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闻道》皇甫桃桃子

54、Chapter 54

　　朝闻道 54

　　入夜，灌山山顶浮现月亮，上弦如钩，莹莹如玉，隐约照亮清净寺院与周边密林，还有后院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陈楚恒拨弄耳垂的定位仪。一到炎热季节与湿漉漉的空气中，新打耳洞那片地方就有些过敏，又麻又痒；江能凑近，呼吸的热气打在侧脸，在他耳边低声道：“你注意后面，我先进去了。”

　　陈楚恒点点头，有些不自然地拉开距离，江能的背影闪身消失在黑暗中。

　　……

　　几个小时前。

　　挥别说不出话的鉴云和停不下嘴的火工，他们回房间后交流情报，背上俱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没有来由地，陈楚恒对自称鉴云十分信任。多半是因为方形瞳孔中的一抹纯澈透明，他并没有多加怀疑，自然而然接受了它的说法；江能也没多质疑，毕竟发现小羊不对劲的就是他。

　　“……他在给我发求救信号。”江能说。

　　“三短三长三短，通用的摩斯密码，我相信你也接收到了，但是并没有注意。”他皱眉看着陈楚恒，“入职培训的时候不是学过么？”

　　陈楚恒尴尬地移开视线。一遇见毛绒绒，他的感知力与智商就会无限趋近与零；江能这类无论何时何地都保持极端敏锐与冷静才是少见才对。但是他没敢说出口，怕上司一个心情不好再给他来一次地狱入职培训。

　　继而是江能得知的情报分享。不知是被困在动物身体里还是和动物意识融合了的鉴云已经足够骇人听闻，火工口中的栖凤寺的过往，更是令人毛骨悚然：

　　正如他所说的，经济信息不发达的时代，不仅是旅游胜地——栖凤山，其他更多的山头郊区，野兽食人的现象并不少见。

　　即使在23世纪也是如此。

　　社会边缘且远离城市的远郊，人迹罕至的山头，依旧有人居住于此。经济水平，心理文化，地理因素，家庭习俗……种种条件加之在一起，形成了“边缘”人的存在。他们生活在社会群体的边缘，同样也是现代科技与科学技术的边缘，一个真实、简朴，却也充满危机弥漫反乌托邦氛围的环境。

　　由于人类大量不合理地开发、利用自然资源和兴建新型项目，引起的生态环境的退化、野生动物数量剧减，及由此而衍生的有关环境效应，动物们生存环境一再减少，最后只得在不算大的自然环境区域内“苟且偷生”；乱砍滥伐引起的森林植被的破坏、工业生产造成大气、水环境恶化等现实因素，也使得野生动物对人类仇视愈发严重……

　　到最后，在远离街头的霓虹灯、街排标志性广告以及高楼建筑的偏远地区，尚居住于此的人类和野生动物们不断发生冲突，最后造成两方势不两立的局面；而中心集体依旧将主要精力放在发展经济与权势漩涡的斗争上，对于生态保护、安全等问题，往往只是一笔带过。

　　“说到这个——佛教徒本来是不推崇饲养动物的。”江能话题一转，解释道，“他们认为不得与畜生结缠缘。”

　　佛经中有明确开示，不要蓄养牲畜等动物，否则主人往往会在不知不觉中造作种种恶业；其因果上的理解，是圈养——如缸养、笼养、栓养拴着动物的脖子、腿、身体，等于“囚禁”了他们；将来因缘会遇时，自己就会遭到“囚禁”，如枷锁系缚、牢狱之灾……

　　即使“畜生”在佛教中属于六道之一，可但凡与人类有了交集，既不利它，也不利己，因缘会遇时，果报自受。

　　《优婆塞戒经》中言：若优婆塞、优婆夷受持戒已，……一切畜兽，不作净施未受戒者，是优婆塞、优婆夷得失意罪，不起、堕落；不净、有作。

　　尽管以慈悲心收养流浪的动物并予以皈依，在佛宗值得赞叹，但若长期蓄养，也应努力保持“慈悲”，不生爱染心。所以，像是栖凤寺这般专门圈出一大片地方饲养救助动物，确实是极其罕见的。

　　然而此时的二人都没有什么想夸奖赞叹的心思在，特别是联想到——变成了羊、饲养在羊圈中的鉴云。

　　也难怪他们阴谋论。谁知道——在这后面——的动物里，又有多少和他一般呢？

　　“我怀疑他们寺里有个类似地下实验室的场所。”江能说，“我记得你也是辩证唯物主义者，陈楚恒，别被没有逻辑和理性的猜测冲昏头脑；晚上趁没人再去后院看看。”

　　被狠刁一顿的陈楚恒无精打采点头，趁着还没宵禁火速收拾好自己，二人在和“查房”的僧人道晚安后，偷偷摸摸翻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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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围一片寂静。偶尔还有蚊虫扇动翅膀的声音，远处传来的池塘边蛙鸣，蝉声高唱，鸟鸣声声，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棚屋里似乎有若有若无的动静，不过他猜测那是正常的夜间动物活动，陈楚恒保持高度警惕，远远望着依然亮着光线的学堂，依旧有阵阵经书诵读声。

　　不知过了多久，江能灰头土脸漏出个脑袋，挥手示意他进去。

　　陈楚恒这才蹑手蹑脚钻进小棚。然而，方一进去，就被狠狠惊了一惊：他甚至有些腿下发软，倒退几步，险些坐倒在地。

　　所有的动物都——无一例外，眼神中散发着幽幽的红光，正带着几乎凝结成实体的敌意，凶狠地盯着他。

　　“……”

　　也许是他的惊惧过于明显，在一旁悠悠看戏的上司，这才慢吞吞来了句：“害怕什么？”

　　陈楚恒顶着野兽凶狠的瞩目，咽了口口水，这才注意到所有的动物已经被不知道什么材质的绳子给绑得紧紧的，个个都被死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你刚刚做的吗？”他有些后怕地问江能，凑上前，发现捆住动物们的绳子正是他们随身应急包里的尼龙粗麻绳，把白日温顺夜晚凶相毕露的动物绑得结结实实。

　　“那不然呢？”江能没好气道。此时陈楚恒也才发现江能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本来干净的脸上也沾了不少草叶与污渍，显然是经过一场恶战；然而他就在外边不远处，居然一丝动静都没有发现。

　　“我没帮上什么忙……”

　　“没关系。这没你的事啊？”察觉到陈楚恒些许愧疚，江能反而先体贴地安慰他：“反正你身手这么差，进来了也是添乱，不如在门口给放哨。”

　　陈楚恒心理丝丝缕缕的歉意立刻消失的一干二净。

　　和江能相处太久，差点忘了这人的本性是什么样。

　　从认识他的第一刻起就应该牢记在心的，这就是个讨人厌的家伙。

　　“现在来说正事。”讨人厌的家伙说，“这些动物明显不对劲，我想你也看出来了。”

　　“兽性很明显。”陈楚恒挑挑拣拣，斟酌用词：“白天明显不是这样的……”

　　说罢，二人往里走，试图找到自称鉴云的小羊。羊圈里的羊不少，纯白的，纯黑的，花色的，山羊，绵羊，高地羊，直角，卷角，大盘角……

　　然而，顶着小羊们凶恶的目光，他们挨个搜寻一遍，——居然没见到鉴云的影子！

　　……鉴云不见了。

　　……

　　在后院里呆呆的站下去也不是方法，二人面面相觑，一会儿又灰溜溜的收拾好动物们，溜回房间。动物们虽然依旧怒目而视，但也没了一开始的那般凶险，似乎是被江能胖揍一顿、又被他的身手威慑到，不情不愿地保持安静。

　　回了房间，二人有些丧气地躺平在床上，不发一语。

　　“小玫瑰……”

　　不知过了多久，陈楚恒先开口。

　　“就这样吗？”

　　“当然不止这样。”江能沉思，“你不觉得古怪么？别的暂且不说，鉴云的出现……简直像是送上门来的一样。”

　　“是，不知道……背后水有多深。”

　　“水深不深不知道，但肯定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这其后推波助澜，他想做什么？和我们的目的有关系吗？”江能喃喃。

　　“那——”

　　“知道了。那就晚点再出去看一看吧，说不定在没人的地方，反而能发现新的线索。”江能一锤定音，“现在先睡一会儿，后半夜我喊你。”

　　陈楚恒“嗯”了一句。他话本来就不多，有江能把他们的想法梳理组织汇合，再打点安排好一切，他跟着行动是最好的办法。他于是从善如流的倒在床上，用被子盖住自己的脑袋，陷入黑沉的睡眠。

　　在他睡过去前一瞬，他似乎隐约听见将能小声吐槽：“不是说过不要叫这个名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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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们并没有等到后半夜。

　　就在——不久的几个小时后，简直可以响彻整个山头的动物嚎叫，再次响了起来！

　　本就睡得不够安稳二人立刻清醒。没了昨夜的怨气连篇，也没了愤怒的哀嚎，瞬间进入工作状态，江能一个翻身从窗户跳了出去，陈楚恒紧接其后，悄无声息地出了窗户。

　　随后，他们开始倾听着声音的来源。陈楚恒默默打开了终端机的摄像录音功能，却有些迷惑地发现……不知为何，终端机荧幕上总是闪着大片大片的雪花与电磁辐射纹，像是几个世纪前信号不好的电视一样。

　　不过他也没多管，他和江能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眼睛里发现了震惊。那声音的来源，似乎就是白日用来饲养动物的后院小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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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和人对骂，吃了扣分禁言大礼包orz不过对方惩罚比我还严重，所以问题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