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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修罗 ...

  •   “美人玉修罗,红颜祸盛世,古剑三尺挑青灯,斩尽军机处,血屠九幽阁,一朝兵戈起,六界换新朝,烽火燃,狼烟散,生灵卒,诏雪冤魂,死的枉然,死的枉然!”

      黑袍如云,金丝如水,长长的衣摆坠地,拖至远方。三千青丝不扎不束,倾泻而下,恣意扑染在身后,淅淅沥沥的雨水顺着发顶没落到发稍,循环往复。眼底尽是一片冷戾与无情,红唇微勾:

      “一群蝼蚁,谁敢挡我?”

      脚步声稍纵即逝,所到之处,溅起无数的泥点和水花,银枪剑戟,将士们为君明怀开路,四周弥漫着沉沉的死气:

      寒气与杀气。

      一众人与他们对峙开来,一时间剑拔弩张,一发不可收拾:

      这关头,谁手软,谁先死。

      “君明怀,你这个玉面修罗,祸世妖尊,篡权夺位,弑父逼宫!今天陛下和帝后娘娘发引,大丧之日,你这逆子偏偏要在这时候举兵叛乱,选的可真是好时候!”

      军机处和九幽阁权利最大的一位长老,怒指着他,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在他眼里,君明怀和禽兽没什么区别,简直是比禽兽还要禽兽。

      “夺权是不假,但在场众位你们哪只眼睛看见本宫弑父了?父帝带兵遭围,母后以身相护,神灵具散,后父帝又遭酋魔围攻,身归天地,本宫只是临危上位,重整神族又有何不可?天王老子发引本宫都不怕,信不信七日后本宫让你满门发引,本宫说到做到?!”

      眼角微挑,眼尾一抹斜红,如山巅积雪,纵览风月无边,霞明玉映,宛若画中人,媚骨成风,祸国之色,当真如此。

      微微失神片刻,那官员义正严辞,声色厉疾,怒声道:

      “先帝身归天地,只有你和酋魔二人在场,有谁能证明不是你所为?分明就是你与酋魔勾结,意图谋反。果然,老师学生,一脉相承。本官怎可敢把六界交由给你?暴君暴政,残暴无道,恐葬送先帝基业,弑父夺权,你怎可能干不出来?!”

      “相携之仪,传道授业解惑也,师父教本宫的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盛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为这清风朗月,朗朗乾坤,万物生灵谋福祉,个人有个人的苦衷,师父疼我惜我,不似你们这些乱臣贼子诋我辱我,孰是孰非本宫分的清,你们认为本宫弑父夺权,本宫自然也可以说是你们污蔑本宫。本宫劝你识相些,勿要站错了队,明哲保身是为上上之策。”

      君明怀轻笑两下,人心难测,顺水推舟,大肆宣扬,堵不住这悠悠众口,事发突然,他已成为六界的众矢之的,群起而攻之,若不是他不坐以待毙任人宰割且又一心专政,定是要被他们扔到临渊台,吃几回酷刑了。

      “父死子继,兄终弟及,亘古不变。江山是君家人的江山,轮不到尔等插手。父帝驾崩,本宫顺位继承理所应当。怎么,这主位是本宫让出的时间太久了,忘记还了?”

      纤长的手扼住他的喉咙,剑影一挥,温热的鲜血喷薄而出。

      “军机处,九幽阁,既然你们不肯交兵权,本宫便让你们永远消失。”

      “君明怀,你记着,你今日的所作所为,一言一行,都将会载入史册,将来无论你有多大的功绩,创下多大的基业,这些罪证仍旧是你磨灭不了的污点!你的罪行永远都会排在你的功绩面前!”

      那官员临死前,指甲扳着门槛与路基,眼里充斥的是怒火与不甘,手指与地面摩擦生痛,一眼望去,血肉模糊,死相凄惨,混着雨水,哀嚎着,很快又消失在夜幕中了。

      “是吗?那我等着。胜者王侯败者贼,历史即是,为胜者歌功颂德,为败者落井下石,胜为六界之君,败为万劫不复,从今往后,我自己的路,自己走,自己扛。”

      “抚今悼昔,怆然悲鸣,驾鹤归西,溘然长逝。”

      此乃先帝先后的楹联挽辞,大殿里经幡飏飏,一片素稿,随处可见的是麻绳与素衣,原本应有的肃静也被君怀明的军队叨扰的一干二净,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天空划过阵阵惊雷,大雨倾盆而下,教人胆战心惊,无数刀光剑影从身边擦肩而过,一道道黑影旋即厮杀,寂夜之中不分彼此。

      君明怀无所忌惮的跟在秀丽军后,将士们为他隔开细密的箭矢。他是将士们的后盾,将士们则是他的底气。雨水沾衣,散乱的墨发犹如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身后风驰电掣,万钧轰鸣,平添几分凄厉。

      燕脂,夜紫,但凡他所到过的地方,皆成了修罗场。漫野的彼岸花层出不穷,就如同他一般恣意张扬。

      军机处,九幽阁早已成了血海,秀丽军鱼贯而入,包围皇城,整个神族军队被围的水泄不通,插翅难逃:

      “谁若敢拦本宫,想想你们最后的下场,到时候,可不仅是砍头了,到底是想梳洗还是炮烙,断尾还是剜心?!”

      大臣和宫人们自动站成两排,规规矩矩的让在一旁,眼底的失惊和害怕仍未散去,躲着这个‘弑父逼宫’的暴君。

      君明怀冷笑,拂袖上了正首:

      “好,很好,你们可以滚了。”

      众人仓皇散去。

      人已走,楼已空。

      君明怀扶着銮座慢慢站了起来,张开双臂,黑色的袖袍不停的往下滴水,倒觉得痛不欲生和万般凄凉,胜似云端孤鸿,清透寒彻。

      欲戴皇顶,必承其重,未为帝王,却有了帝王已有的孤独。

      “我到底应该怎么办?父帝您告诉孩儿,我到底应该怎么办?”

      君明怀早已是心绪不宁,方寸大乱。

      “殿下。”

      沈清辞站在下首,低低唤了一声,眼中尽极担忧。

      “无事。”

      君明怀淡淡回答。

      “发冠掉了,我替你捡回来了。”

      “谢谢。”

      君明怀接过发冠,再未言语。

      “殿下。”

      看着他摇摇欲坠强撑的身子,沈清辞上前扶着他,无奈再往上就是銮座,他怎敢僭越。

      “没事,你上来。”

      沈清辞被他拉了上来,站高望远,抬眼望去,目光所及之处皆为六界山河,被他们轻而易举的尽收眼底。

      “我好怕,这里好高,我会不会摔下去?”
      君明怀絜紧他的衣袖。

      “殿下别怕,臣在呢,再高臣都在您身侧,为您仗剑前行。”

      “我好冷,好疼啊。你让我抱抱。”

      沈清辞任他抱着,怀里是彻骨的冰寒,不觉搂的更紧了些:

      “殿下相信臣,很快就会过去了。”

      “过不去了,永远都过不去了,这永远都会是我的梦魇,过不去了。”

      君明怀眼神涣散的倒在他怀里,喃喃道:

      “过不去了,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不怪你,不怪你,不是你的错。”

      沈清辞把他扶到銮座上,君明怀靠着他,整整一夜,相顾无言。

      天将破晓,君明怀轻轻推开他,眼底里满是哀怆和不舍:

      “清辞,我有我的事情要做,我走后,不论结果如何,一切就拜托你了。”

      “你这一生都为六界而战,你怜惜六界众人,六界谁人怜惜你?不要去了!自私一些吧,殿下,臣求你了!”

      天启六万四千年,太子之师顾琰,也就是世间不灭之神,酋魔,练制了数万傀儡,谋反叛乱,君轻尘和君明怀遂率兵御敌,在最近的一场战争中二人政见不和,所以并不在同一方向备战,君轻尘主南,君卿舞主北,互不干涉,各自为政,君轻尘不听众人劝阻,弄了个四面楚歌,直至与君明怀天人永隔。

      沈清辞垂眸,低头不语,君明怀将帝印,凤印,兵符和一纸诏书全部交由给他,微微抬首,哑声道:

      “清辞,父帝不在了,他心怀天下,定不愿看到这六界再生事端,我要去封印酋魔,你替我处理好璇玑政务,我已经在神族与六界交界之处布下阵法,除凡我君氏一族可以出入边境,六界众人均进出不得,若有人强开结界,违令者斩。魔界和月离若是出了什么事,千万不要去管,一切等我回来再做定夺,远离纷争,休养生息,六界不出百余年便可回转。神族是我母族,我只要神族安。”

      君明怀与妖帝相约十五日后发动总攻,为了不牵连妖界,突围之后,君明怀便让凤苍穹带兵离开,自己与沈清辞独挡一面,无所畏惧,不畏生死。

      “殿下……”

      “听我的话!”

      君明怀猛然拔高音量。

      “……清辞领命。”

      沈清辞无可奈何,只能放他离去。

      “照顾好我妹妹,切不可让她再出事了。”
      “是!”

      君卿舞淡然一笑,挽手之间绑了根发带,拖着残弱疲惫的身子,去了天宿:

      天宿之滨,四面环崖,险峻陡峭,深渊万丈。

      战事已定,无分胜负输赢。

      顾琰在等他:

      “来了?”

      “来了。”

      两人都不说话。

      半晌:

      “花花很好,我也很好。”

      “嗯。”

      顾琰淡淡回答。

      “师父,我求求你了,你和我走吧。”

      君明怀再也撑不住了,哀声低求道。

      “走?去哪里?”

      “去凡界,我把你藏起来……”

      “怀儿,解决不了问题的。”

      顾琰摇摇头。

      “我把你藏起来…谁都不知道……”

      “藏起来?五年?十年?一百年后呢?怀儿,你这是在自欺欺人,你堵的住六界悠悠众口吗?你拿的住六界众人吗?六界众人寻你要结果你将如何作答?”

      “我不管,天下之大,总有一块我们能容身的地方,我只要你安然!”

      “怀儿听话,酋魔不死之身,封印我为上上之策!”

      “是,你们都深明大义,只有我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维护我,舍弃我,从来都在你们一念之间,我的父帝母后,死在了我最敬重的师父手上,你让我如何不疯?!爱恨嗔痴都是有罪。你明白吗?顾琰,我想让你活,让你活!你知不知道?!”

      眼泪骤然从眼眶里滚落出来,他喊的嘶声力竭,喊的痛不欲生,用力捶打他肩膀,倒在地上:

      “你把我父帝母后还回来,你把我父帝母后还回来!”

      “对不起……”

      顾琰抱着他,任他捶打。

      突然间,心口颤动,寒冰彻骨。

      君明怀垂首,胸口处不偏不倚插了一把剑,温热的血汩汩流淌,衣衫处殷红一片。

      那是顾琰的佩剑。

      君明怀眼中满是错愕和哀怆,用力将剑拔出来。

      “乖乖,痛吧?我从来不让人动一下你,这回却是我亲手把你打伤…真的抱歉……很快就不痛了,这回你要信师父。”

      顾琰猛然将他推开。

      “魑魅魍魉,皆听我令,以我之血,诏他之魂,天魔煞阵,封其元神。”

      几根粗长的铁链涌出,泛着莹莹的寒光,布满密密麻麻的梵文,将顾琰的元神撕扯而出。

      火花电闪,化作齑粉卷入尘埃,染尽风月无边,哀柔清媚,尽显沧桑薄凉。

      君明怀似是明白了什么,天魔煞阵乃封印上古大魔之阵,需九尾白狐一族心血催动。顾琰不得已刺他一剑,亲自将自己封印。他膝行着过去,狠命拍打结界,泪流满面:

      “为什么,我不要你偿还,你是不是想让我疯,求求你,把这咒解了,我不要封印你,不要……”

      “怀儿,给师父回去吧,下雨了,记得添衣,六界山河,我相信你,另外,抱歉……”

      一个年少轻狂,一个惊艳绝伦,均是俊俏男子,人间殊色,都是世间最销魂,只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还隔着一层血海深仇。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漫天血迹,格格不入。

      凄神寒骨,万般苍凉。

      难分难舍,心有灵犀的相互靠近,互相依偎,明明近在眼前,却又互相伤害。

      君明怀声嘶力竭,直至酋魔元神被封印在天宿河底。

      又下雨了……

      他跪在地上,呆呆等着。

      突然,凄厉的嘶嚎声响彻天际。

      晚钟撼动黄昏,哭到黛澜山崩塌,哭的天宿河水倒流,哀怮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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