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不要人参攻击》消池

8、送外卖

　　正在送餐的罗饽饽感觉到耳朵发烫，他抬头看了眼毒辣辣的太阳，认命地蹬着踏板。
　　是的，踏板，自行车的踏板。

　　老板送外卖，还有助理专门给他开车。
　　而自己送外卖，独自一萝卜可怜巴巴地顶着夏日的大太阳骑着破破烂烂的自行车。

　　罗饽饽想起之前在参馆的时候，他刚刚给最后一株人参系上一个漂亮的琵琶结，就被杨语叫到外面去送餐，当他看到交通工具是自行车的时候还傻乎乎地问“为什么不是汽车”，被杨语一句“你有驾驶证吗”噎住了。

　　更要命的是，他对云什山下的这个城市完全不熟，看着外卖袋上的地址两眼一抹黑，如果有手机的话还能开地图搜一下，但现如今的他只能不厌其烦地问行人。
　　这大大降低了送餐的速度，罗饽饽紧赶慢赶终于把外卖送到后还被顾客骂了两句。

　　难道这就是做坏事的代价吗？

　　罗饽饽怀着满肚子的委屈送完餐后，没有第一时间回参馆，而是到处瞎溜达。

　　他太饿了，看到路边有只流浪猫，露出肚子给人类幼崽摸了两下后就得到了一根火腿肠，于是效仿它，也从自行车上下来在地上打滚。

　　“妈妈，这里有个怪蜀黍，呜呜呜。”人类幼崽哭着跑走了。

　　罗饽饽愣住了，他羡慕地看着身旁的流浪猫吃着火腿肠，虚心请教：“我刚刚是不是学得不够像，才把人类幼崽吓跑了？你能再给我示范一次吗？”

　　流浪猫吃完火腿肠，瞥了罗饽饽一眼就抬胸走着猫步离开了。
　　罗饽饽似乎从流浪猫的眼神中看到了鄙视。
　　他被打击到了，坐在地上不想起来。

　　“你是参馆新招的送餐员？”

　　罗饽饽抬起头，看到的是一个陌生的人类，有着一头紫色的头发。
　　云什山上的梓罗岚也有一头紫发，是最爱欺负罗饽饽的精怪之一。

　　虽然这个人类看上去比梓罗岚和气多了，但罗饽饽没有吭声，静观他要干什么。

　　“我认识这辆自行车，说起来我算是你的前辈，名叫杨聪，之前也在参馆当送餐员。”杨聪问，“你坐在地上干嘛？”

　　这个叫杨聪的人类好像真的和梓罗岚不一样，似乎真的是在关心自己。
　　罗饽饽卸下防备回答：“我饿了。”

　　杨聪奇怪：“参馆不是提供工作餐吗？”

　　“我早上没吃。”罗饽饽连陶爷爷订的人参味水牛奶都拒了，更不可能再去喝参馆提供的了。

　　杨聪从背包里拿出吃的：“我这里有点面包，你不嫌弃的话可以吃点。”

　　罗饽饽当然不嫌弃，疯狂点头，把陶爷爷讲过的道理抛诸脑后，从杨聪手里接过那袋面包，狼吞虎咽起来，一边吃一边还不忘说感谢词：“谢谢你，你真是大好人！你那么好为什么不做参馆送餐员了？”
　　小兮说过，要找任何渠道去了解自己的工作单位，避免踩坑或是做错事，前同事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杨聪被这明显没有因果关系的问题问住了，愣了一会儿才回答：“是我自己的问题，大家都对我很好。”

　　罗饽饽一副明显不信的神色。

　　杨聪只好继续说：“但我看得出来，老板嫌我味儿大，他每次看到我都会加快脚步远离。但是他涵养很好，从来没有当面给我难堪过。”

　　罗饽饽嗅了嗅自己，因为出了好多汗，也是一身腌萝卜味儿，不怎么好闻。
　　是不是应该先回家去洗个澡？

　　杨聪：“还有那个大厨梅归延，我每次看到他切洋葱，总是很害怕。”

　　罗饽饽感同身受，昨天大厨切萝卜的样子也很狰狞呢！
　　不过，杨聪的名字也是食物的谐音，真巧啊。
　　难道名字像食物谐音也是参馆招员工的条件之一？

　　杨聪：“所以我最后还是决定辞职了。”他说完理由后，从口袋掏出手机，“要不我们加个好友，你在送餐时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参馆的顾客基本是固定的，有空的时候我也可以给你讲讲他们的脾气秉性什么的。”

　　“好啊好啊！”罗饽饽把手伸进口袋，结果只摸到了空气，他讪讪地说，“我没有手机。”

　　“我刚进城时也没有手机，你可以向老板申请的，有时碰上极端天气或者是交通事故不能及时送餐时，得联系顾客告知情况，这样顾客也不用眼巴巴地等着你手上的外卖，等你送到时也不会遭白眼。”杨聪开始传授经验。

　　“我今天就是送餐迟到了，被顾客骂个狗血淋头，如果早点遇到你就好了！”罗饽饽好恨。

　　“没事，多送几趟就明白了，大多数顾客还是很好说话的。”杨聪掏出一盒名片，从中拿出一张递给罗饽饽，“等你有手机了就打上面这个电话，我能回答的一定会全都告诉你。”

　　“好。”罗饽饽把名片藏在了背包暗袋里，生怕它被弄丢。

　　和杨聪在路口分别后，罗饽饽打算先回家洗个澡再去参馆，万一气味太难闻被老板嫌弃然后被辞退可就惨了。

　　-

　　参馆二楼员工包厢内，四只精怪围坐在餐桌边，桌上摆满了美味珍馐，但他们都没有动筷子。
　　因为这桌珍馐是任深为了欢迎罗饽饽的到来特意订来的外卖。

　　“罗饽饽怎么还没回来，杨语你给他打个电话。”任深发话。

　　杨语拿出手机想拨号时，顿住：“我没他电话。”

　　“你怎么做事的？”任深开始生气，“连新员工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老板，据不完全统计，刚进入人类社会的精怪百分之九十九没有手机。”应惑崇难得替杨语解围。

　　“没有手机不知道给他一个吗？仓库里不是有一堆旧手机吗？”任深的怒气值蹭蹭往上涨，但当他碰到口袋里的中国结时，突然间又泛起了愧疚。

　　是我不够关心他。
　　一只年轻的精怪，初入人类社会，什么都不懂的，只凭着一腔对自己的爱意，磕磕绊绊地在外面送外卖。

　　诡异的沉默四散开来，最后梅归延忍不住了：“再不吃菜就凉了。”

　　“你们吃吧，梅归延你记得等罗饽饽回来的时候给他做点吃的。”任深说完，突然伸手拔下两根头发，头发由黑转橙黄，他把这两根参须交到梅归延手中，“把这参须做成参须糕，年轻精怪大多喜欢吃甜食。”

　　一时间，员工包厢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杨语瞪大了眼睛。
　　应惑崇张大了嘴巴。
　　而梅归延接过这两根参须，双手止不住颤抖，他在参馆做了一百多年的大厨，第一次看到老板竟然主动愿意拔头发做食材。

　　任深只愿卖自然脱落的参须，从不主动拔。
　　想当年参馆生意一落千丈的时候，有背景强悍的顾客提出只要任深愿意当场拔下三根参须给他尝尝鲜，就会动用一切关系帮参馆找回名誉，但任深拒绝了。

　　梅归延还记得老板当年是这么说的——“头可断，血可流，头发一根不能少！”

　　-

　　洗完澡的罗饽饽依旧觉得有些委屈，他路过奶茶店，去找小兮聊天。

　　“罗饽饽你有自行车了？”小兮看到罗饽饽问。
　　罗饽饽：“嗯，参馆配的送餐交通工具。”

　　小兮惊讶：“啥？骑自行车送餐？送外卖不都骑电瓶车吗？”
　　罗饽饽：“杨语说送餐的地址都很偏，电瓶车的电量支撑不了。”

　　小兮：“啊？那很辛苦啊，不过你就当这是对新员工的磨砺，要好好表现哦！”
　　罗饽饽：“可是我觉得好委屈，今天送餐迟到还被顾客骂了。”

　　小兮见罗饽饽低着头情绪不高的样子安慰道：“有一个词叫‘否极泰来’，大概意思就是你现在越不顺，将来就会遇见越好的事物。”

　　罗饽饽心想：所以现在的不顺都是为了将来讨个更好的老婆吗？

　　小兮见罗饽饽不吭声，继续说：“你想想你进城打工的初心。”
　　罗饽饽在内心呐喊：攒老婆本！

　　小兮问：“为了实现它你要做什么样的努力？”
　　罗饽饽回答：“拼命打工攒足够多的钱！”

　　小兮再问：“所以接下来你要做什么？”
　　罗饽饽再回答：“回参馆继续上班！”

　　聊天结束，罗饽饽骑上自行车回参馆。
　　喝了这碗小兮撒的鸡汤，他觉得内心又充满了力量。

　　罗饽饽突然想到，那些人参其实也是无辜的，更何况它们像是标本一样被挂在墙上，等待着某一天被大厨切成片剁成茸做成外卖，比自己可怜多了。
　　回去以后还是把那些红绳解下来吧，还人参们一个自由，而且这些红绳是自己仅剩的“财产”，拿回来再好好巩固一下中国结制作技艺也好。

　　结果罗饽饽刚回到参馆想去解红绳时，却发现墙上一片空白，没了桌椅赠品《清明上河图》，也没了被他绑了红绳的人参们。

　　他看到杨语正好下楼连忙问：“杨语，那些人参去哪里了？”

　　“老板收起来了。”杨语说完后上前拉着罗饽饽去仓库，“你先跟我来，去挑个手机。”

　　罗饽饽还想接着问人参上面的红绳在哪儿，但听到“手机”两个字，两眼瞬间亮了。
　　杨语怎么知道自己缺手机的？难道是杨聪那个好心人告诉他的吗？

　　进了仓库后，杨语从一货架上取下几个盒子说：“这些手机都是顾客付不起餐费时拿出来抵的，虽然都是旧的，但使用起来都没问题，你挑个顺眼的。”

　　罗饽饽最喜欢绿色，于是从中挑了一只蓝绿色的手机。
　　他从背包暗袋里拿出那张名片，对着上面的号码拨号。

　　“这是什么？”杨语站在罗饽饽的对面，只看到名片的背面印着五颜六色的烤串。

　　“杨聪的联系方式。”罗饽饽回答完后，电话被接起来了，他赶紧和杨聪聊起天来，并没有注意到杨语脸上一晃而过的失落。

　　见罗饽饽还在兴奋地和电话那头的杨聪聊天，杨语独自出了仓库，对着墙壁发呆。

　　“你站在这里面什么壁？”任深在楼上隐约听到了罗饽饽的声音，下楼来找，结果先看到了杨语，他问，“罗饽饽呢？”

　　“在仓库里打电话。”杨语回答，声音比往日低了几分。

　　任深嘟囔了句“年轻精怪都爱玩手机”后，也去了仓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