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chapter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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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欧阳克思考了一会儿，蹑手蹑脚地朝僵坐着的夏苔靠过去。
并不是没有响动，只是她一直闭着眼睛，像是已经倦极。
原本捏着符咒的左手被紧攥在右手里，指甲是淡淡的青色。
旁人看不出，她就像快要溺死的人，淹没在灭顶的哀痛和怨恨中，不能呼吸，甚至已经无法挣扎
——第一次，那么恨自己。
她居然亲手杀了他……就算只是一个幻象，她也该知道，自己的心有多硬了。……而这样的人，又该有多可怖？
欧阳克见她一动不动，死了一般，一肚子坏水便忍不住“嗞嗞”地往外冒。
距她一步之遥处，扇子已经耐不住蠢蠢欲动，横空向那女子看似毫无防备的颈间划去——
夏苔“嚯”地睁眼，手中匕首掉头一转架住扇骨，满眼警惕：“你做什么！？”凌厉的似与先前判若两人。
公子给她吓了一跳，收回扇子尴尬的摇摇，一时间大感扫兴：“本公子今夜的兴致全败在你这女人手里了。”
夏苔见他再无出手之意，收回手，神情的木讷地站起身，也不搭理他，径自便向巷口往回走。
欧阳克这下急了，大喊一声：“你这人怎么这样！？”人这儿六个兄弟还躺着呢，你就想拍拍屁股走人了？……
夏苔火气轰得上来，回头不耐烦的斜睨他一眼：“你还有什么事。”
公子给她这么鄙夷地一瞥，满心不是滋味。
奈何这女人出手有些邪乎，他自己又莫名地感到心里空荡荡的，像有个黑洞在身体里飕飕地往外冒凉气，难过得很，一时间意兴阑珊，就不再她多纠缠什么，只收回扇子摆摆手说：
“先得让本公子的侍卫醒过来，你才能走。”
口气骄横依旧。
夏苔心里“哼哼”几下，说本姑娘要真想走，你个拔了牙的小鬼还能硬拖住我不成？
不过她也自知理亏，只好兜转身回去给那几个西域大汉解咒——
夏苔蹲下身，突然又转了个心眼，
把掌心里一簇淡蓝色的火苗变作三十六颗小药丸，收到一个锦囊里，然后又颠颠地跑回去欧阳克面前——
先很假仙地清清嗓子，然后看着公子一脸严肃地说：
“……哎╮(╯▽╰)╭，没想到你的几个手下心魔那么重。”
……
蓦然联想到二筒他们晕死过去前的话，欧阳克的俊脸微微抽搐。
“这就很难办了。╮(╯▽╰)╭
快的方法不行，只能来慢的……
贫道这儿又六六三十六颗九转还魂丹，小施主你记得每半个时辰给他们各喂一颗，如此往复六趟，他们便可安然醒来……”
夏苔每说一句，欧阳克的面皮便要不可察觉地多扭曲几分，到最后额角竟有青筋隐隐爆出。
小白见状，心中大乐，越发做一脸扼腕痛惜状：
“也怪贫道急于速决，不曾想到公子您众侍卫单蠢的面孔下还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哎，公子你切记按我的嘱咐行使，不可操之过急。贫道怕师兄等得焦急，这就先走一步了！后会有期”
夏苔一口气喷完酸水，朝欧阳克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脸，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地转身朝巷口走去。
……如果你仔细看就会发现，尽管她走的姿势很平稳，可速度很快，肩膀……还不时微微地抽搐。
再看巷底，被孤独留下的欧阳小爷捏着一大袋药，面目僵硬，很有些哑巴吃黄连的风韵——
最后他实在忍不住大声问那个快要消失的人影：“你这道士是什么道观的?!”
一阵凉风吹过，良久，才有个声音慢慢传来：“……那个%￥#的王府……”
夏苔当时完全没有想到，她这一句话，最后居然会把杨康给牵扯到欧阳克的生活里去，
使得这位风流一世的公子哥上半生的情路就变得很有些扑朔迷离……很有些、、、坎坷。
（2）
在夏苔糊弄欧阳克的众多说法当中，
还有一句话她也没有兑现。
就是，
当晚走了之后乃至之后一个月，她都不曾再去找过霸下。
夏苔去了终南山，她到底想回去。
神仙的时间总是太漫长，所以他们似乎从不会费心去做什么改变。
夏苔几百年后见过的那个终南仙境，仿佛不过是今时的一个昨天。她踩在北天门前的软玉石阶上，谦卑地请天兵为她通传。
夏苔这人初看看仍旧只是个长相还过得去的凡人，只不过自封印解开后，经过那些事，神韵慢慢发生了变化。
原本娇憨鲜活的容颜被洗刷得模糊不清，她现在可以长时间只是安静地站着，别人很久都不会注意她。只是你仔细看，她又确实要比原来耐看许多，分明是冷淡的，却因为母亲的缘故托了副好皮相，目光流转间不经意流转出几分魅惑。
只是苦了正准备换岗回家吃午饭，找老婆孩子团聚的门卫大叔，他被夏苔带了点哀求的眼神盯着也不好过，只是天界龙神跑了六公子，正闹得天翻地覆，他无论如何都不好再放一个来路不明的丫头进去添乱。所以大叔站在北门口，眉头都没皱一下，任凭夏苔怎么解释都没敢放行，心里默念，撑过这最后的一炷香功夫，洒家明天又是一条好汉！
就在夏苔和大叔在门口进行持久的拉锯战的时候，有个吊儿郎当的红衣神仙从北门口逛过——
月老当时还很年轻，当然也不是说十年后夏苔再见到他的时候他就不风华正茂了，只是月老当时正要去做一件很能体现他“年轻”的事——下凡去调戏一个尚书家的小公子、、、养的一只小紫貂。月老自己是只年方二八的红狐狸，所以他自以为，异性相吸，这是人不风流枉少年的最佳证明。
月老第一眼看到夏苔的时候很迷惑，因为他没能认清楚这个丫头、、、她到底是个什么生物？
……毕竟当时西方的地狱九界对神州上空的这些东方神仙来说还很陌生，毕竟在夏朔之前也不是人人都有勇气去和魔女通婚生一个半人半妖出来的……
所以月老抬脚，顺道到夏苔面前去溜了一圈——
红衣神仙先很哥俩好地拍了拍门卫大叔的盔甲：
“尉矢，这丫头哪儿来的？”
夏苔直觉地觉得有戏，于是她转而满怀期待又不动声色地偷偷看了看月老。
大叔眼观鼻，鼻观心的回答：“禀冥君，这名女子说她有事求见司命，自称是后世之人，因时空紊乱误入于今时，希望司命能遣她回去。”
“哦，那你为什么不放她进去？”月老心里更加好奇了，他也想让文昌那小子见见她，看看这丫头什么底细，免得他的好奇心一直在身上抓啊挠的。
“这，上头说因为那位小王爷…的事，在事情解决之前，都要施行门禁。”
月老眨眨眼睛，睫毛上下一合，突然托着下巴凑过去，一脸奸笑：“你放她进去，有事本君担着啊。”
他一凑过来，手上的劲也变大了，尉矢的脸色当即就有些不好看，夏苔乘机凑上去给他卖乖：
“大叔，神仙大人，你们不用烦心了，我不进去了就是，所以……表情不用那么视死如归。”
语罢，却不忘抬头泫然欲泣地看了两个神仙一眼。
大叔当即就觉得——这丫头是个好人，月老则觉得……她是个人才、、、
所以大叔很隐晦地仰头看天说：“属下要换班了。”目光默默扫过身后的北天门。
夏苔和月老当即会意，月老对尉矢郑重地点点头说：“你去吧。”
然后大叔脚踏祥云，以神速离开了案发现场，夏苔则在月老笑得意味不明的注视下堂而皇之地跨过高高的玉石门槛，迈入了仙界大门。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命运只不过又牵引着她，向霸下和他们那个万劫不复的未来又进了一步。
(3)
对于夏苔那天晚上一直没回来，霸下表现得很平静。
他们走了一个时辰，他任小二来收拾桌子，然后换到底楼，要了壶茶坐到靠门的窗口继续等。
两个时辰过去，霸下看了一眼梗着脖子干着急的掌柜，在桌脚放了捡了块较大的银块放下，出门去给小白买答应她的豆沙团子。
他们走了三个时辰，霸下回到金满楼，对堆起满脸讨好笑容的掌柜说，他要住在这里——掌柜急忙给他安排了一件上好的贵宾房，打算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好好痛宰这位不谙世事的公子哥。
之后的一个星期，霸下每天白日都会在他们那晚坐的位子上等一个上午，然后神色安然地回房去呆着。
他坐在那里，就自然的成了一道风景。霸下在看夏苔，也就有其他人坐着看他。
尚不知道夏苔看到这一幕会不会觉得心疼内疚，
只是让每日来金满楼销金买醉的食客们——尤其是一干闺阁小姐和貌美少妇们，都已经操碎了
心，殊不知是哪个杀千刀的负心女人舍得让他这样等下去。
介于汴京战时通讯业的飞速发展，这件事居然很快也传到了完颜王府包惜弱的耳朵里。王妃闻言皱了皱眉头，觉得这两人好歹是康儿内定的师傅，而她又相对更属意霸下一些，这么张扬难保不坏了名声，于是也出动管家去劝。
老管家最后悻悻地碰了一鼻子灰回来，而且是一句话被秒杀的，这让他心里很是耻辱，开始就不大乐意向王妃明说，直到包惜弱沉了脸色，老人家才极不情愿地描述了一下概况：
他当时很斗志昂扬地跑去金满楼向这个武夫表达王府对他的关切，
没想到霸下只是坐在窗口回头瞥了他一眼，然后带着点迷惑地问他：
……“你是谁？”
……
……= =
……
————————————这是管家大叔，乃其实也很无奈很可怜的分界线—————————
到最后甚至连掌柜都心疼了……他心疼他的钱啊——这个小公子每日就点一壶茶坐在窗边，一上午啊~~~知道有多少可敛之财从他金家门口溜走了吗？！T-T
只是，在那么多人的殷殷期盼背后，六爷或许并不像他们想得那么纯善。
这也不一定……不是吗？
（4）
用完午餐，霸下起身回他的上房，先用小二新打来的清水浸了浸手，然后曲起食指在盆沿轻轻敲了敲。微澜的水面骤然震动着凝固住，圆润的水珠升在空中，逐渐聚拢向虚空中的某一点，然后再均匀地平铺开来。霸下把那半块玉玦从衣带上解下来，放在水镜的坤位上。
过了一会儿，模糊的镜像终于变得清晰。画面上，一身白衣的少女垂头站在空旷的大殿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片刻，红衣的男子从内殿转出来，轻笑着朝她招了招手，夏苔见状就急忙快步跟上去。
想当初霸下是想问夏苔把自己的玉佩要回来的，没想到这丫头硬说是什么爸爸的遗物，愣是死拽着不肯放手。他无奈之下只好把佩掰碎了，将就着要了一半回来，不想现在却派上了用处。
霸下看了这两个人一眼，倒也不是很在意的样子。转身拆了骐骥今晨送来的信看，开头两段依旧是老样子，说大哥和七弟还在人界翻地皮一样地找他，昨天又路过了句芒山一次，不过好像还是没有发现枫庭。
看到这儿六爷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都快两百年了，这两个人怎么还没放弃？
何况找到了又怎么样？……他总不会和他们回去的。
他不知道如果不是老爹逼着，朝凤和睚眦哪有闲心来管他这摊子破事。
其实老龙君也算很有毅力，小六走了两百年，他就敢叫天帝这两百年间一直在九天实行戒严，愣是哪路仙家的一个童子要从天界下凡，也得从他老人家的眼皮底下竖着寒毛走出南天门去。
其实有这么两方面的人在天上地下严防死守，老六这混小子本不该能有失踪那么久的道理。
只是霸下逃家流落到人界后过得居然很不消停——他表面上一副单纯笨笨的傻样，逐叫几只混迹在市井间的老妖怪给看上了，打算绑回去大家分着吃了滋补修为。
奈何霸下就算从小被教育得再纯良，到底也是一只吃肉的天龙之子，隐忍已久的仙气和凶势霎那间爆发出来，当即就把几只妖怪压得全都匍匐在地，头都抬不起来，只剩下背脊发抖冷汗淋漓的份了。
介于霸下这只乌龟怕麻烦的特性，他收拾一下就打算把这些妖怪给放了；可是由于妖怪遵从强者，顺便寻求庇护的天性，人家居然没想放过他。其中，桃木觉得他堂堂一个龙神之子没有几个跟班，实在是太煞威风了，于是自荐要给他当小弟。
然后，理所当然的，霸下、、、、嫌弃他……= =
可是桃木等妖充分发挥了“妖至贱则无敌”的真理，磨了他半天，说老大你以后吃穿用度都不用愁了，跟着小弟我们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所以你就从了~~~~从了我们吧。
再后来，霸下不知怎么地的，居然就真的给他们拐上句芒山去当山大王了……= =不过他这个大王做得却并不如想象中那么清闲，一百年中以句芒山为基石和天然屏障建造了异界“枫庭”——让附近九省的妖怪都得以躲在结界中避过天劫。又因为霸下平日里几乎不管事，黑脸都让桃木他们几个元老级妖怪扮了，久而久之六爷居然博得了一身好名声，招致八州妖怪来归。在近六十年间不得不拓边四次以容纳日益膨胀的常住人口。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chapter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