗？”我轻声问。
良久，汉娜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特兰西老爷对我做什么都是我应得的，是汉娜的罪孽。”
“不，这不是你的错。”我抚摸着她的头发，看来特兰西宅内的仆人，和阿洛伊斯关系并不很好，却足以称得上微妙，我心想。
然后在我伸出手揽过她的背，将汉娜的头抵上我的肩膀之时，科尔塞特紧身胸衣应声落地。
“年幼时就遭遇了这样多不幸，我也知道，阿洛伊斯的内心是很脆弱的。如果他对你们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我顿了一下，“我替他深感抱歉。”
“殿下，您不必……”
“但是即使是我，也不能完全地走进阿洛伊斯心里。我想努力地去了解他，可是他却总是把内心封闭起来，不愿和我讲。”我垂下了眼，换上一副泫然欲泣的语调，“汉娜，我知道你爱着阿洛伊斯，我也很感谢在我还未出现之前，你能够照顾他。能不能请你跟我说说你眼里的他，我想知道更多关于他的事……”
汉娜沉默了一会儿。
“我爱特兰西老爷，却不是寻常的男女之情，这点殿下大可放心。”她开口道，“特兰西老爷看起来开朗，实则却很寂寞，可我却没有办法去安慰他，我也并不能走到他的心里去。”她深深地叹了口气，“但如果殿下真能抚慰到老爷的内心，那就太好了。”
言毕，汉娜挣开了我的手，后退一步，重新拿起了铁壶。“殿下请入浴边泡边听在下讲吧，如果因此而着凉，就不好了。”
……
我仰躺在床上，睁眼望着深紫色绢纱铺就的帐顶。
阿洛伊斯喜欢熏香，香气多颓靡而艳丽，是而即使闭上眼睛，我也知道自己并不身处于汉普顿宫的卧室。
汉娜跟我讲述了关于阿洛伊斯的过去，他的童年、他曾经视为弟弟的卢卡、与他机缘巧合被发现是而回到特兰西宅，却当涉及卢卡的死亡与先代特兰西伯爵时轻描淡写地带过。
“那你呢，汉娜？你在阿洛伊斯的生活中又是充当着怎样的角色呢？”我问。
“我？”汉娜自嘲地笑笑，“我是卢卡的……朋友，我答应过他，会继续照顾好老爷的。”
“如果只是想要照顾好，又何必跟我讲这些。”我低声笑了下，心里已经有了几分猜测，“汉娜，你为何要对我这般不同？”
“殿……”
“除却我是公主殿下，我知道你不是只因为这个原因的。”我堵住她的话。
“因为……老爷爱着您啊。”汉娜低下头，沉默良久，嗫嗫地回答道，“我会带着卢卡那份，如老爷所想，爱他所爱。”
谈话到此为止。
实话说，说阿洛伊斯爱着我，我是不信的。我并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公主，虽然从小被保护得很好，但生长于皇宫内廷，对于虚假的奉承讨好以及长大后名门勋爵的追求，我怎会看不透。阿洛伊斯的眼里是没有爱情的，这点我清楚。
而他想要对我表达的，也并不像单纯的虚伪恭维，并不只是含有目的性，还有着其它的什么，我怎么也看不透。而汉娜对我讲起他童年时的弟弟卢卡，汉娜又是因为什么而与死去的卢卡建立起了牢不可破的关系并且因此与阿洛伊斯共情，这才是让我感到奇怪的。
也许……她得到了卢卡思想的一部分？
这种荒谬的年头甫一出就让我忍不住吓了一大跳，但是自从我来到伦敦城，死神、恶魔与契约的诅咒，这世界上已经有了太多东西超出我的认知范畴，让我开始对一切都不敢再妄下结论。也并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而阿洛伊斯往日行事乖张的态度，汉娜与他都绝口不提先代以及他离奇的身世，让我不禁怀疑起了他是否真的是特兰西家族的继承人，这点才是更加值得推敲的。
阿洛伊斯作为女王的蜘蛛，与同为暗之家族的凡多姆海威似乎积怨颇深，那他又是否是那个在背后指示塔娜去袭击夏尔的人呢？金色的头发……
我陷入了沉思。那天格雷并没有给我否定的回答，但同样的，他也没有肯定。而阿洛伊斯如果真能做出此等连死神的工作都能阻挠的事情，也许说明，在他身边，也隐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厉害角色，如塞巴斯蒂安一般？
思绪凌乱纷扰，想着想着，我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蜘蛛的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