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之都1：天穹下的囚徒》清崖兮鹤书

8、灰色地带（二）

　　楚江神色骤凛，扔下手中的袋子，伸出右手虎口格挡开对方的手腕，上身前倾，左手直抵对方咽喉，扼住了对方死穴。
　　昏暗的灯光下，两人针锋相对地互相钳制着，而此时，一道清亮的声音打破了这凝固的寂静：“哥！维叔，你又欺负我哥！”
　　暗中对招的两人同时松开了手，留着棕色络腮胡的维克多把手铳塞回了腰间，故作委屈地说道：“我哪有欺负你哥，是你哥欺负我。”
　　“得了吧维叔，你也太幼稚了，哼！”穿着宽大衣裳，一头利落短发的楚溪朝维克多做了个鬼脸，随即扑进了楚江怀里：“哥！你都半个月没来看我了，我好想你啊！”
　　楚江进行雕琢的假面在宝贝妹妹面前碎得七零八落，脸上只剩宠溺的微笑，他把楚溪搂在怀里，揉了揉毛茸茸的脑袋，温声说道：“乖，小溪，哥哥也想你。”
　　“我也想你啊小江，你都不想我的嘛！”维克多一副老顽童的腔调，叉着腰，挺着圆鼓鼓的啤酒肚，还做作地撅起了嘴。楚江不禁失笑：“好好好，师父，我也想你的。”
　　维克多，旧时代最令人闻风丧胆的“黑曼巴”雇佣兵团的成员，在“新元之变”后隐姓埋名，藏身于地下城中，因缘际会做了楚江一家的邻居。
　　体格魁梧，满脸络腮胡，手臂上还有一道狰狞刀疤的维克多，非常不受平民邻居们的待见，大部分人看到他都吓得躲着走，只有楚江一家对他表现出了难得可贵的善意。
　　维克多习惯了打打杀杀的生活，猛地变回了普通人，反倒是不习惯，好好的日子被他过成了一团乱麻。他这人也不懂得节省，打工赚来的微薄工资没多久就挥霍完了，剩下的日子就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潦倒至极。
　　得亏他运气好，和楚江一家做了邻居。楚江的父母都是心善的人，见维克多吃不饱肚子，还从自家餐桌上省下了食物，让楚江和楚溪送到他家去。楚江父母很少露面，送食物的任务都是交给两个孩子，也算是照顾维克多的自尊，怕他心里不舒坦。
　　维克多也不是那种清高矫情的人，人家送来，他就收了，他只是没有想到，这世道怎么还有这种单纯到近乎傻气的一家子。要知道，在人人自私的世界里，善良的人是绝对没有好下场的，只会被世道恣意蹂.躏，被资本无情碾碎。
　　正如他所料，地下工厂恶劣的环境和超负荷的工作，逐渐耗尽了楚江父母的生命，他们死于地下城的医疗物资短缺，死于“神圣”的阶层制度，死于自己的天真和善良。
　　维克多内心并没有多少波澜，他早已看惯了生死。只是这两个被遗落在残酷世界的孩子，失去了最后的支柱，又该怎么在这地下城生存下去……
　　“维叔？维叔！你怎么又走神了？”楚溪从纤维袋里翻出一个人造肉罐头，朝维克多怀里扔去：“接着！”
　　维克多还没回过神，身体就已经条件反射地接住了罐头。他捋了捋蓬乱的络腮胡，心道自己真的是老了，竟然开始被感情和回忆牢牢牵绊。
　　用小刀撬开罐头盖，维克多闻了闻味道诡异的人造肉，一脸嫌弃的表情：“唉，我还是吃不惯这种人造的玩意儿，旧时代的那些牛肉猪肉鸡肉啊，多美味啊！”
　　“维叔，一直听你说那些天然肉多么美味，可那到底是什么味道啊，我好想尝尝啊！”楚溪巴巴地看着维克多，满是憧憬。
　　维克多耸了耸肩，遗憾地说道：“没机会咯，这世上除了蟑螂老鼠之类的，其他动物都灭绝咯！小溪，要不你试试老鼠肉？”
　　“噫！”楚溪嫌弃得五官都皱在一起了：“别说了，太恶心了！我才不吃那种东西呢，饿死我都不吃！”
　　维克多有些担忧地交待楚江：“小江啊，你也用不着经常过来看我们，物资还够，小溪呢，我也会帮你照顾好的。你现在好不容易爬到了特战队队长的位子，万一被那些家伙发现你在都市偷偷藏了两个平民，你之前的一切努力就都白费了。”
　　楚溪闻言，难过地瘪着嘴，她想多见见哥哥，但她也知道维叔说的对，要是他们的存在被别人发现了，哥哥就会被牵连，丢掉工作，甚至是贬回平民阶层。
　　楚江察觉到了妹妹低落的情绪，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没事，我会小心的，我绝不会让那些人拆散我们。”
　　“可你还不够小心啊，楚大队长……”隐藏在楚江发丝中的微型机械虫，将实时图像传输到跟踪楚江而来的男人手中，男人放下通讯终端，慵懒地往车座上一靠，庆幸地舒了一口气：“还好，是亲妹妹啊……”
　　男人又看了会儿楚江兄妹团聚的温馨场面，赶在楚江出来前，提前驱车离开了疗养院。
　　夜幕落下，男人进入了一个繁华喧嚣，灯红酒绿的街区，推开争先恐后贴上来的，仿佛没有骨头一般的男男女女，走进了一家挂着彩色闪光招牌的纹身店。
　　“呀，萧哥，你来啦！正好，公会又来新任务了，有一个特别适合你！”纹身店老板CC，一个留着长发，露出两条大花臂的纤瘦男人，巴巴地凑到了萧南风跟前。
　　萧南风后退一步，和他保持一定距离：“不了，我是来收拾东西的。”
　　CC听到这话突然急了，尖声尖气地说道：“怎么了萧哥，是我这个经纪人哪里做得不好，惹你生气了吗？你说，我马上改！”
　　萧南风有些头疼地扶额：“没有，你做得很好，只是我暂时不想当赏金猎人了。”
　　CC满是不理解：“为什么啊萧哥，这可是当下最赚钱的活计啊！而且你已经是公会最顶尖的猎人了，是全公会仰慕的偶像啊！”
　　萧南风恣肆地挑了挑眉：“钱赚够了，偶像也当腻了，我要去尝试一下新的生活。”
　　CC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萧哥，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这问题倒是问得萧南风一愣，他垂眸认真思考了片刻，随即勾唇笑了笑：“喜欢吗？不知道。但他的确，非常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