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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伦敦塔 ...

  •   我在Leyton长街上飞奔了起来。
      记不清时间有多久,鼻间呼出了带着一片白雾、潮湿的空气,额头汗珠粘湿刘海,有血腥气漫上喉咙。
      天色为何突然变得如此暗沉呢?天空如此深邃,广袤无垠,折翼天鹅自堡垒深处发出垂死的悲鸣。莎乐美身披七重纱华美起舞,当斑斓纱衣层层落下之时,那悬挂于先知头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也已经摇摇欲坠。
      儿时哥哥与我一起阅读莎士比亚,他说上帝是公平的,掌握命运的人永远站在天平的两端,而被命运掌握的人仅仅只明白上帝赐给他命运。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神明实在太狡猾,偏偏对一个人那样残忍;握着锱铢必较的天平,明明没有给予,却要从他手中收回什么……
      我透过锋利的刀光,只为寻得那颗华丽的蓝宝石,可不经意间在廊下阴影内,无边的藤蔓正在缠绕上幽灵——
      拜托,拜托,请一定等等我!
      ……
      马车骤然被逼停。
      “少爷。”黑色燕尾服执事冲他的主人微点了点头,少年伯爵海蓝色的眼眸里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女王陛下的密令,凡多姆糖果工厂的秘密,而他本应保护着公主殿下的执事突然返回,终于为他弥补上了一切阴谋拼图的最后一角,只是……却已经来不及动作了。
      他听到马车外的年轻副警长那样喊道。“夏尔·凡多姆海威伯爵,我以违反危险药品防止法的嫌疑拘捕你!”
      执事上前为主人拉开车门,少年扶起身侧的把手站起身来,缓缓走出两步,一只脚踏上了马车的脚蹬。就那般居高临下俯视着手握重枪的警员。
      远远望去他下颚微抬,在昏黄的路灯下嘴角抿起了一个似笑非笑轻蔑的弧度。
      隔着一个路口,我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般场景。
      “哦?你要拘捕本人,拘捕大不列颠世袭伯爵、凡多姆海威的家主么?”夏尔的声音沙哑,目光轻描淡写地扫去,里面全是冷漠与不屑,“连爵位也没有,区区一介副警长的你?”
      “没错,夏尔君。”我听到领头穿棕色大衣的男人如此称呼道,忍不住皱了下眉。这就是大英帝国的宪警,如此不知礼数,连我都从未直呼过少年的姓名,纵然是犯了重罪的贵族也轮不到如此轻视!
      “你涉嫌与中国人刘勾结贩卖新型毒品。在码头的凡多姆公司仓库,刚刚发现了数量巨大的鸦片,此等数量若是借口为嗜好品也未免太过于庞大了,一同发现的还有凡多姆公司的糖果纸。”听到那人开始列举罪名,我加快了脚步飞奔起来。
      “刘呢!”夏尔的眼睛蓦然瞪大了一瞬。
      “逃走了。前去逮捕他的警员死伤惨重,这就已经相当于认罪了。”副警长、奥伯莱恩沉声道,夏尔皱紧了眉。
      “这种情况下要乖乖被捕吗,还是……”
      “我相信凡多姆海威伯爵的话。”
      女孩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我拨开层层叠叠的宪兵走进包围圈,挤到马车面前,与站在车上的蓝发少年遥遥相望。
      “……殿下?”纵然是他也在那一瞬间愣住了神,而奥伯莱恩顿时手无足措。
      “这就是大英帝国的宪警,如此随意就抓捕贵族么?”我向下瞥了一眼,“失礼了,让您见笑,伯爵。”
      “殿下,您要为凡多姆海威伯爵担保吗?”奥伯莱恩这时候才仿佛回过神来,“您要知道,假如伯爵的罪名成立,这件事的后果……”
      “当然,我可以为他担保!”我粗暴地打断了名为奥伯莱恩警员的话,用我自己从未想象过傲慢的语调,“以梅克伦堡-施特雷利茨公国公主,奥莉薇亚·奥古斯塔·拉文德之名。”
      我扫视了众人不可思议的神情,目光又回到蓝发的少年身上。
      “凡多姆海威伯爵,走吧。”我上前一步,嘴角流露出温柔如水的笑容,向他伸出了手。
      少年犹豫了一秒,抬起手臂,黑色皮革与蕾丝手套的指尖,将将要碰到。
      “都给我站住!”
      一声怒吼让我微不可见地颤了下,我稳过身子回头,目光所及就撞进黑洞洞的枪口,四周顿时涌起不可再阴沉的低气压。
      “兰德尔卿,拿枪指向我意味何事,您应该懂得吧?”我缓缓道。
      “失礼了,殿下,我并没有想要冒犯您的意思。”嘴上说着,可亚瑟·兰德尔警长的表情一丝也没有动摇,右手持枪稳稳的,只是稍微向左偏了下枪口。指向——他。
      “就在刚才我接到陛下亲赐御令,奉女王陛下之令,直到嫌疑解除为止,停止凡多姆海威伯爵的一切权限,万一如有反抗,将以谋反罪处置,剥夺爵位。此外与走私鸦片相关的昆仑英国之店店长刘,则要他以死偿罪!”他又将语气转向我,“公主殿下,孩子气也该有个限度,闹够了就请和在下一起回宫,不要让女王陛下再担心了。”
      “你……”我咬紧了嘴唇一直到尝到血腥味为止,没想到兰德尔居然搬出了姑妈,我的权限已经不够了……
      “伯爵。”
      “这不关您的事,殿下。”夏尔声音冷冷的,从头至尾都没有瞥我一眼,我听到他向他的执事下了不许抵抗的命令,接着二人就被全副武装的警员分别押上了马车。
      ……
      汉普顿宫依旧庄重森严,白厅砖门,见证着每一个在此进驻的客人。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去,从卧房的窗户向外看,天边处仍然依稀能见泰晤士河的影子,和河边路灯所闪烁昏黄的灯光。
      从这里看不到东区,看不到白金汉宫和首相官邸,看不到威斯敏斯特大教堂,更加看不到……你的庄园。在遇见你之前,我的生活只是施特雷利茨掖庭那四方的天空,可是你带我走过泰晤士河,走过伊斯林顿,走过白教堂,走过灯火辉煌的舞会和荒无人烟的小巷。放眼大不列颠五十九郡,我找不到一个可以敞开心扉的人,只是这能在我心中留下印记的一切风景,都是你,只有你。
      伦敦塔,一代艳后安妮·博林的葬身之地,之前还曾关押过爱德华四世的两个幼子,爱德华之前的国王及堂兄与弟弟。如被诅咒了的监狱一般,而如今凡多姆海威伯爵就被囚禁于此。
      夜色深沉,我溜进亚修执事专用的起居室,从抽屉里偷走了那一串钥匙。
      “殿下,您想做什么?”摸出房门的时候,背后突然响起沉静的女声,我回头。
      “Anne,我要去伦敦塔。”
      我提起裙摆,不顾高跟鞋磨得脚腕生疼,身后是Anne和侍卫焦急的呼喊,就那样拔腿跑了起来。
      夜晚的街道静谧无声,仿佛回到了上个万圣节,我与他手牵着手在国王西路上狂奔——有天地为我们做见证,也只有皎皎明月,注视着那一段时光。
      从未一个人出宫,从未做过这样不计后果的事,凌晨的伦敦塔内漆黑一片,空气中漂浮的灰尘仿佛是亨利八世凯瑟琳的亡魂在低徊吟唱,然而我已经顾不得害怕,寻到楼梯就一圈圈跑上了高塔。
      我突然想到了那天在封印之塔,不知你是否是怀揣着同样的心情,在寻找伊丽莎白小姐呢?
      三层的诺曼式白塔,在东北角的方形塔楼顶,我找到了他。
      左手支着头,眼眸微闭。
      “凡多姆海威伯爵。”我出声道。
      椅子上的蓝发少年倏地睁开了眼睛,他不动声色地坐直,眼神扫到了我手中的钥匙串。
      “殿下,您来做什么?”夏尔的声音很平静,没有慌乱,却也不带一丝感情。
      “我知道是兰德尔卿冤枉了您,伯爵是清白的,这一点无需质疑。”
      “但是殿下不该来。”他打断了我,没有对我的话做半句同意或者质疑,也同样没有欣喜或是厌恶,就只是冷静地,淡漠地,开口对我道,“这里不是公主殿下应该踏足的地方。事关国家法律,纵然是公主殿下也不应干涉。”
      “我听到亚修和兰德尔警长的讨论,刘跑了,留下的证据确凿。这是一场阴谋,他们想要把伯爵当做……”我看不见他眼中的冷漠,只想把内心里的话一股脑说给他听,“可我相信您是清白的,您不应该被关在这里坐以待毙,还有很多方法。请您先跟我走,我们还可以……”
      “若我走了,那才是真正的谋反。”夏尔深蓝色的眸子目光沉沉,“殿下,请您帮我锁上门吧,恕我不能远送了。”
      “凡多姆海威伯爵……”
      “殿下深夜出宫,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朗朗男声自身后传来,吓了我一大跳,我转过头去的时候,就看到一身纯白燕尾的亚修一边拍着手一边从楼梯口走近。
      “凡多姆海威伯爵,您可担得起这个责任?”他将话语转向书桌后的少年。
      “与凡多姆海威伯爵无关,全部是我自作主张……”我慌乱解释道。
      “公主殿下请不要妄自菲薄,您是不会有错的,错的只有教唆您的人,和引诱您的人。”亚修的脸上是与往常一般无二温柔又得体的笑容,只是我看着他的笑容,有一股莫名的寒气,自脊柱后窜上来头顶。“殿下。”他的声音再次放轻一分,在我的耳畔道,“您是汉普顿宫最尊贵的公主,没有必要为了此等小事,为这样的人物忧心。”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在大英帝国领土上有冤案发生……”我强作镇定。
      “可是殿下,您是施特雷利茨公国的公主。”亚修打断我,他的声音陡然冷漠了起来。
      “来人,带公主殿下回去休息。”亚修摆摆手,两个我不认识的侍卫走到了身前,“在下失礼了。殿下,请吧。”
      “放肆亚修,你居然……!”我咬紧了牙,“姑妈究竟给了你何等的的权利,居然妄想限制我的……”
      “殿下,请吧。”他再次重复了一遍,腰身保持着45度精确的弯角,不动分毫。
      ……
      亚修轻哼着古老英格兰童谣《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的曲调,缓缓关上了门。
      烛台燃起,地下室的门缝里渗出了幽暗的光。
      “不回汉普顿宫么?”我强作镇定,顾左右而言其他道。
      “不急,殿下就先在这里,休息一小会儿吧。”亚修低声,面色不知是阴沉、是诡秘,反正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表情,让我的心脏骤然发紧。
      “姑妈会担心吧……”
      “女王陛下那里在下会全部处理好,就不劳殿下费心了。”亚修冷冷的,极富技巧将我的话挡了回去。
      “况且殿下如若真的担心女王陛下的话,就不会做这种事了。”他又补上了一句。
      这已经不知道是今晚第几次亚修说出此等僭越的话了,对于一名合格的执事,平时是绝对不会出现的,这并不是亚修会犯的错误。即使我做出了如何出格的举动,能够训斥我的也只有姑妈,亚修他怎么会……
      一切的反常都让我异常紧张,这种感觉从今天、从这所有的变故开始之时一直持续,让我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思绪又陡然间回到了那个人的身上。
      对不起,我没有能力还你清白。
      母亲曾经对我说,当我遇到危难的时候,会有一位骑士从天而降。在尖顶的教堂里我们交换戒指,他会起誓,永远保护我。
      你保护了我这样多次我却无以为报,甚至连你些许小小的愿望都无法满足。你跪下说你会永远效忠于我,可我只是个渺小国家的公主,我没有权力,我不能……
      你一定很失望,一定很寂寞吧。我懂你的寂寞,我想踏足你的孤独,请你能否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去倾听属于你的呼唤——这一次,我还能再次等到你吗,凡多姆海威伯爵?
      我不甘心啊,我不想离开你,我还没有……
      也许是房间太暗又太冷,我看着忽明忽暗的烛火,渐渐失去了知觉。
      记忆的最后,黑暗中响起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似乎有瘦削的身影,在朝我缓缓走近。
      是你……来了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伦敦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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