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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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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国公府,祠堂。
从月自早晨跪在这里已经过了三个时辰了,双膝早已是酸痛不已,人也口渴的厉害,但薛城安铁了心要她跪着,就连老夫人出面也没能改变其心意。然而她委实不知究竟何处触怒了父亲,竟遭此惩罚。她想偷偷站站,好缓解膝盖的疼痛感,谁知转过头看身后是否有人监视时,一眼就看见了沉着脸的薛城安。后者也不知站在那里多久了,竟一点动静也没有。
“爹,”她满腹委屈的唤他,“不知女儿做错了何事,爹爹要如此责罚?”她自问这些日子以来,循规蹈矩,未曾犯过错事,除了昨日在舜王府......念头闪过,她悚然一惊,心脏开始砰砰乱跳。
不可能,爹怎么会知道这件事,这事只有那个人和自己知道才对,难不成,当时还有其他人在场?
她自以为将心思掩饰得很好,但怎么可能瞒得过在官场沉浮几十年的薛城安呢。后者见她脸色瞬间苍白,心中已有了定论。他冷哼一声,走到了从月身边,语气讥讽:“想我薛城安一双眼睛过了这么多人事,倒愣是没看出来你是这样的人,很好,女儿这么有出息,老父很是欣慰。”
从月听着他的话中有话,心中害怕,但还是得强装镇定:“女儿不知爹说什么。”
薛城安也懒得和她兜圈子,直截了当的开口了:“昨日,自舜王府回去后,三皇子就去了德妃宫里,今日一大早十二公主来府里报信,我这才知道原来我的好女儿极有本事,居然让得三皇子情根深种,竟求母妃进言,要纳你为侧妃呢!”
他的话是如此犀利刻薄,直说得从月一张小脸挂不住,眼泪顿时夺眶而出:“爹,女儿真的不知您为何这么说,难道在您心里女儿就是那种不知廉耻不顾礼仪的人吗?三皇子他要怎样与我何干,我们不过就是偶然见过几面说过几句话罢了,爹您怎能这样说我?”
她既委屈又愤怒,跪坐着哭得不能自己。薛城安闻言语气更冷:“于无人之处见过几面,说一些儿女情长吗?”
“爹爹?”从月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惊愕的唤了一声。她想不到父亲竟然知道。
薛城安看也不看她,径直道:“你舅舅家初次上门那天,你无故失踪,最后找到你时是在三皇子的包厢中;和安郡主生辰,你与古家的丫头逛街偶遇三皇子,那盆腊梅不是还摆在你的屋子里么;之后你借口赴宴,又与三皇子见过几次,身边之人寥寥;这次更甚,居然与其单独私会!你要脸不要?你难道不知道此事传出去你的名声就全完了吗?”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一字一句仿若重石砸在从月身上。她从未想过这些事父亲居然都知道了,更心惊于父亲的心意——他不同意她嫁给三皇子。
为什么为什么!
她的不甘被薛城安尽收眼底,后者一笑,道:“三皇子爹见过,仪表堂堂,又是皇室中人,年轻女子仰慕其光彩本无大错,但你一不该与他私下相会,败坏门风,二不该以有婚约之身与外男同行。爹会解决这件事,你这些日子就在祠堂里闭门思过,待殷磊三年孝期一过,爹就风风光光的把你嫁出去。”
没想到爹还在想着那个殷磊!
从月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抗拒的话脱口而出:“爹,我不要嫁给那个殷磊,女儿不喜欢他,更不想随他一起从军。”
她绝不要嫁给那么卑微而又粗鄙的人,她是薛国公府的二小姐,薛侍郎的嫡长女,应该要嫁入高门为宗妇才对,如何能去那种蛮荒之地吃苦。
“那你想嫁给谁,三皇子么?”薛城安不怒反笑,“别做梦了,自古婚嫁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宁愿你进朝阳寺青灯古佛了此一生,也不会放你嫁入皇室。月丫头,你现在不理解爹的良苦用心,以后你就懂了。此事无需再议,你在这里,在薛家列祖列宗的牌位下,好好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吧。”说完,拂袖离去。
“爹,你不要走,爹,爹!”从月想起身拉住他,奈何双腿一麻,人重重跌倒在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父亲背着手走出了祠堂,心中百感交集,终是放声大哭起来。
莫姨娘给坐在炕上的从容端过茶盏,笑着道:“依姑娘吩咐,我已经将那些事都告诉老爷了,老爷听后匆匆去了祠堂,想来是要大发脾气的。”
何止大发脾气,从容深知自己父亲的性子,从月肯定是要吃些苦头了。但她必须这样做,这已经不是小打小闹了,这件事上达天听,父亲若被蒙在鼓里,只怕会很被动,而有父亲出面,至少比她瞎担忧要好。
前面正屋闹腾起来了。
两人相视一眼,一前一后过去,还未靠近,就听见了薛秦氏悲怆的哭声。正屋门窗紧闭,院子里一个丫鬟也没有,只有红绣红鸢两个,立在屋檐下,瑟瑟发抖。
薛城安愤怒的声音透过门缝隐约传了出来,从容阻止了想要通报的红绣,与莫姨娘轻手轻脚的站在门口,侧耳倾听。红绣欲言又止,但想想里面正在愤怒中的薛城安,话到了嘴边终是咽了下去。
从容没有理会,只专心听着,偏偏这时里面陷入了寂静,只有薛秦氏的哭泣声,在这静谧中越加清晰可闻。
就在她想要离开时,里面终于幽幽传来一声哭诉,是薛秦氏:“这么多年了,老爷还对当年之事耿耿于怀对吗?所以您抬举莫依依那个贱人,当众下妾身脸面,现在还要把您亲生女儿往火坑里推。可妾身确实什么也没做,否则夫人临终前也不会指了妾身请您抬为平妻了。”
薛秦氏被抬平妻,原是她娘的请求?从容不由走近,附耳于门上,想要听到更多。
里面静了片刻,薛城安才开口:“是吗?那为何夫人把容儿交给依依照顾,而不是生育过孩子以后又为她嫡母的你呢?你别说话,我来说。有些事做没做过,你心知肚明,前事我已不再追究,但从月必须要嫁给殷磊,这是我对殷兄的约定,你最好别再节外生枝,否则,哼!”
脚步声由远及近,从容等人刚想闪避,面前的门扉已被拉开,薛城安一脸怒意的出现在她们面前。看见她们惊愕了一瞬,顿时沉下脸来:“都聚在这里做什么?”
语气严厉,不怒自威,就连从容也害怕的退了一步。莫姨娘见状赶紧道:“老爷,三小姐正好来请安,没想到您和夫人有话要说,才在屋檐下等的。气大伤肝,您消消火儿。”
薛城安看向从容,见她眼里还残留着害怕的,顿时心一软,虽不知她到底听到了多少,但他并不想解释,只是道:“你母亲身体不适,这些日子就不必过来问安了。出了年就要筹备你大姐姐的婚事,你多去陪陪她吧。”
“……是。”
虽说这事皇上还没定论,但薛城安心里仍旧不安,出了薛秦氏院子就去了薛国公处。后者早在等着他了,见他进来,抬手递给他一张条子:“你自己看吧。”
他伸手接过,只一眼,就让他脸色瞬间大变。
“怎么回事,贤妃娘娘为何也掺和进来了?”他急急问道,“难不成,她是要报复当初德妃娘娘……”
“十有八九是这样。这还是走了些路子从御书房里传出来的,事情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薛国公沟壑纵横的脸上流露出凝重之色,声音也很沉重,“你心里要有个数,此事还没传出来,你一定要约束知道的家人绝不能外传。你要记住一点,我们家世代不牵涉党争,千万,别惹起皇上的疑心。”
“儿子明白了。”
这种事宜早不宜晚,拖得越久,越对薛家不利,可偏偏这事皇帝那里一点音讯也无,他们怎好主动提起,那不是摆明了他们在宫中安了人么。
突然,他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特地给他们带来消息的十二公主。有什么办法,可以给宫里的十二公主带封信就好了,看她能否看在与从云的关系上,帮上一把。
可皇帝的动作比他更快。
皇后看见皇帝的到来一点也不惊讶,直截了当的开口问道:“皇上可是为了二皇子、三皇子与薛二小姐的事而来?”
“是啊,朕思来想去,只有来问问你的看法了。”皇帝道,“贤妃一直哭哭啼啼,朕看着也心疼,可你也知道,老二他……人家姑娘也是被爹娘放在手心里疼的。可真要给了老三,只怕他野心不小,真是难办啊。”
“不如,皇上给薛二小姐觅一佳婿,也可以让皇子们看看您的态度。”
皇帝嗤笑一声:“你是小看了这老三,二小姐不成,不是还有她的妹妹吗,尤其是薛三小姐,她的外祖家可是大周数一数二的富商,郑家小姐嫁时万贯家财郑老夫人可是全给了她,薛三小姐是她的女儿,若娶了她,老三想做什么事,只会更加肆无忌惮。”
倘若再给薛三小姐赐婚,那么薛家可就太圣眷优渥了,必定会引起朝臣不满。
“既然如此,那就两不答应,难道皇子们还敢违拗您心意不成。”
“可是贤妃……”皇帝皱眉,语气间颇有迟疑,“这已经是她第二次求朕了,就算老二再不好,可他毕竟是朕的儿子,其他成年兄弟身边都有人照顾,朕也不想看他孤家寡人一辈子……”
皇后见状,思索片刻,斟酌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皇上,依臣妾看,不如就将薛二小姐赐给二皇子吧。”
皇帝惊讶的看着她。
皇后温婉一笑,解释道:“如您所说,三皇子野心太重,想来对薛二小姐也没有几分真心,实非良配。至于二皇子,他远离朝局已久,未来如何已经明确,二小姐也可以和他一起做个富贵闲人,可比跟着三皇子汲汲营营来的松快。至于薛家,他们已经有了两个女儿嫁入皇室,想来以后更是要如履薄冰,说不准,未来他们家两房意见相左,也是有可能的。”
薛国公世子的女儿已被指婚给四皇子,再过几个月就要大婚了,而二皇子,当初未宣太医诊断,只是一郎中的说辞,说不准薛家还抱着拼一拼的心态,到时薛家可能还会生乱。
退一步来说,就算薛家一心为四皇子,既然四皇子没有了母族的支持,那就给他选择一个强力的岳家吧,要争要斗,也要和其他几个兄弟势均力敌才行。
当然,这一切都是以薛家懂分寸,知进退来说的,他们只是想要延续富贵还好,若真有借未来皇帝达到呼风唤雨的心,那也不能怪帝王无情了。
皇帝的心情松快下来,笑道:“既如此,那就把薛二小姐赐给二皇子,择吉日完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