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相思一寸泪》木子走戉

17、第 17 章

　　许是晚间左宝宝的应和给苏云落吃了一剂定心丸，使得她即便一夜未眠竟也分外精神。
　　“嫂嫂这么早就醒了”严晴一睁眼便见到已经在桌边忙活起来的苏云落。
　　“嗯，快起来吃饭吧”苏云落一边摆弄着桌上的碗筷一边微笑着叫严晴吃早餐。
　　严晴撑坐起身子怔怔的看着苏云落。要说后半夜苏云落的平静让她心生忐忑，那么此刻她的云淡风轻便是让她瘆得慌了。
　　“嫂嫂……去看过哥哥了？”严晴看着摆好碗筷后坐在桌前大快朵颐的苏云落试探着问道。
　　如若不是确定嫂嫂的确是留宿在了自己房中，严晴甚至怀疑昨夜的惊心动魄不过都是自己的一场噩梦。
　　“还没，吃完就过去”苏云落看向依旧坐在床上的严晴：“怎的还不起来？一会儿饭菜都凉了。”
　　严晴看着这样的苏云落觉得越发的心疼。
　　她走到苏云落身边蹲在她的脚下：“嫂嫂，你别这样。伤心害怕的话就哭出来，没关系的……”严晴抬头望着她哽咽道。
　　“傻晴儿，说什么呢，我不怕，没什么可怕的，他去哪儿我便跟到哪儿就是了”苏云落放下碗筷，拉着严晴放在自己膝上的双手笑道：“她也同意了……”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隆起的腹部。

　　严晴搀扶着苏云落回到左卿辞的房间时，鬼神医和苏璇正在用早饭。
　　“二位师父辛苦了”
　　苏云落和严晴向两位长辈低头行礼。
　　“阿落……”苏璇起身走到苏云落的面前，他伸出手虚抚着苏云落的面颊轻声问她：“可还疼？”
　　“不疼了，师父是为我好，我知道的”苏云落轻声答道。
　　苏璇看着如此懂事的徒弟，又想到了左卿辞现下的处境心中不免唏嘘。
　　“哦，你们俩吃过了吗？”苏璇问苏云落身侧的严晴。
　　“吃过了”严晴答道。
　　“师父，阿辞他怎么样了？可有醒过？”苏云落向前探了探身子，望着依旧昏睡的人问道。
　　“昨晚你走后便醒了，现下也不过是累了睡得有些沉。等白陌将粥熬好了便叫他起来垫一垫，过会儿好吃药。”答话的是一直坐在桌旁吃早餐的鬼神医。
　　他放下碗筷站起身，掸了掸身上本不存在的灰尘对苏璇说道：“既然云落她们过来了，咱们也便回吧，你虽是习武之人可毕竟也是大病初愈经不得这般折腾，我这老胳膊老腿的也该缓缓了，之后还有得忙呢”。

　　鬼神医和苏璇离开不久，端着托盘的白陌便推门而入：“师娘、晴儿小姐你们来了。”他将托盘放在桌上，端起上面的碗向床榻走去。
　　坐在床头用湿布巾为左卿辞擦汗的苏云落回头看着白陌：“你也熬了一晚上了，赶紧回去睡会儿吧，这里有我和晴儿呢。”
　　“可师父他……”
　　还没等白陌把话说完，严晴便将粥从他手中接过。
　　“你就快些回去歇着吧”她推着白陌往外走。
　　待严晴将白陌‘送’出去再回来时，左卿辞已经醒了。此时的苏云落正笨拙的前倾着身子一副要扶左卿辞起身的模样。
　　严晴见状赶忙上前帮忙。她将手中的粥碗塞到了苏云落的手上，然后上前将左卿辞扶起，在他的身后垫了厚厚的垫子让他靠在上面。忙活了好一通后，严晴伸手试了试左卿辞的额头：“还好退热了，哥哥昨晚可吓死我们了。”严晴红着眼眶哽咽道。
　　左卿辞将妹妹的手从额头上拉了下来，他低着头轻轻抚摸着严晴手腕上的那道一直都无法愈合的伤口叹道：“这么来来回回的折腾，怕是免不了要留疤了……”
　　看着哥哥含泪的双眸，严晴知道他定是十分自责的。
　　“哥哥莫要担心，其实伤口不大的，只不过白陌包的吓人罢了”严晴回握住左卿辞的手：“只要能救哥哥，莫说是几滴血了，便是要晴儿的命都给得的”。
　　“傻丫头，说什么傻话！哥哥既说过要保护你，这世上便没人能要了你的命……你甘愿的也不行。”
　　“嗯！我们都要好好活着……”严晴见左卿辞神情悲恸怕他伤心伤身，于是故作没心没肺的笑道：“诶呀，将门之女哪有身上没几道疤的，这样看着也威风些”。
　　“傻丫头！”左卿辞抬手揉了揉严晴的后脑，笑得十分无奈。
　　妹妹的心思他怎会不知，可一想到为着自己，那狰狞的伤疤便要在晴儿白嫩的手腕上攀爬一辈子，左卿辞的心中便是说不清的难受。
　　“好了，粥都要凉了”坐在一旁的苏云落出言打断了兄妹二人：“垫点儿粥，过会儿还得喝药呢……想来白陌定是没有回去歇息，晴儿你去药房换换他吧，熬了一宿了，再这么下去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的。”苏云落对严晴嘱咐道。
　　“好，那嫂嫂喂哥哥喝粥，我去换白陌。”严晴抹了把脸，起身应道。

　　许是昨日发作的过于严重了，一碗粥只下了三分之一左卿辞便在吃不下去了。苏云落知他难受，且过会儿还有那苦汁子得喝便也没再劝他。
　　苏云落刚要起身将桌上的碗筷一并收拾了，便觉得被人拽住了袖子。
　　“怎么了？”见左卿辞正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苏云落复又坐了回去：“可是哪里不舒服？”她一面将手中的碗勺放在床头的矮几上一面伸出另一只手去抚他的脸颊。
　　“对不起，昨晚吓坏了吧”左卿辞握着苏云落的手满目愧疚的看着她。
　　“起先是有些被吓到了，不过好在你吓唬我也不是一回两回了，缓过劲儿便也就不那么害怕了”苏云落低笑着将左卿辞握着自己的手放在凸起的腹部上：“昨天我与她说话时她应我了”她抬起头满眼欣喜的望着左卿辞：“我问她一直陪着爹爹好不好，她应我了……”
　　大概是因为母女连心的缘故，感受到苏云落心绪起伏的胎儿又蹬了蹬她的小腿。
　　同时觉察出手下动静的左、苏二人不约而同的向未出世的宝宝看去。
　　“你看，我就说她应我了，她说我们仨要一直一直在一起，无论如何你都别想丢下我们母女俩。”苏云落的语气中是难掩的欢喜和释然。
　　“傻阿落，女儿是在向我们宣示着她的存在。她说她想活着，想看看这个至苦至甜至浊也至清的人世，也想闻一闻这世间的烟火气”左卿辞微笑着摩挲苏云落的肚腹，他的眼中七分温柔三分悲悯：“我们既给了她可以来这世间走一遭的希望，便没理由再让她失望”。
　　他抬起头，看着苏云落的眼神中竟多出了些许乞求：“阿落，你可知若没有你，便没有左卿辞……被父亲弃于敌营之时，我便失了来路；累母亲枉送性命之刻，我亦没了归途。遇到你之前，我的人生便已如浮萍一般没有根也没有方向……是你让我找到了重新为人的理由，那么大点儿个小人儿，竟也敢拿刀绑人，本就是个爱哭鬼却偏要逞出一副神鬼都不可欺的模样……你的倔强和执着让我已经麻木的心又有了痛感，让我想活着，想要有一天也给你一个家。”
　　左卿辞为苏云落擦了擦眼泪：“可我们的重逢却伴随着太多的意外，曾经我一度觉得我的人生不过就是镜中月、水中花，即便做得再多也都是徒然，虚惘得留不下半点痕迹”左卿辞覆在苏云落肚子上的手又来回动了动：“不过好在她来了，一个承载着我们两个人血脉的小生命。她的存在就是我们的证明，我们所经历的苦痛幸福至此便都有了痕迹……阿落，从前我总是介意你将苏前辈看得比我重，但对于她……至此往后，我希望她会是你的重中之重。”
　　原本只是默默哭泣的苏云落在听到左卿辞说起苏璇后竟险些崩溃，她抿着嘴拼命的摇头，眼中的泪滴更是如断了线的珠子般向下滑落：“不！不！不是的……阿辞，不是这样的”苏云落用力抓着左卿辞的手臂大声哭喊道：“师父在我心中的确重要，但他并非比你重要，阿辞，我说过的，我可以为了师父死，但只愿为你活”
　　苏云落瞬时的爆发也只让左卿辞怔了一刹那，刹那过后他便明了自己应该是撞到了苏云落心病的症结所在。
　　左卿辞的手覆上苏云落的脸颊，拇指不断在苏云落的眼睑下来回摩挲企图将她的眼泪擦干，他勾起苍白的唇角笑得无力但温柔：“可阿落却也为了苏前辈赏了我一记一寸相思呀”左卿辞抓着苏云落的手将它放到了自己的胸口上：“阿落可还记得？”
　　左卿辞师从鬼神医多年，自是知道重症需下猛药的道理。苏云落心中的那根刺扎得太深，拔是拔不出了，得剜才行。
　　不出左卿辞所料，苏云落在触到左卿辞胸口上的伤疤时整个人都僵住了，她尖叫着收回手捂着耳朵拼命的摇头哭喊：“不！我不想杀你的，没人能杀了我的阿辞，我也不行，我不想的，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不信你，对不起，我没有杀阿辞，没有，阿辞没死！没有……呜呜呜呜呜呜呜”
　　见苏云落从歇斯底里的嚎叫渐渐转变为放声哭泣，左卿辞将她圈在了自己的怀中，他侧着头将唇抵在苏云落的耳下：“阿落别怕，一切都过去了，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甘愿的，是我引你伤我的，怪不得你分毫。”他拍着苏云落的后背轻声安慰她。
　　左卿辞扶着苏云落的肩膀将她轻轻推离自己的怀抱，把她捂着耳朵的双手拉下来握在自己的手中盯着她的眼睛说道：“你是我今生挚爱，我定然是舍不得你被任何人责怪的，即便那个人叫苏云落也不行。”
　　“阿辞……”苏云落看向左卿辞的眼中满是无奈与感动：“我这一生最大的遗憾是当初没来得急告诉你，答应嫁你并不是为了救我师父；最大的悔恨是低估了你对我的情义，居然信了你会害我师父还亲手将你刺伤差点要了你的性命……左卿辞，我生命中的至憾至悔都只与你有关。所以，别再怀疑，在苏云落的心里没人比左卿辞重要……”
　　“傻阿落，才二十岁的年纪，谈什么一辈子。”左卿辞复又将苏云落揽到怀中，他本以为自己已然接受了苏璇比自己重要的事实，毕竟他给了云落最初的温暖，毕竟云落也已爱惨了自己……可当听到苏云落如此清楚明白的为自己在她心中的位置正名的时候，左卿辞承认，自己的确是小气了。
　　“你说的对，我没有权利为女儿的人生做选择。同样的，你也没有权利为我的人生做选择……左卿辞，你听着，你的一辈子便是我的一辈子，我苏云落这一生，只活左卿辞的一辈子！”苏云落从左卿辞的怀中微微抬起头看着他，眼里是如小时候般的倔强。
　　“都听媳妇儿的”左卿辞看着苏云落的小眼神儿，仿佛又回到了那年的那个山洞，他不禁低下头在苏云落的额上落下一吻。
　　苏云落见左卿辞退让至此也终于放下了心中枷锁，她含着笑闭着眼专心感受着来自夫君的深情一吻。
　　左卿辞看着怀中如猫儿一般乖巧的娘子，心中暗自笑道：‘等女儿出世了，对着那么个粉雕玉琢的小东西，就不信你舍得让她成了个没娘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