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闻道》皇甫桃桃子

3、Chapter 03

　　白媚扯着田雨青的袖子:“雨青姐姐，喝不喝奶茶？喝不喝？喝吗？”

　　田雨青缓声道:“喝，先把我的袖子放开。”

　　两个女人头挨着头叽叽咕咕点好了奶茶，正欲下单，白媚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拍手:“对啦，我们要不要叫上部长一起？”说罢她装模作样四处观察一周，继而大惊失色:“咦，陈部长人呢？”

　　田雨青忍不住要笑出声:“你就等着问这个吧？看你找他一上午了。”

　　白媚尴尬道:“哦，你看出来了呀……”

　　田雨青慢悠悠下了单:“部长今天请了假，好像了什么事，作为证人去警察局配合调查了。”

　　白媚眨眨眼睛:“那会不会有危险连累他啊……听起来好吓人。”

　　智脑“叮”的一声，田雨青拔了手边小饿的电源线，让机器人去楼下食堂拿饮料:“放心吧，你出事你那楚恒哥都不会有事的。”

　　小姑娘瘪瘪嘴，转念一想陈楚恒确实从来都精确自律有条理，严于律己得宛如人工智能，于是也放下心委委屈屈看小饿出了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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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晚差点就出事的陈楚恒正坐在南城公安开经区公安分局刑事侦查大队候审室，直面对面两个笔挺制服和外面单向玻璃外不知多少个笔挺制服，配合笔录开始第二遍回忆昨晚的瘆人场景:“我……醒来时是三点五十八，端着牛奶，喝完准备回房间四点出头，一扭头发现……”

　　说罢他又一个寒颤。

　　对面的第二批警察神情凝重，认真点头。

　　“……再次醒来是三四个小时以后，警察已经到了。”

　　等他又把昨晚的恐怖故事复述一遍，着重渲染那个凶手的诡异和癫狂，以及加重语气重复自己神智清醒心智正常，警察点点头拖动凳子，起身感谢他的配合:“非常感谢，陈先生。”

　　陈楚恒没听他客套，知道没有结束语就是还没结束的意思，只想赶快找个地方吃饭休息，——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对他的刺激太大了，再者休息几个小时和昏过去几个小时还是有区别的。

　　尽管天罗地网的高清半导体成像监控设备与安全防范系统早已覆盖全大陆，然而恶性事件几乎全部发生在室内，加之邻居家也没有安装室内监控，一切的事件都。好在陈楚恒提供的证词给警方线索，有一小队人一听到窗户就急匆匆出去，八成是去同楼层挨家挨户排查有可能正对着的镜头。

　　南盛市公安分局就设在公寓附近两千米，六点多钟接到报警电话，十分钟就飙到了案发现场，——在辖区内顶风作案犯下重大恶性刑事案件还是十几年来的第一次。他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日高三丈，警察和凑热闹的人群挤满了四十层。陈小白醒了，被门外动静吓得嗷嗷直叫，陈楚恒维持最后的理智加了点猫粮和水，立刻追着警察叔叔们一道走了。

　　间隔的休息时间里，他在刑侦大队门口的凳子上闭目养神，一个嘴巴碎话又多的实习生用循环结塑料壳给他拿了两个红糖馒头和一袋豆浆，一屁股坐在他旁边开始大吃特吃。

　　陈楚恒乍一看红糖馒头，为两人相似的口味惊了惊，然而他一句话还没说，小警察嘴里还含着馒头，就开始絮絮叨叨和他抱怨昨晚的刑事案件:“陈哥，可以叫你陈哥吗？反正你也算证人，说一点应该没关系吧？嚯好家伙，还好今早你没看到！今天一早我们接到楼下的报警就赶过去，尼玛那个血啊飙得……你们楼下的说，早上一醒拉开窗帘，窗户被血糊了一大片，人都差点没哽过去！”

　　小警察嘴边磅礴飞溅的馒头屑屑打消了陈楚恒搭话的欲望，沉默间或点头或挑眉，一句话没说，等小警察一张嘴叽里咕噜把事情全部抖出来。

　　对门邻居一家住着两个人，那个给他送梨的大哥和他女朋友，还有他家的一只大型阿拉斯加犬，三个生物全部倒在地上没了生息。大哥的下半身在阳台，上半身细细碎碎落得整栋楼都是，大部分血肉掉在楼下那个报案的人家的被子上——陈楚恒很难想象报案人是怀着什样的心态拨了110，心理阴影恐怕不会比他小；大哥的头则在昨晚就和身体分家，刑侦大队不多时就在二十几层的露天花坛里发现了一团看不清模样的血肉，估计在八十米的坠落过程中有好几个缓冲带，才不至于摔得稀碎。女友和大哥相比也不遑多让，在餐桌上被凶手折磨得不像样子，片警和支队的人一起赶到现场时差点吐了。阿拉斯加还算完整，据陪同的法医看了两眼说为了保护主人和鬼影搏斗过，但是不敌丧心病狂的凶手，最后也倒在两位主人的血泊中。

　　至于鬼影——鬼影当然早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他家的小管家开了门，不停重复[你好，请问需要我的帮助吗？]，把第一案发现场血糊得满地都是。

　　陈楚恒听到这里转为一阵难过，默默咬了一口红糖馒头。

　　小警察还在嘚吧嘚吧:“哎呀，也辛苦你了，再坚持俩小时，一会出去吃顿好吃的。这里条件艰苦，只能先随便拿点吃的垫垫肚子，您别见怪啊！”

　　陈楚恒在心里暗暗腹诽听起来怎么这么像刑满释放，不过他还是很感激小警察的早餐供应，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警察吃完早饭，拍拍大腿上的残渣自然而然接过陈楚恒手上的塑料壳，起身拿去垃圾桶:“诶陈哥，我刚好像听到您说昨晚是没睡好才起来，撞见第一现场的啊。”

　　他扔了垃圾又转回来:“睡前喝点热牛奶可管用！要不要试试？”

　　陈楚恒这次是真心微笑起来。他从外套口袋抽出手帕纸给小警察，让他擦擦嘴角的污渍，又在小警察突然涨红的脸与一再道谢声中闭上眼睛，等待第三次证言审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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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陈楚恒可以离开警察局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在实习生“具体内容记得保密哦”送别声里头昏脑涨往外走。他准备先回公寓一趟，最好在邻居家里收拾干净之前带陈小白回父母那里或者找个临时民宿住几天。

　　陈楚恒走出开经区公安分局的大门口。正门对面就是条二级道路，隔着百来米才是立体天桥十字路口。

　　——然而他正想着或许是不是得去公司茶水间打个地铺，丝毫没有注意到一艘硬式轻型浮空器以八分之一音速从他身后高速接近，低着头走到了人行道边边上。

　　浮空器只能在最高速度两百公里每小时的二级道路及以上的公路行驶。由于以速度著称的浮空器时速过快压强小，靠近时会被外界大气压吸引过去，所以二级道路设立了距离五六米的禁止黄色虚线。平日没浮空器时也可以短时间进入禁止区域，它们的声音不算小，隔着几百米都能听见引擎的轰鸣声。

　　陈楚恒正想着事，压根没注意到背后飞艇已经距离极近了，再过个一两秒可能就会窜过他身边，顺便把他吸到底下碾成肉泥。

　　“嘟——”飞艇的回声定位雷达自动开启，发出尖锐高昂的警示铃。

　　司机近了才看到他，试图紧急制动，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陈楚恒听见身后的尖锐刹车和远处行人惊恐的尖叫，迷茫之下回过头，四米高的飞艇逆着光在他身后投下巨大的黑影——光是喷气式加速器都比他人还高，好似死神挥舞着镰刀来索命一样。

　　“！！”

　　他人傻了。都说人死之前大脑会浮光掠影闪现走马灯，时间好像变慢、声音离他远去没错，但是他大脑一片空白，只能直愣愣站在原地，甚至连抬起手挡住脸的动作都没有。

　　就在千钧一发之时，陈楚恒喉咙一紧——一个人从身后拉着衬衣领子狠拽了他一把，把木头一样的陈楚恒从死亡边缘线拉回人行道上。

　　两个人同时翻倒在地，向人行道内侧滚了好几圈，他撞得眼冒金星，险些撞上绿化植物缓冲带。

　　高速飞艇险些把他吸进去，司机的紧急制动起了效果，在公路边上来了个杂技表演前滚翻。

　　陈楚恒摔在那人身上，摔得七荤八素。

　　然后又不知是失去平衡还是被那人一脚踹的，他又火速翻滚下来，短暂的窒息后开始咳嗽。

　　“噗——咳咳咳！咳咳咳咔咳呼，咳——”他跪在地上咳得上气不接下气，险些把肺都呕出来。

　　无端在飞艇里也来了个前滚翻司机降下车窗，愤怒比个中指，飙了一句国骂，“cua”一下又开远了。

　　司机这次很注意变到左侧车道，时速一下提到两百公里，在音调变得低沉的多普勒效应里火速离这个瘟神远去。

　　“噗——呼——咳咳咳。咳！咳咳——咳……啊……咳！呸。”

　　陈楚恒艰难地咳完，眼睛一片模糊，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救他的人已经站起来了，如一座高塔一样抱着手在他面前挡住大半太阳。

　　“谢——呃呃呃，谢呃谢。”陈楚恒艰难地开口道谢，沙哑的喉咙还在隐隐作痛。

　　救他的人动作属实不算温柔，但是那个场面也由不得人家不温柔了。

　　又经历了一场生死危机，他这才真真切切感觉自己醒了过来，之前则一直处于某种浑浑噩噩的状态里。二十四个小时里实在是过的过于跌宕了，骨髓发寒的感觉接连体验了两次。……还好有救命恩人在，否则他现在立刻与昨天丢掉的魂魄天上相见。

　　救命恩人已经爬起来，被陈楚恒一百三四十斤猛力狠撞一下居然都没大碍，甚至还有心思扭扭脖子活动手腕，看来接受一个成年男人的冲击只是小菜一碟。

　　“哥哥没事真好。”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来，清脆又悦耳，只是语气里的揶揄和奚弄掩藏不住透露出来:“果然初次见到不看路的人还是有点新奇，想必大家以后在路上会好好注意的，再遇见哥哥这样的人可有点苦恼呢。”

　　尽管刚刚被小孩救了一命，陈楚恒还是忍不住恼火起来——

　　他的确一时没注意看路，险些给别人带来大麻烦，他自己也有在反省——但这看似贴心温柔实则阴阳怪气的语调谁听不出来？陈楚恒对着救命恩人硬了，拳头蠢蠢欲动，扶着膝盖直起身，想说点什么。

　　但当他看见救命恩人的脸，又失去了语言能力，一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救他命的是个姑娘。尽管穿着平底鞋，身高也只比一米八出头的他低个几公分；一头黑色长发在脑后随意扎起，挽成一个乱七八糟的饱满团子。黑色的长袖运动服拉链拉到最顶，领口是一朵刺绣的红色玫瑰，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白皙匀称的小臂，一个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三层佛珠手链明晃晃挂在外面；姑娘黑白分明的杏眼正盯着他，横眉冷目蛾眉倒蹙，鼻尖上一颗褐色的小痣，表情可以算得上是刻薄。但是这份明晃晃的不满也没办法掩盖她的美貌，在不熟悉的外人看来简直更像粉面生威地娇嗔。

　　陈楚恒自认不看重颜值外在，但是头次见到完美的皮囊还是不由得愣住，甚至还想多看几眼。

　　“走了。”姑娘撇撇嘴说，百无聊赖地把脖颈的头戴式耳机拉上。陈楚恒似乎能听到耳机里传来巨大音量的某当下很流行的女团音乐，忍不住眯了眯眼。

　　姑娘的斜方肌修长结实，露在外面的肱桡肌和肱侧腕曲肌也随着动作浮现出明显的肌肉线条，背影窈窕又不失稳重，看起来在运动和塑型下了不少功夫，也难怪有如此之大的爆发力把他拉回来。

　　等陈楚恒反应过来她已经走远了。陈楚恒不由自主地扭过头看她背影，小警察还在警局大门口，咋咋呼呼上蹿下跳:“诶——小江——可算来了！”

　　姑娘也挥手回应:“嘿小王——”

　　他们在科技高度发达的钢铁丛林里穿行，头顶是千百米之高的摩天高堂，人类就在不锈钢与混凝土中来去匆匆。路上还是不停有飞艇与动力车迅速划过，天桥上地下通道的行人也不会因为这场差点发生的意外事件稍作驻足，一两秒钟的停顿已经算是古道热肠。阳光从灰色的天空投下不甚明显的光线，玻璃镜面反射刺眼的光斑，有几块照到公安局的大门口空地上，也有几块照到那姑娘身上。

　　姑娘一蹦一跳和小警察打了招呼，勾肩搭背进了公安局大门，熟络的样子不像少来，估计是和里面有关系的孩子。

　　还是认识的人。陈楚恒没再看俩年轻人，回过头往公寓走去，心想活蹦乱跳的样子倒是和公司新来的猴王一样的实习生还挺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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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猴王实习生恶狠狠打个喷嚏，抽过手帕擦擦鼻涕:“部长什么时候能回来上班啊？”

　　田雨青没搭理她，陈楚恒的工作今天几乎全部推给了副部长，全神贯注在键盘上十指如飞。

　　白媚见她不回答，只觉得没意思，瘪着嘴点开智脑，偷偷摸摸刷热搜摸鱼。

　　白媚的眼睛点开的第一时间猛然睁大。

　　[热搜榜]

　　#开经区阁楼恶性杀人事件#

　　#阁楼碎尸案#

　　#阁楼碎尸案录像#

　　“这这这……”白媚声音颤抖了，也不去管上班摸鱼的严重性，哆嗦着点开立面显示屏，指着那个直接浮现在空气中的虚拟画面示意田雨青也来看。

　　田雨青有些不耐地抬头，看到那个画面，神情一变，脸也凝重起来。

　　在一滩被打上马赛克也能看出来满地乱七八糟的东西之间，七大姑八大姨各路邻居们围绕着警戒线平仓线和深蓝色制服的华夏警察，恐惧和八卦的表情完美杂糅，就差把“吃瓜群众”四个大字写在脸上。其中最显眼的吃瓜群众正是一个帅哥，五官端正站姿笔挺但头发杂乱脸色苍白，面无表情现在角落，因为距离拍照的镜头更近，所以脸部表情的扭曲也清晰可见。正是一天不见的陈楚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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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灵异文，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