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之都1：天穹下的囚徒》清崖兮鹤书

13、罗素的毒蛇（三）

　　北郊虽然位置偏僻，但这里是巨型仓库区，聚集了大量的工作人员，倒是意外地带动了北郊娱乐业的发展。
　　每到夜幕降临，那些灰头土脸的工人纷纷脱掉脏兮兮的工作服，换上干净整洁的服装，前往酒吧街继续挥洒汗水与荷尔蒙。
　　北郊的人员阶层，多是骑士和从地下城招募的平民临时工，由于这些阶层的消费限制，酒吧街的档次普遍也不高，其实就是些装修简陋，酒水单调的小酒馆。
　　酒吧街尽力营造着灯红酒绿的奢靡氛围，然而不稳定的电路，年久失修的灯牌，沿途还散落着空酒瓶和恶臭的垃圾，使得这里更像是虚有其表的贫民窟。
　　楚江和萧南风无声地穿梭在肮脏不堪的小巷中，两人的风衣衣摆被夜风吹起，头发也被吹乱，却无人在意。
　　偶尔有一两个迷乱的醉汉，带着满身酒气和无意识的咒骂，脚步不稳地撞向楚江，都被萧南风不动声色地挡开。萧南风仿佛一尊冷面的神，为楚江隔绝出一片净土。
　　楚江有些意外地看了萧南风一眼，想不通他为何要这么做。但说实话，这挺受用的，毕竟楚江私下里非常厌恶陌生人的触碰。
　　萧南风任由楚江打量着自己，装作没有察觉，继续和楚江并肩前行。直到穿过弯弯绕绕的小巷，来到一家不起眼的小店面门前：“到了。”
　　不同于那些挂着绚丽灯牌的酒馆，眼前的小酒馆只是在门口挂着一个质朴的小木牌，上面刻着有些潦草的“野蔷薇”三个字。推门进入，酒馆内的装饰也以木质材料为主，满是旧时代的传统风情。这倒是和店名贴切，重归自然，野蛮生长。
　　楚江没有立即掏出证件卡盘问那些酒馆员工，而是自然地融入了酒馆的氛围中，伪装为了一个风尘仆仆的酒客，有些疲惫地坐到了木质吧台前。
　　萧南风见状，嘴角微扬，配合起楚江的表演，坐到了楚江旁边的座位，慵懒地把风衣一脱，随手扔到一旁，朝酒保招了招手：“嘿，兄弟，两杯麦迪！”
　　见惯了那些五大三粗，胡子拉碴的工人，酒保乍看到这两位干净英俊的男人，眼睛都放光了，连态度都热情了许多，立马就取来两杯麦迪：“两位先生，你们的酒。”酒保自来熟地招呼道：“两位看着眼生啊，第一次来我们野蔷薇吗？”
　　“嗯，到仓库来工作的，得了空过来喝两杯。”楚江喝了口麦迪，压下冲喉的涩味，探问道：“你们这儿很是与众不同啊，竟然还保留着旧时代的风格。”
　　酒保也是个爽快人：“嗨，搞搞复古嘛，我们也没有什么能和其他酒馆竞争的，就卖个情怀。你们还别说，现在的人啊挺吃这一套的！”
　　萧南风点了点头应道：“也是，我们就挺喜欢复古风，温馨舒坦，不像那些白墙金属桌子，太冷硬。”
　　这边酒保跟两人谈得热络，旁边单桌的几个壮汉不乐意了，大声喊道：“我们的酒呢！怎么还不上！他娘的你们这些废物干什么吃的！”
　　“诶来了来了！马上给您送来！”酒保吓了个激灵，连忙挑出那桌壮汉点的酒，让服务生立刻给他们送过去。那几个汉子拿到了酒，还对着年轻的服务生骂骂咧咧，差点把人小姑娘给骂哭。
　　酒保见状，压低声音对楚江和萧南风抱怨道：“唉，这里的工人都凶得很，仗着一身糙肉就变着法地欺负人，高阶的欺负低阶的，把人弄死的事情都经常发生……”
　　说着，酒保突然打了个激灵，问两人道：“二位，冒昧问一句，你们的阶层是？”
　　“骑士。”他们这模样，说是平民也不会有人信，楚江索性实话实话，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酒保显然是松了口气，说道：“那就好，他们不敢动你们。要不然等这些人喝大了，您二位可就免不了受苦了！”
　　“这边的风气这么彪悍？”萧南风有些好奇道：“北郊难道就没有人管理吗？”
　　酒保的声音更低了：“有啊，这一片的总督导，就是那有名的‘恶魔杀手’克劳德！”
　　“是他？”楚江闻言皱了皱眉，这位克劳德拥有最纯正高贵的圣族血统，然而此人残暴成性，甚至暗中建立了一个猎杀组织，专门折磨虐杀无辜的骑士和平民。
　　萧南风面色一寒，这人手段极其凶狠血腥，当年为了揭露克劳德的暴行，骑士和平民阶层联合起来，组成了一支敢死队，深入挖掘这个组织的罪证。然而两百余人的队伍，最后活下来的，仅有三人。
　　他们把确凿的证据公之于众，利用舆论压力迫使圣族法庭惩戒克劳德，然而圣族法庭碍于克劳德尊贵的地位，并没有对他实施死刑，甚至连牢都没有坐，只是解散了他的猎杀组织，罚了高额钱财，算作是对被害者家属的补偿。
　　而那三个揭露真相的英雄，都在不久后死于暗杀，死状极其凄惨。谁都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殒命，可官方说法是他们都是自杀，连赔偿金都得不到。自此，再没有人敢当这出头鸟，所有人都低声下气，卑躬屈膝地活着，对于世道的不公，所有人都选择了沉默。
　　萧南风之所以对这些事情如此熟悉，是因为他当年的同行，一位很有潜力的赏金猎人冯，就是那三个惨死的人之一。
　　他跟冯没有太多交集，不过是在几次任务的时候碰到过面，顶多算是点头之交。但出于对冯的尊重，萧南风还是去参加了冯的葬礼。他很难忘记当时葬礼的场景，全场静默，没有一个人说话，冯的妻儿跪坐在冯溃烂的遗体旁边，没有悲号，没有哭泣，他们像是被命运剥夺了痛苦的能力，沉默着，像是两尊没有感情的雕像……
　　“南风？”如同老友般亲昵的称呼，将萧南风从不愉快的回忆中及时拉了回来。萧南风抬头对上楚江的眼睛，虽然明白他对自己的亲昵只是在酒保面前的伪装，但还是下意识勾了勾嘴角：“刚走神了，怎么，聊到哪儿了？”
　　楚江朝他眨了眨眼，随即回过头继续跟酒保闲聊：“说起来，北郊确实有些不太平，听说昨天夜里附近仓库还出了命案啊。”
　　“你是说集装箱仓库的事情吧？”楚江点了点头，满是好奇，酒保却一脸的淡定，甚至还有些痛快：“那几个人啊，罪有应得！他们手里不知道沾了多少条人命了，这都是报应，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