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相思一寸泪》木子走戉

30、第 30 章

　　从决心夺位的那天起，渭西王梁承玉就无数次设想过自己再进皇宫时的情形。无论是金戈铁骑被万人簇拥，还是铁锁囚服被千人唾弃，各种荣的辱的胜的败的情形都已在心中演练过千遍万变，但唯独眼前这种，是他万万没有设想过的。
　　不同于山野小道上的极致颠簸，亦不同于城内坦途上的安稳平滑。宫中的地砖所引起的震颤是缓幅的、规律的，亦是能让人感受到无上尊荣的……
　　自古除了皇帝无人能在宫中乘车，便是后妃也是仅允步撵代步。如他们这般不下马车便可于宫中穿行的，前无古人是定了，想必也应是后无来者。
　　颤抖着撩起窗帘，看着车窗外更迭不断的红砖黄瓦，梁承玉此刻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生于皇室，谁不想做那个最尊贵的……沉浮数十载，没想到第一次觉得自己离那无上尊荣这么近，居然是在一个如此不起眼的马车之上……
　　他抬起眼，粗略的张望了一番：青砖之上，没有伏尸百万、没有血流成河，没有身披铠甲的军士，甚至没有……
　　思及此处，渭西王的脑中似有一道惊雷闪过：偌大的皇宫之中甚至连个人影也无！
　　渭西王收到儿子传来的最后一道密信是在两天前，内容简明扼要：“靖北围城，帝已降”，而那天也正是他们结束‘闲游’真正开始赶路的日子。当时他并未多想，只当左卿辞也收到了同样的消息。
　　渭西王放下窗帘，靠坐回车里，努力平复着心绪，闭着眼睛思索着这一路的所见所闻：城外照常耕种的佃户，城中喧闹繁华的集市，集市上熙熙攘攘来来往往的百姓……除了这寂静到诡异的皇宫，京城内外皆与平常无异。就连城外的荒草都‘长势喜人’，全没有大军压境过的痕迹！
　　‘大军压境……’渭西王于心中默念……倏然间双目大张，宽厚的额头瞬间便被冷汗淹没。
　　靖北军身经百战，可隐于市亦可匿于林。故而，他所知道的一切关于靖北军的动态都是出自左卿辞之口，也因此，他对局势之预测亦谨慎小心，丝毫不敢托大。
　　他原本打算定要于儿子会和、见了实实在在的靖北大军后再在靖北的护佑下踏马进城招摇过市。直到两天前收到密信，被突如其来的胜利激昏了头脑，又不想逆了左卿辞的意，让他觉得自己本有所图又过于招摇，才这般稀里糊涂的就进了宫……如今想来，之前花了那么多心思都未探听到的靖北军驻地怎么就忽然间出现在了儿子的眼前？又为何自从那封密信之后就再无消息传来？
　　渭西王颓然垮了腰身，用力的用后脑勺撞击着厢壁……如今这般情形，不像孝明帝成了瓮中之鳖，倒像他自己被请君入瓮了！
　　当梁承玉还沉浸在惶恐与震惊中久久不能回神的时候，马车已经悄然停住。车帘被一只纤细的手缓缓挑开：“王爷，到了。”左卿辞轻声唤道。
　　梁承玉的神识被瞬间唤回，他的身体无意识的抖动了一下，看向左卿辞的眼中满是惊恐。
　　略显瑟缩的身形、毫无血色的面容、满头满脸的冷汗和瞪得溜圆的充满恐惧的双眼，‘盟友’如此这般反常的状况竟未引起左卿辞丝毫的诧异，他只弯了弯嘴角，又耐心的微笑着重复道：“王爷，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