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腊日常年暖且遥,今年腊日冻全消 ...

  •   “阿辞。”

      文昌署内,沈清辞一身玄黑官服正襟危坐,正在潜心批阅奏则,见君诺离提着食盒来了,冲她一笑:

      “卿舞呢?”

      “这几天过于劳神,早早歇下了,我给你带了夜宵,顺便来问你一件事,你说我该怎么处理。”

      “但讲无妨。”

      沈清辞咬了一口桃花酥,温声道。

      璇玑官职分布准确明析,天子之下设左右两位丞相,两位丞相共同掌管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六部各设正副两名尚书,侍郎一十几名。

      沈清辞是神族第一任丞相,君诺离原来只在君卿舞身旁做少使,平时也批阅些奏则,在朝堂之上并无官职,神魔大战之后,受慕容少绾的影响,君卿舞并不排斥女子入仕为官,且君诺离身为帝姬,上过战场,在外能打,在内能治。一纸诏书封君诺离为右相。两位丞相并立,共同掌权,加强皇权中心,自己的人,用着当然舒服,也抹灭去了某些人一心取而代之的宏图壮志。

      “工部尚书开口向我要一百万金,用来修建水坝,此人贪得无厌,与我总不大对付,我知他在修坝用度之上偷工减料,以私吞至少半数官银,我以此来治他的罪,但他似乎后台有人,又做了大量违证,滴水不漏,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璇玑朝廷官员众多,难免会有些顶风作案的,我亲自带兵,将工部尚书扣到刑部,屈打成招,他本就有罪,他若认罪,就依法处置,若不认罪,就地死绝也是极好的,至于他的后台,我会派听雪阁查清楚。”

      “阿辞,短短一百年,你怎么学的和我哥一样杀伐果断了,你身上越来越多的都是他的影子。”

      君诺离垂眸,眼底闪过一丝黯淡:

      “我不想让你成为第二个君卿舞,我喜欢原来的你,我哥看人的眼神,总带着倒刺,冷若冰霜。”

      “时光流转,光影流年,物是人非,烟花易冷,人心易变,但诺儿,我对你的心永远不变。我对君家永远的忠诚。”

      沈清辞拥她入怀,在她额头上留下一吻,许下最真诚的誓言:

      “天地可证,日月为据。”

      君诺离看向沈清辞,一席黑衣,肤若凝脂,翩然出尘,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白璧无瑕,当真是好看极了,琉璃色的眸子,缀着星晨大海,清澈见底。

      莫名的,心里一阵悸动,脸红心跳,小鹿乱撞,春天里冒尖尖的嫩芽,绿绿的,够着够着,渴望够到那一点粉红……

      “这是卿舞做的吧,你们应该是兄妹吧,你看看,哪点像你哥,你哥全能学霸,什么都会,再看看你,连个饭都不会做。有你这样的女孩子吗?不知道我委身于你,成天忙来忙去忙个不停,回家之后还能不能有口热饭吃。”

      知道她那怂样,沈清辞也不揭穿她,反而一幅很受用的样子,替她拢了拢额前的碎发,语重心长,无比自然的说道。

      “阿辞,时候不早了,我们应该去干点儿正事了。”

      君诺离和她哥一样脸皮薄,受不了别人的拆遣和揶揄,连忙转移话题。

      “嗯?”

      沈清辞微微一愣,随即笑道:

      “好,我们干正事去。”

      ......

      [神族工部]:

      “凌将军真的要这么做吗?”

      工部尚书李桐书暗暗吃惊,没想到,凌耀天的动作会这么快,这远远超出了他所估计的预期。

      “怎么,大人是怕了?”

      “这……”

      李桐书底气略微有些不足,毕竟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古往今来,无一例外,均没有什么好下场,不死,日子也决不会好过。

      “大人自以为还有一丝出路吗?我家将军手里,可握着大人的把柄呢,修三峡大坝的那一百万金,您是私吞了多少呢?四十万,五十万,还是?……”

      “你区区差吏,胆敢口出狂言?!”

      李桐书心中咯噔一声,语气中虽是狠厉,但带着一丝发抖,君卿舞平时最恨些贪官污吏,处罚人的手段,比起先帝定的刑罚,不知道要狠厉多少倍。

      “若大人是个清官,自然不必害怕,有勇气做,没勇气面对,还做什么贪官?”

      “你到底想怎么样?”

      李桐书不耐烦问道。

      那差吏咳嗽两声,清清嗓子,抚了下嘴角,似是有不必直言之处。

      李桐书立刻屏退了所有人。

      “很简单,有沈清辞在,君卿舞如虎添翼,他就是个祸患,该死还是得死,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军大事若成,一定少不了大人的好处。”

      语罢,那差吏起身,留下一个瓶子,扬长而去。

      李桐书的手不停的抖动着。

      那是一瓶乌舌兰,六界封杀的禁毒,无色无味,一点,便足以命丧黄泉,毒杀当朝丞相,是为死罪,他只想要权,不想丢了自己的脑袋。凌耀天这么做,是想拿他当挡箭牌,他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

      沈清辞一向与君卿舞交好,互为知己,且君诺离心意于他,关系自然不一般,若沈清辞一死,君卿舞查到他头上,定会让整个工部陪葬。

      “大…大人,大事不好了。”

      刚刚被打发出去的那个侍郎,推门大吼道。

      李桐书手中的瓶子没拿稳,哐的一声砸在地上,砸的粉身碎骨。

      暗暗叫苦:

      “又怎么啦?”

      “沈清辞带兵来了!”

      “什么?你先出去应付一下,等我把这里收拾完了再说。”

      李桐书慌乱不已,徒手抓起散落在地上的碎片,一不留神,掌心被扎的鲜血淋漓。

      “不必了,人赃俱获,李大人还想解释什么?”

      沈清辞带着飞骑营的人,查抄工部,没想到收获颇丰,被李桐书贪墨的六十万金已全部封金,送回户部,等待君卿舞查收,淡淡道:

      “绑起来,带走。”

      场景变幻,移步换景。

      “血腥之地,不宜久留,你去门外等我。”

      他的花儿,怎么能让血迹沾染呢?

      临渊台内,沈清辞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他以前是不喜欢严苛酷刑的,但君卿舞不在的这一百年,他作为左相代行天子职权,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场景居然也看习惯了。

      神族的天牢是炼狱,不死也会脱层皮,往往是活死少多,惨绝人寰的哀嚎声足以掀破房顶,打也打够了,没想到这个李桐书骨气还挺硬,一问三不知,什么都不肯说。

      “换刑具。”

      沈清辞抿了口茶,淡淡道。

      只见狱卒夹起通红的火炭,冒着滋滋的热气,蓝白色的烟,刑房内立刻传来阵阵皮肉烧焦的味道,李桐书痛的昏死过去。

      时间差不多了,沈清辞站起身来,一盆冷水从头顶上倾泻而下,不紧不慢的做着嫌犯的思想工作:

      “李大人,你也知道,本相近百年来手段行使乖张狠戾,树敌众多,但无奈吃的是皇粮,拿的是官银,就得为陛下做事,念你我同僚一场,本相也不想逼你,只要你说出幕后主使是谁,我保你官职性命无忧,可你要是不说,这大牢里的刑具你可以随便尝试,这样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

      招也是死,不招也是死,沈诚言人如其名,诚实守信,或许会给他一条生路,一来二去,有些思忖,李桐书就全部招了。签字画押之后,沈清辞表示,这个人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

      “动作小点,处理干净了。”

      大牢的门越来越小,越来越黑,沈清辞带着君诺离,头也不回的出了临渊台:

      “凌耀天这手伸的够长的,本以为他的权力仅限一个兵部,可没想到,整个六部都安差了他不少人,真是狼子野心,好一个乱臣贼子!”

      君诺离显有愠怒:

      “有了证据,扳倒凌耀天,收回禁卫军的兵权,并非难事,我非要把他的狐狸皮一层一层的剥下来当佩巾!”

      “诺儿,你放心,敢对君氏有不臣之心的人,他们的命,我一定要。”

      沈清辞眉目幽深,握着君诺离的手不由得紧了几分,随即便是十指相扣:

      “手中有剑,便握剑前行,手中无剑,便忘剑前行,刀山火海,再所不惜,即使无极练狱,也要保他安然无恙。”

      ……

      处理完这些,已是黎明时分了,沈清辞二人回了丞相府,简单的梳洗了一下,胡乱喝了几口粥。

      “左相大人。”

      府上的小厮拿着一封书信:

      “沈夫人送来的,还请大人过目。”

      “好,我知道了,时至年末,去库房领钱,快些回家去吧,跟着我在璇玑漂泊,一百年没回去了,回家看看,孝敬孝敬老人。”

      沈清辞温声说道。

      “谢谢左相大人。”

      小厮眼眶一红,低声道了声谢,便疾步而去,这么长时间了,谁不想家,谁又不想回去?人在江南,神驰故里,谁不想望一望家乡的大好山川,风月无际。

      “信上说了些什么?”

      君诺离好奇的凑了过去,一抹工整的字迹映入眼帘。

      “让我带你回家过年。”

      信上明明白白的写着让沈清辞带着媳妇回家过年。

      “他今年不回去,你和我一起回家过年吧。”

      “你啊,和沈伯伯的关系什么时候能好起来呢?”

      “好不起来了。”

      沈清辞面无表情的说道:

      “容我换身衣服,你和你哥打声招呼,别以为是什么采花贼把神族的公主带走了。”

      “好。”

      见沈清辞兴致不高,君诺离也不在强求了,毕竟五千年的恩恩怨怨,父子之间的隔阂仇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什么事情总得慢慢来,回了璇玑宫,左瞧右瞧没见着君卿舞,就给君卿舞留了一纸书信,屁颠屁颠的和沈清辞回家过年了。

      冬夜暖融,月色熹微。

      [璇玑城,慕容府]:

      今日是腊八,帝瑾元年的第一个腊八,莫名觉得有些冷清,宫人和大臣们都被放了假,这个假期很长,一直放到年末的正月十五,正月十六开始上朝,君诺离被沈夫人连哄带骗的去了沈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

      月离的事情一直是君卿舞的心病,但心病还需心药医,时间过去了这么久,月离一点消息都没有。

      正所谓敌不动我动。

      敌动,我更没有必要动。

      我看你纯粹是不想动。

      一切的一切等到时候再说吧。

      君卿舞放下了所有的戒备,一夜好眠,在最亲近的人身边,永远都是最真诚,最坦率的。

      日上三竿。

      阳光铺洒了一地,照在那个人的身上,似是镀上了一层金光,尽善尽美,风姿卓约,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头发乱篷篷的,睡眼惺忪,就被慕容司寒叫醒了:

      “腊八粥热了好几次了,再不起来就的真不好吃了。”

      “甜不甜?不甜我可不吃。”

      “就你嘴馋!”

      慕容司寒把他身上的锦被拽了下去:

      “自然是甜的,我又不是舍不得那点糖,好手好脚的还要我伺候你,霸占着我的床,都睡到大中午了还不起。”

      “看看,看看,这就是老牌上神,醉过才知酒浓,爱过才知情重,阳光明媚,时节大好,不来欣赏,一点情趣都没有,一点也不温柔可爱,难怪这么老了还娶不到媳妇。”

      “你说我老!吃我的喝我的你还说我老,你个小兔崽子白眼儿狼!”

      “本来就是嘛。”

      “只可惜君轻尘当年没入土,否则你现在应该改口叫我一声爹了。”

      慕容司寒咬牙切齿的说道。

      “要做就做一个品位优雅,不问红尘的上神,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斤斤计较,实在不是一个上神该有的思想觉悟,您应该为六界众人做个榜样。”

      君卿舞口无遮拦道。

      “牙尖嘴利,像谁啊?”

      “像您啊。”

      君卿舞笑的一脸阳光。

      “狐狸嘴里吐不出象牙。”

      “我是狐狸,怎么能吐的出象牙来呢?”

      ……

      “君卿舞你真能嘚瑟。”

      “秋后的蚂蚱,嘚瑟也嘚瑟不了几天了,这世上只有您能收的了我这个蚂蚱,别人都管不了我。”

      “天高皇帝远,谁能管的住陛下,你是天上的紫薇星,还有知微星永远都保护你。”

      “我要您永远都保护我,不许赖账啊,我可从来不做亏本买卖。”

      “放心,少不了你的。”

      慕容司寒笑道。

      无欲则无求,无求则无忧,这辈子,也就君卿舞他们兄妹俩能让他劳心伤神了,别的东西也没兴趣了,果然是岁月不饶人啊,自己真的老了。

      膳食已经端到桌上了,好东西,真是好东西,慕容司寒干嘛要这么尽心尽力的替君卿舞谋划,随随便便开一个饭铺就能养活自己,十级大厨的手艺,这技术,这审美,好的不行。

      感情我娘自己会动手造饭,不屑于和慕容司寒这种人相互切磋,找一个生活柔弱不能自理的人,彰显一下自己的才能,君轻尘除了会打仗会杀人还会做什么?

      君卿舞一边就着粥一边吃着烧鸡,又香又甜,酥酥糯糯,甜的和咸的他也不嫌串味儿,宫里的伙食虽然好,但哪有这种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日子好,昨天晚上他就想好了这么个绝佳的避难场所,吃穿不愁,顺便弥补弥补这一百多年留下来的遗憾,连夜就卷着铺盖过来了。

      “别着凉了。”

      慕容司寒顺手就把一件貂裘大氅披在他身上,系好带子。

      吃鸡的某狐狸吃完还不安分,吃完了手爪子欠的在慕容司寒衣服上蹭来蹭去,好家伙,一大片油污,你认为上好的貂皮料子和在皂角里洗的下去吗?

      你这厮不是糟蹋东西是什么?

      慕容司寒立刻脸黑。

      他有洁癖,见到身上有一点污渍就睡不了觉,虽然他从来不会嫌弃君卿舞,摸一下也无所谓,但君卿舞也太懒散了吧?

      “我会洗的嘛。”

      君卿舞笑的一脸违和:

      “作为补偿,我给您批折子好不好啊?”

      “去啊,有种你就去批,我看你能批下多少。”

      “我就是有种。”

      君卿舞笑的狡黠。

      天子批奏折,挺和谐的画风,到君卿舞这里就画风突变了,不一样的人间烟火,动作倒是行云流水,你看他在折子上干什么了?

      把听雪阁的所有重臣元老都编排了一遍,用的是极其诙谐幽默的语气,内容简直不忍直视:

      “朽木不可雕,粪土之墙不可污也,为民安身立命,你这等人只为一点小事与同门同僚斤斤计较,实在不是我辈尊师重道之人,您这心胸甚是宽广,不愧衬托了一个小字,小人的小。”

      “我看你面色阴郁,印堂发黑,还是赶紧去买二两中药徐徐图之,以免气大伤身,猝死在朝堂之上。”

      “我祝你祖宗十八代都印堂发黑,不得好死。”

      ......

      听雪阁的两位长老,裴云舒和师子旷,在朝堂之上担任重职,但是政见不和,见了面便是互撕,每次他一在朝堂上有所动作,就屁颠屁颠的来告慕容司寒了,例如说…

      昨天他差点杀了凌耀天。

      分分钟就传回去了,这倒是不谋而合。

      一切的一切他要报复回来。

      ……

      末尾还在折子背后画了一只小狐狸,小巧玲珑,娇小可爱,狡黠不已。

      “你啊你,顽劣的性子什么时候可以去改改,睚眦必报,不是一个帝王该有的样子,那凌耀天只说了一句,你就大动肝火,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做不到,人总是会变的,他们欠我的,我一笔一笔都要讨回来。”

      君卿舞还就要睚眦必报了,怎么的?!

      “你看看你,头发那么多,一看就是个缺心眼儿的,赶紧剪剪,智商下降成这个样子。”

      “我智商没毛病,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么能剪呢?剪了成秃子了,我还年轻,不想变得这么秃。”

      “那就束起来。”

      在他面前也太潇洒了吧?不修边幅的,这哪成?

      这孩子,这发量,一般来说,头发长到一定量长度就不长了,但君卿舞可不一样,头发蹭蹭蹭到了腰际还要长,肯定是不会秃的。

      “那你慢慢忙,我再给你做点好吃的去。”

      慕容司寒扔给他一条发带,去厨房给他弄吃的了,君卿舞表示,半个多月的伙食不用愁了哟!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