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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有悔(4) ...

  •   她好看,精致的玉钗斜斜簪住青丝,随意极了。

      她漂亮,一头如瀑的发垂在腰间,松散自然。

      她看着门外的南玉书的影子,眼底离恨万千难掩,最终只化作一句疑问。

      她是恨不得现在就同他决裂,甚至痛痛快快打上一架,就算遍体鳞伤,她也爽快!

      但不能。

      最伟大的忍辱是预备反抗,爹爹此事牵扯众多,申冤平反谈何容易,为今之计是脱离南阳王府。

      他的眼神如大海般深邃,藏着无尽的暗涌,脸上的神色十分沉重,只是隔着一道门,祝凝昭看不到南玉书的忧虑,只是听着他的语气十分严肃:“凝昭,你可以讨厌我,可以恨我,甚至可以杀了我。”

      “只是你必须待在南阳王府,你只能是南阳王妃。”

      祝凝昭冷笑,她眉眼间尽是对南玉书的厌恶,心想:讨厌,恨,要你的命,能让我爹爹起死回生吗?

      打油诗就能将祝家整个打得七零八散,足以证明南玉书的心机城府绝非常人,如今她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他凭什么对她提要求,提条件?

      祝凝昭推开门,眼神狠厉:“南玉书,我说过,如果我爹爹有危险,我不会放过你!”

      “哟!”不是南玉书,却是阮明月,她一身淡青色的衣裙,配着玉佩,整个人神清气爽的走进来,“你明明知道玉书喜欢的人是我,又何必气恼?如今的境遇也怨不得别人,若是你有所悔改,说不定你向玉书讨个饶,我看在姐妹之情上同你说说情,玉书给你一份休书,以后也天涯海角,各不牵涉才是。”

      玉书,她唤的亲切极了,像是在唤自己的郎君。

      祝凝昭一头雾水,表面上镇定自若,只是问道:“休书?”

      “你若不提,我有的是办法让玉书休了你。”阮明月走近祝凝昭,这回倒是抓住了祝凝昭的肩膀,她轻轻勾起两撮青丝,笑得大度,“你若是提了,我还是能为你求求情的。”

      求情?

      因为罪臣之女吗?

      她不是没有向南玉书提过和离,他都从未应允,他总是说,不管什么时候,你只能是南阳王妃,而不是祝大小姐。

      阮明月此刻的表情太过于春风得意,她瞥了阮明月一眼:“求情?怎么?”

      若是休了,她倒是求之不得,不是南阳王妃,就会自由很多。

      可她却莫名的不想让阮明月这样得意:“南玉书还没有告诉你,南阳王妃只有我一个人吗?”

      “你说什么!”阮明月听到这幅话,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她十分鄙夷的看了一眼祝凝昭,双手环胸,淡然傲视:“他从来都不喜欢你,你也是知道的,当初你们成婚,也不过是那一道圣旨而已,你以为日久生情举案齐眉,就能携手一生吗?玉书从头到尾都是喜欢我一个人的,他对你半点意思都没有!”

      阮明月系上披风的带子,看向祝凝昭:“你若是想知道南玉书待我如何,我想你自己也该有个清楚的自我认知。”

      “我现下要去找南玉书,你可以跟我来站在门外听着,南玉书喜欢的人究竟是谁。”阮明月回头朝着祝凝昭笑了笑,“到那时,你就会知道不识相的下场,就是听到玉书给你写的休书。”

      “我不信。”祝凝昭生怕激不起来阮明月的火一样,不断地添柴,“你不过是丞相之女,而我是镇国公嫡女,就算落难,也是正儿八经的南阳王妃,南玉书不会乱来的。”

      她跟着阮明月一边走,一边想,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可是又找不出原因。

      王府小院别致而雅观,南玉书的书房更是如此,白石台矶,名家题词,就连门框上的花瓣都是大家木匠精心雕刻,抄手游廊很长,长到祝凝昭头一次觉得走向南玉书的路途这样让人乏味而无聊。

      “祝凝昭,你未免也太看得起你自己。”祝凝昭走的漫不经心,阮明月却是一肚话说不完似的,好心相劝,“他凭着画技就随便赏了封地,先帝确实是意欲传位于玉书的,只是玉书闲散惯了,才成了如今的南阳王,我从前和玉书吟诗作画,赏月作对,我们惺惺相惜,你又如何知道,光是一道圣旨而已,你早点看开的话,我和玉书的这一段情缘,又怎么会拖到现在。”

      “不过你放心,如今那你迷途知返,我定然是不会计较的。”

      “南阳王妃是我的,玉书也是我的,你和南玉书终究是一段错缘,过去的已经过去,你且在门口听着,玉书对于你不过是逢场作戏。”阮明月美眸微转,将披风缓缓卸下来,朝着祝凝昭炫耀着,“我也要让你知道,和我争,有什么下场。”

      祝凝昭识趣地想要退后,却不曾想反被阮明月抓住了手腕,她的眸中满盈着恶毒和嘲弄:“既然来了,何必畏畏缩缩,这可不是镇国公府大小姐所为!”

      阮明月身上的香味太过清爽,忍不住让人多闻,祝凝昭甚至觉得有些刺鼻,连忙退后了几步:“只怕是我在场,你们的悄悄话可说不得。”

      她伸手推开了书房的门:“你放心,我今日就要让你死心!”

      “玉书……”

      “明月,你怎么来了?”南玉书好像永远都是那副不轻不重,不痛不痒的模样,泰山崩于前临危不惧的镇定和从容,在看到祝凝昭的一瞬间僵住了,眼神变化万千像是在刻意回避,“你不该来这里。”

      又是这句话!

      “你都说了我是南阳王妃,南阳王府就是我家,为何我来不得?”

      “莫非是这南阳王府要换新的女主人?”祝凝昭看了一眼阮明月,笑意颇深,却冷如寒冰,“又或者这阮明月即将嫁人的新郎官的名字叫南玉书?”

      南玉书避而不谈,绕过祝凝昭走到阮明月面前表达着自己的态度:“天气并未回暖,你该注意身体才是。”

      他的关心显而易见,可却是祝凝昭从未见过的。

      “玉书,你还知道天气并未回暖?”阮明月声音娇柔,只见她缓缓走向南玉书,拿起桌上的书本。

      天冷极了,明明信花春风,却冷刺骨髓,灌入她的指尖,衣领,再一寸一寸侵袭至全身,明明在室内,她却觉得好像窗外的风已经吹了进来,她几乎快冻僵了。

      她此刻已经渐渐看不清楚眼前的两个人的模样,刺痛从心脏处传来,一阵一阵的,鼻下黏稠,手绢轻抹,晕开一大株红梅。

      她紧紧攥拳,指甲嵌进肉中,留下一两点血迹也浑然不觉,走近南玉书,指尖的鲜血嘀嗒落在地面上,鼻间的血也流下,黏稠而鲜红,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一时间再次天旋地转,她好像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模糊地听到南玉书破音地叫自己的名字,听到阮明月害怕刺耳的尖叫。

      她的喉咙好像被灼伤了似的,发不出来一点声音,心口刺痛无比,宛若针扎,捂着心口却越来越痛,眼睛渐渐看不清了,蓝的变成白的,白的又慢慢变成黑的,祝凝昭觉得周身都冷了起来,入目是白晃晃和黑漆漆交织在一起的绝望,入耳是震耳欲聋像是雷声一般的轰鸣。

      “凝昭,祝凝昭!你醒醒!”南玉书十分担心,他明明该是猫哭耗子假慈悲般的虚伪,可眼睛中却遍布着红血丝,声音都嘶哑起来,满屋子里跪着的大夫和医官,他的关心好像是真的。

      她雾眼朦胧却好像感觉到他眼角盈出的泪花滴落在她的脸颊,温热而柔和,南玉书其实是很少哭的。

      “到底是什么病!怎么回事?”

      诊过脉之后的医官回道:“回王爷,此毒乃是钻心,无色无味,可融入任何物件,或是玉佩香囊,或是发簪佩带,但是十天之后才会起作用,只怕王妃很早之前就被人下了此毒。”

      “怎么治?”

      南玉书的声音有些颤抖,但祝凝昭早已听不到。

      “无药可治……”

      同样也是为数不多见的暴躁。

      “你们要是治不好,就都给王妃陪葬!”

      他一向温文尔雅,这种话实在是不像是从他的口中说出来。

      “咳咳……南……南玉书”她撑起最后一丝力气,五脏六腑都在承受着巨大的折磨,她渐渐听不清南玉书在同那些医官和大夫讲什么话,也渐渐看不清面前这个人的脸庞,只是模糊中感觉南玉书十分愤怒。

      南玉书拢起祝凝昭的手,是她从未见过的情深:“凝昭,你别说话。”

      “南玉书,你不要假惺惺了。”祝凝昭笑道,胸中一口闷血吐出来,已经是黑色的,她的声音渐渐地清晰起来,回光返照似的,“如今的祝家是你亲手而为,多一个祝凝昭又有什么不同,留下我才是你的心头大患。”

      “凝昭……”南玉书捧着祝凝昭的脸,轻轻将祝凝昭搂紧,他像是要说什么,只是话到嘴边便停了下来。

      她已经气若游丝,没有人知道郁结于心,钻心之毒哪一样都足以要了祝凝昭的性命,此刻的这些话,不知道是在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南玉书听。

      “下辈子不要再遇见了,我希望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

      宣德元年春,南阳王妃殁。同年冬,南阳王殁于征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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