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之都1：天穹下的囚徒》清崖兮鹤书

77、夜半疯人院（十七）

　　那个被萧南风锯掉双腿的疗愈员，一手抱着残肢，一手拼命地拖着身体往前爬。他艰难无比地移动到医疗台前，从器械储藏柜里翻找出一支便携式的激光人体修复仪。
　　趁着其他人的注意力都被那两个扭打残杀的人吸引，他急迫地把残肢拼凑回被电锯切开的断面，颤抖着手启动修复仪，用激光促进细胞再生，就像用强力胶粘合断裂的桌脚一般，将伤口修复完整。
　　但激光人体修复仪只对皮肤和肌肉组织有疗效，断裂的骨骼能否自行长好，还得看他的造化。
　　慌乱之间，他竟然把左右断肢拼反了，等他发现过来的时候，却见自己像个怪胎一样，左脚长在了右腿上，畸形又违和。
　　“糟糕！”他急出了一脑门汗，可又狠不下把腿换下来重新组装，只能看着怪异无比的双腿干瞪眼。
　　而这时，他佝偻的身躯被一片高大的阴影所笼罩，等他惶惶然抬起头，却见萧南风正冷冽地凝视着他，神情极度危险：“你们明明可以治好楚江的伤，却隐瞒了修复仪的存在，硬逼着他去送死……”
　　没有过于激烈的情绪表现，萧南风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但疗愈员心里猛地咯噔一下，对于危机的直觉告诉他：快逃！这个男人是魔鬼！
　　他惊恐地用双手扒着地面，拖着无力的双腿往后退去，然而空间实在有限，没退多远，他的后背就抵到了墙角，退无可退。
　　刺骨的凉意从脊背漫道心底，他恐惧地哀求道：“对不起……我错了！饶了我，饶了我！”他不甘心地指向其他疗愈员，想要拉他们一起下水：“赶他出去不是我一个的意思，他！还有他！他们都同意了！”
　　“该死的！是你先提议的！我们是受了你的怂恿！”其他疗愈员生怕萧南风转移目标朝他们下手，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责任推脱掉。
　　断腿的疗愈员怒火骤起，也不顾自己的绝境劣势，朝着其他人咒骂道：“胡说！你们这些人，都是冷酷的混蛋，出了事，竟然把所有罪责推给我！”
　　萧南风漠然地无视了他的谩骂，一脚踩住了他还未愈合完毕的伤腿，语气阴寒道：“你不是想把错位的腿装回去吗？来，我帮你……”
　　“不……不要……”男人面色惨白，精神性地冷汗直冒，身体仿佛被冰冻住了，连呼吸也几乎凝固。
　　男人感受到断腿的连接口被一股无情的巨力生生碾压，他伸出满是摩擦伤的双手，试图推开萧南风不断发力的脚，可却无法撼动分毫。男人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万蚁噬心的绝望感渐渐将他笼罩吞没，他彻底失去了语言能力，只剩下本能的哀嚎：“啊！啊啊啊啊啊！”
　　本已经皮肉黏连的伤腿，此时却像一块被压扁的奶油蛋糕，毁得狼藉不堪，就算再使用激光修复仪，也没办法恢复成本来的模样。
　　男人已经被钻心的剧痛夺去了所有力气，他颓然地瘫倒在地上，鼻腔中只剩下细如蚊蝇的微弱气息。
　　萧南风面无表情地松开了脚，捡起被男人遗落在一旁的激光人体修复仪，仔细擦干净后，递到了楚江手中。
　　楚江没有接过修复仪，而是定定地望着他。萧南风心里一慌，眸中猩红的杀气顿消大半，他执拗地把修复仪塞到楚江手中，宽厚的手掌抚上楚江的侧脸：“楚江，别害怕我，先疗伤。”
　　见萧南风稚子般慌张委屈的神情，楚江无奈地摇了摇头，握住激光修复仪，单膝撑地跪在萧南风身前。萧南风惊了一跳，连忙去扶楚江的肩：“楚江，你做什么？”
　　“别乱动！”楚江拍开了萧南风的手，头也不抬地撩起了他被断腿疗愈员撕扯破碎的裤腿，露出了他脚踝处错落密集的指甲抓痕。
　　楚江用鲜血斑驳的伤手，稳稳地握着修复仪，像对待一件稀世古董一般，珍而重之地治疗着萧南风脚踝处的伤。伤口不深，也没有多疼，但萧南风心底一软，鼻头一酸，眼里竟涌起些许湿润。太好了，楚江没有害怕自己，也没有躲开自己……
　　妥帖地帮萧南风处理好抓伤，楚江站起身，把修复仪递回到萧南风手中，目光中带着难以言喻的深情：“疼，你帮我。”
　　萧南风略微愣了愣，随即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应道：“好。”
　　方才还冷面杀伐的恶魔，此时却在温情脉脉地楚江疗伤。躲藏在角落里的那些人精疗愈员，这会儿也看傻了。要是还看不出这两人的关系，那他们就是白痴瞎子。
　　有萧南风这尊杀神镇着，再没人敢去触楚江的霉头，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看过了萧南风是怎么折磨那个断腿倒霉蛋的，其他人都心生感慨，就算被外头那些改造人弄死，也比死在萧南风手里痛快得多。
　　“砰！砰！”撞击防护门的动静响了一阵，随即突然消失。正当那些疗愈员庆幸外面那些改造人终于放弃破门之时，一声刺耳的电钻声猛地响起。
　　其中一个疗愈员惊恐地喊道：“糟了！他们要毁掉防护锁！”
　　萧南风依旧小心翼翼地帮楚江修复着伤口，仿佛外面的危机与自己毫无关系。直到多番确认楚江身上再没有任何伤口，萧南风才舒了口气，顺手把激光修复仪塞进了自己口袋里。好东西，值不少钱。
　　楚江看到了萧南风的小动作，不厚道地笑了起来，心道这个财迷，可真是本性难移。
　　“咔哒。”防护锁断裂的声音响起，楚江脸上的笑意尽敛，神情凝肃起来。他抬起头，和萧南风对视道：“他们来了。”
　　萧南风重新拾起电锯，莫名觉得这玩意儿还挺趁手。他和楚江并肩站着，朝那些手足无措的疗愈员沉声说道：“你们想死，还是活着？”
　　除了那个亲手杀了自己同僚，神情呆滞地跌坐在对方尸体旁的男人，其他的疗愈员面面相觑，随即达成了某种共识，自觉地朝萧南风和楚江的方向走了几步。
　　萧南风对此毫不意外，神情淡漠地对他们说道：“自报编号！从你开始！”
　　被指定的那个疗愈员立即大声回道：“769！”
　　“753！”“806！”“831！”就像是绝境之中为了生存临时抱团的野兽，剩下的四个惜命又识时务的疗愈员，自愿听命于强者，遵从他们的指挥。
　　萧南风朝楚江勾了勾嘴角，用满是信任的语气说道：“楚队，接下来就交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