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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当时只道是寻常 ...

  •   少年醒来的时候,眼前出现的第一幅景象,是一张盈盈笑脸。
      来不及环顾四周看清身处的究竟是什么地方,少年已经咬着牙撑起疼得几乎散架的身子,张口第一句话便是“这里哪里?我死了吗?”
      终于看清了,那张笑脸属于一个坐在床边的年轻男子,俊逸的脸上写满了和善。他看到少年紧锁的眉头与惊愕的神情,不由地呵呵笑了起来。“当然没死,死了的话看到的就不是我,而是阎罗王了。”男子轻轻起身,倒了杯茶递到少年手上,继续说:“这里是苏州陵府。”
      苏州陵府?少年沉默着想了想,似乎在哪里听到过,但又记不起来。浅浅地瞥了一眼周围的摆设,少年立刻就意识到这里一定是户大人家,成套的紫檀木家具、上好的翠青瓷,绝非一般人家可用。
      “我怎么会在这里?”少年无力地问。
      “是川儿将你带回的,具体的等你养好伤再慢慢详谈。”男子笑着说:“你已经昏迷了两天,想必饿了吧,我让下人去做点东西,你再休息一会儿吧。”
      说着,男子起身离开。在他刚推开门的时候,少年却兀自掀开被子,双手撑着床沿艰难地坐了起来。他清浅的眼眸望向那人的背影,又渐渐地垂下,低着头小声问:“为什么不问我是怎么受伤的?就不怕我是被缉捕的杀人犯?或是被仇人追杀?”
      男人在门口停了一下,随即发出一声低笑,走出去将门掩上。少年呆呆地看着屋内,他不明白那个人救他的目的何在。这里,应该是没人认识自己,那些想要杀自己的人,不知道会不会追过来,还是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然而不容少年多想,他当下立刻作出决定:必须离开这里。不可以牵连到任何无辜的人,这是他当下唯一的心愿。
      然而还未站起,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已经打开门走了进来。凭直觉,他一眼就认定这个男孩就是那人口中的川儿,是将自己救回来的人,未曾想,竟是如此一个孩子。男孩看了眼少年,脸上便漾起了笑容。一瞬间,少年竟被这个笑容震慑了。如此单纯无邪的笑,是他许久不曾见到的,记忆中,还是在比男孩更小的时候,有人曾这样对自己笑过。只是那唯一一个曾对他这样笑过的人,如今也远隔天涯,不再笑了。
      少年痴痴地看着这个男孩,看着他的笑脸,蓦地感到一滴眼泪顺着眼眶落下滑过脸颊。少年即刻低下头,咬紧牙强忍住泪水,他告诉过自己,从此不会再为任何人任何事哭泣。于是当他再度抬头的时候,脸上已换上一抹浅笑。
      这最初的一抹笑,印刻在陵子川眼中,美艳不可方物,却又分明带着三分凄楚,如一朵绽放于浊世的白莲。只是当时的陵子川并不明白,这个笑,究竟隐藏了多少秘密,他亦不知道,这个笑,会如何变成一生的烙印。
      年轻男子在书房中摸着从少年身上脱下的外衣,虽然已经残破不堪,但柔滑冰洁的质感与华贵艳丽的色泽却令人诧异。陵府以做丝绸起家,经过他手的丝绸成千上万,因此当他一摸到少年的外衣时,便已肯定这是上好的丝绸料,甚至能于进贡的丝绸媲美。
      “先生怎么看?”男子将衣服拿到坐在一旁,穿着白色素衣的年轻男子手中。
      男子只是拈了一拈,便说:“想必那位公子是富贵人家出身,或许和什么人结下了仇,才被追杀。”
      “那这个呢?”男子又拿出一块流光溢彩的圆形五彩琉璃佩,小心地放进他手中。
      素衣男子仔细地端详起这块琉璃佩。琉璃佩由黄绿蓝紫红五色组成,整块佩美仑美奂,如月下冰轮晶莹剔透、色泽瑰丽,色彩虽多却分布均匀,依序排列,两色的过渡处自然融合如若天成。佩上雕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麒麟,而串在琉璃佩上下两头的珠子则是白色砗磲圆珠,温润细腻似羊脂白玉,在阳光下呈现出珍珠一般的光泽,转动时微微有五彩光晕显现。
      “这个……”素衣男子片刻沉吟后,将琉璃佩交还回男子手中,不再作声。
      “正诩,”相对沉默许久后,素衣男子终于开口,“这个孩子,你准备留,还是走?”
      “看吧,我倒是觉得让他和川儿作伴也可以。”抿了一口茶,年轻男子将琉璃佩收进怀中。
      “不知是何身家来历,若是正经人家的话,应是大贵之家,但唯恐结怨太深,才招致杀生之祸。且对方对这样一孩子下手如此狠毒,看起来是不杀人灭口不罢休。依我看,是祸不是福。”
      “先生所说的,我并不是不明白,只是……好歹也是一条人命,倘若就这样置之不理,放任他出去,怕是凶多吉少。”
      “那么如果他就是劫匪呢?如果是被官差缉捕,身上所得之物也是劫来的,你这样做岂不等于窝藏犯人?”
      陵正诩闻言颇为思虑了一番,随后说道:“我认为先生多虑了。这孩子是劫匪的可能性不大,假如真是的话,陵府上上下下那么多人,再加上先生除了会教书,又有一身好武艺,不怕伏不了他,到时再交官也不迟。所以,我还是决定让他留下,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素衣男子垂下眼,低低地叹了口气,似乎像是认同,又仿佛有点无奈地点了点头,“若当真要留下,不如就留到书斋中吧,免得在你家多生是非。”说着,便起身一个人走出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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