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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无围之墙 ...

  •   苏遥生坐在书桌之后,将一条书着墨的丝绢递到烛前点燃,不免失望。月余的功夫,她竟然当真没再行动,每日发来的绢报不外乎就是长宁在发呆,在散步,或是那人又将自己关在了书房里。遥生无奈叹息,直到丝绢在铜盆里燃成了灰烬,苏遥生才吹灭烛台,合门出了书房。

      今日的绢报上说,那人给自己做了一支檀木的簪,小刀锋利,还划伤了手指。苏遥生不禁想起收敛在闺房里的那支断簪,事出因她,她便更不想欠着长宁的人情。于是,托了下人送去镶金修复,看看那簪可还有救。

      长宁好歹也是位公主,现在但凡有些门路的皇戚重臣,都想借借这位公主的东风飞黄腾达。她怎么可能困难到连支相称的簪也寻不得?非要自己做,还弄伤了手指。想到这里,遥生不禁又皱起眉头心事重重。

      却说此时的长宁府里,献平君一路撵着安常侍在偌大的庭院里追追赶赶。

      “好你个安常侍!还跑?!”长宁红润着一张脸,指着安常侍气喘连连,右手食指的指尖上束着厚厚的缠布。

      “主儿,主儿您别再追了,奴……奴真的跑不动了……”安常侍怀里抱着那支雕了一半的檀木簪和小刀,红头胀脸弓着腰喘得上气不接不下气,“只要公主一句话,莫说一支木簪,就是全皇城的簪奴都能给主儿买来,公主您就安生些吧!”

      “嘶!你还我!”长宁提了层层叠叠的裙摆又要再追,要不是这裙装厚重繁琐,休说一个安常侍,就是几个安常侍接力着跑,也不是长宁的对手。

      “主儿,歇歇吧。”正巧此时,一名小丫鬟走上前来,手中托盘里盛着一盏晶润的菊茶,茶汤浅黄有一朵盛开的小菊盈盈而晃。那丫鬟似是机灵,见长宁汗涔涔模样又从怀里掏出一条绢帕奉于长宁面前,“擦擦汗,莫被风吹得染了寒气。”

      闻声,长宁赶忙放下裙摆,站得端正。面前这个小丫鬟就是苏遥生送到身边的人,长宁含蓄抿了唇,与那少女一个温润如春的笑容道:“谢谢习音。”

      习音,人机敏又有眼色,做事既有分寸,也知道审时度势。想着,遥生培养这人该是费了不少的精力。如果不是她负责往外传信,只怕自己的人还真的看不出什么端倪。虽然已经知道这人是遥生派来监视自己的,但长宁还是忍不住亲近,她很想问问习音,遥生平常是个什么样的人?在书中没有提及的日常里,遥生爱吃什么?爱做什么?长宁都想知道。

      端着托盘的人显然一愣,尊贵的献平君竟然会因为一杯茶而向丫鬟道谢?!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但习音毕竟是遥生调/教了多年的下人,只是诧异了瞬息,面上就恢复了恭敬。

      “习音呀。”安常侍眼力过人,什么人,什么事都逃不过他的眼,“咱家小主不喜骄矜,你今后要习惯。”

      “是,奴婢知了,多谢常侍大人提点。”习音忙福身示意。

      秋风清爽宜人,乍一卷席,令长宁眯着眼睛沉浸其中,及腰的长发没了簪子约束,被风卷的纷纷扬扬。所以在奉与苏遥生的绢帕上,习音写道:

      宁随和谦卑,待下人未有严苛。府中势力纷杂,宁性善而不自知。伤未愈,缺簪。

      苏遥生读过,执于烛前,又是化作一绢烈焰。随之目光渐寒,望着那满桌的钗簪,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府上的下人寻了皇城里许多工匠去看,都说玉簪无救,那簪细细巧巧,若是修了,便也是用金丝固定,笨不说,还沉。所以遥生今日带了许多人去逛,宝珠美玉的铺子一家挨一家寻,若是有个眼缘的,便也都收了来。

      可印象之中却没有一支簪能与那人相称,不知不觉逛了一天,这簪竟也买了满满当当的一桌。遥生望着,不禁失望。

      直至目光落在那副挂在墙上的墨卷之上,苏遥生似是解了眉间愁苦,望着一方朱红,上面朱红的印泥盖着四个大字:苏遥生印。

      遥生起身,去书架上取来一方锦盒,翻开来看,其中正躺着一块澄澈白玉,烛光之下,那玉散着柔光,犹如一泓掌心的清泉,温润似长宁。印底纂着遥生的名字,印头雕花似锦,是遥生还未出生时,爹爹就做与她的,世间仅此一块,就连雕玉的工匠也舍不得废料太多。

      遥生取来一只簪,头尾相比,那玉章的尺寸比簪还要多些。做了簪,可惜了。只是,她再不肯欠长宁半点人情,她不欠着长宁,这一世她们就不会再有纠葛,心中便不会再觉着歉疚了吧?

      苏遥生目光寂寥的抚了抚那方印章,唤来了下人…

      献平君迁居几乎也有两月余,按理说乔迁新居,当是宴请八方宾客才是,可长宁遥途劳顿,又正是府上乱哄哄的时候。所以,这一耽搁,便耽搁了两月之久。

      皇上自是不能亲自驾临的,但这并不妨碍皇上疼惜无依无靠的庶出公主。长宁府大宴,宫里的御膳房几乎被搬了个空,最好的厨最丰盛的食材,全送与献平君风光。来的宾客自然也不少,长宁未待婚嫁,为人谦和又有智慧,所以但凡家里有适龄公子的,定是不会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

      于是,乔居宴请日,前来道喜的宾客当真是踏破了门槛。想这偌大的皇城之内,可以说除了皇上,献平君就成了这人缘最好的皇亲。

      再见长宁时,那人的脸圆润了一些,依旧是谦卑沉稳的模样。却被苏令卿拉着引荐了各家的小公子。长宁总是笑,点点头听的认真,可当爹爹说话间隙,她还是会偷偷打量苏遥生。遥生依旧是那个面若冰霜的遥生,她手里握着一方锦盒,却一直没有机会与长宁独处。

      这一晚,正是满堂红火热闹。长宁被苏令卿介绍的那些个小公子们折腾的头昏脑涨,走马观花而过,干脆就懵了。苏令卿一开口,倒是献平君先怔怔一拜,反而吓坏了那面皮白净的小公子。落在遥生的眼中,不禁掩唇偷笑,长宁,仍是痴痴傻傻的模样。

      眼看着终于熬到了开席,坐在主座上的献平君神采奕奕,敬酒的宾客络绎不绝,正是喧闹时,殿外的传信官高声通传道:“太子到——”

      一行人忙离座恭迎,见太子长铭眉宇间带着喜色匆匆将献平君扶起,坐上主座。身后,有一庞然大物被抬进了大殿。

      “七妹妹乔迁之喜,这宅邸果然是风光正好。哈哈哈哈……”太子雷厉风行,看着似乎当真是替妹妹高兴。

      “不过是迁居罢了,不想竟然还惊动了皇兄。”长宁含蓄一笑,躬身奉上酒盏,退到下首,言辞间似是亲昵。“安常侍?”

      “是,公主。”安常侍躬身跪在二位尊贵面前。

      “去厨叮嘱一声,依我皇兄口味做些佳肴。”献平君在次席坐下,给足了太子面子。

      “不用,孤也是客。可不要扫了大家的雅兴!”太子长铭大手一挥,目光正喜,却仍不能扫尽眼底的阴霾。“七妹迁居可是大事,看看孤给你带来了什么?”

      长宁目光去望,见大殿之下众人抬着一巨物,似是方正,极沉。长宁自然乖巧道:“七妹竟猜不出。”

      只见长铭喜不自胜,两掌拍了拍,立在殿下的侍奉去了红盖,十人合力一举,小心翼翼展开于大殿之上,目光相望,是一座六开屏风。每一扇独立成景,宝珠玉石镶嵌其中,看也是件无价之宝。

      长宁笑的开怀,当下便步入殿中去细观那屏风,“皇兄当真舍得送与妹妹?”

      “七妹才是孤的无价珍宝,区区屏风,搏妹妹一笑,如何不值?哈哈哈……”太子洋洋得意,目光扫向面色正黑的大皇子。却不算完,今晚,太子可是下了十足的功夫在这宴席之间,于是,长铭笑道:“七妹乔迁是大事,孤今日便也来凑凑这热闹,不知诸位给我这宝贝妹妹携了什么礼?”

      要说规矩,这乔迁礼也当时主人收了,私下去看,哪还有当庭呈奉的道理?可既然太子发了话,长宁便也没有开口阻拦的道理,安分坐回次席,一副全凭兄长指点的姿态。

      “长兄?”太子阴鸷的目光落于大皇子长泓面上,一副好戏正待上演的表情。两年前,长宁坏了大皇子的婚事,两年之后,因着大皇子与六皇子联手,长宁被剥了官职。这怨算是结下了,可该有的礼节还是不能缺,长泓自然也是要随一份的。

      “听说献平君最近对女儿之物甚是着迷,本王特意求得一支云脚珍珠翠碧簪,赠与七妹玩赏,还望七妹莫要嫌弃本王寒酸。”大皇子面露不善,明眼人一瞧便知大皇子的话是在讥讽太子穷奢极侈。

      太子长铭面上不悦,可也仅仅是面色难堪,这一次竟然未有刁难,转而又望向了面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六皇子长睿。“六弟?”

      “接尘宴当日,是六哥莽撞毁了七妹一支玉簪,六哥愧疚难安,特请了工匠精工两月有余……”未再多做解释,长睿尴尬地从袖口中摸出一支锦盒,打开来看,竟也是一支华贵绚丽的簪。

      太子长铭似笑非笑,也不言语,只是依着各家礼物去看,外臣的礼没什么好说的,不外乎也就是些金玉摆件。却说内家,十成的礼,出了八成都是簪,这就奇了怪了。

      “看来,孤这七妹妹嗜簪如命?如何孤竟不知?”太子笑意渐深,好好的一场宴,却在太子的挑唆间,尴尬到了极致。

      看在眼里,苏遥生面上平静不已,可手上却悄然有了动作,不着痕迹将自己带来的锦盒收到了食几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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