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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套路很眼熟 ...

  •   两人秉烛夜谈,房门关得死死的,直到晨光熹微。

      芬儿早不知躲去哪儿梦周公了,忠仆福贵靠在厢房门口哈欠连天,不明白三爷和外室奶奶为何不回房去,这正堂里头也没有床啊?

      房门嘎吱一声,福贵揉揉眼站直身子,见席宁与栾游一前一后走出,忙迎上去,“爷,奶奶,起这么早。”

      两人衣装齐整,眼圈乌青,满脸憔悴之色,怎么看也不像歇过一夜的样子。

      福贵正琢磨着他俩这一晚上在正房里都干了些啥,忽听三爷吩咐:“你跑个腿,给我买半斤砒.霜去!”

      半斤?福贵万分惊骇,张口结舌。

      栾游扯了扯席宁的袖子,对福贵道:“你们爷要药耗子,快去吧。”

      那两人丢下话就回屋补觉去了,一人一间房,分开得很自然,无人理会福贵的惊骇和为难。

      一觉补到中午,福贵等得都快结蛛网了,见三爷终于出房,忙递上瘪瘪的黄纸包。

      “爷,一两以上药铺就要记名按手印,您若是药耗子,五钱尽够了。”

      席宁随手接过,随意闻了闻,随口道:“药人够吗?”

      福贵一个屁墩儿跌坐在地,面孔煞白。他早觉三爷最近古怪,回乡一路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总是问些怪话,办些怪事,就连以往最爱去的青楼都不去了,如今竟是起了杀人的念头!

      福贵哭了,爬去抱着三爷的大腿:“爷,您可不要做傻事,杀人要偿命的啊!谁得罪您了?小的去替您教训他,您万万不能动手!”

      席宁瞅着四下无人,一把把他薅起来,阴森森低道:“既然你已知道,那我也不瞒你了。这个女人口蜜腹剑贪婪无度,再纵容下去只会给我招来麻烦,绝对不能再留了。你去熬锅鸡汤,把药下了,给她端进去,看着她喝!”

      福贵傻眼,我本来不知道,是您硬让我知道的啊!

      他忍着心惊嗫嚅:“可是奶奶有了身孕,说不定是个小少爷……”

      只见三爷怔住了,半晌道:“对啊,她怀孕了,我居然忘了这一茬,杀了她就等于一尸两命!”

      福贵拼命点头:“您要是厌了这位,就别再来了,小的时不时替您跑一趟看顾着,待小少爷生下来抱回府里,打发她一笔银子离开京都也就罢了。您别忘了,她还有个弟弟在云县,他可是知道府上的,还说过两年考了秀才要进京哪!”

      席宁纠结了。按照栾游规划的剧情,他这就给她下毒,在她喝完后进去当着下人的面痛斥她的无耻。栾游悲愤交加,一步步向他走来,泣诉他的无情,趁人不备从袖中滑出剪刀一把划开他的颈动脉,两人同归于尽。

      人证物证俱在,光天化日之下,坦荡荡的互杀案,谁也不牵连,多好。

      可是栾游肚里有孩子,孩子是无辜的。

      卢三爷终于还是决定带着福贵走了,栾游倚门相送,满脸怨念。

      “你也别恼,不就几个月吗?忍忍就过去了。”

      “敢情不是你生。”

      栾游白他一眼,又把他拉到马车后,轻道:“你留意点你那二闺女,我觉得她不是穿越就是重生的,当心她给你下套儿!”

      “下什么套?”

      “我怎么知道?反正根据套路,她的目的不是斗垮嫡母就是毁了卢府,总之女人的事你少参与,明哲保身。”

      席宁不以为然:“跟我有啥关系?大不了我再出去躲躲。等看完老太太就回来找你,你可别乱跑啊,肚子里好歹是一条命,占了人家父母的身体就得对他负责,对吧。”

      栾游无奈,她从来不知道席宁是这么善良的人,光听说他抠门了。这不,临走了一文钱也没留下。

      两人躲在马车后头唧唧咕咕,把福贵看糊涂了,中午三爷还恨不得弄死奶奶,这会儿怎么又亲昵上了?

      席宁走了,栾游再次陷入怨念中,一会儿长吁短叹一会儿摸着肚子,什么反应都没有,能吃能睡的,是真有了孩子吗?这样落后的年代,生孩子会痛死吧?

      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好说话了?为了成全席宁的善良,她一个未婚女性竟然要尝试十月怀胎,原始生子了!

      芬儿这几日持续蠢蠢欲动,旁敲侧击问了几次栾游对进府的想法,又抬出六小姐来给她画饼。栾游只道:“老爷不高兴,我岂敢自作主张。”

      使的还是拖字诀。栾游觉得,六小姐既然把她当枪,那么挺着肚子进门和抱着孩子进门哪个威力更大,是女人都明白。何况她暂不入府,也是担心腹中胎儿的安全,情有可原,六小姐应当心里有数才是,又何必急于一时。

      待安安稳稳生了孩子服了毒药,六小姐再拿孩子做什么文章,她也管不着了。

      栾游这样一想,倒也安下心等着席宁回来再做商量。只是她没料到,席宁没来,六小姐也没来,另一位很该出现却一直没出现的人突然出现了。

      席宁走后第六日,卢三奶奶气势汹汹杀上门来,带着一帮尖牙利爪的丫鬟婆子,和一群手持棍棒的家丁小厮。

      踹开大门,踢翻顺儿,一路直入内室,二话不说将栾游按倒在地,婆子代劳,骑着栾游噼里啪啦扇了她十几个耳光。

      栾游连一声呼救都没喊出来就被嘴里的血堵了喉咙,勉力抬头,门边背光立着一个锦衣华服的女人,看不清面目,只看见她那双喷火的眼睛。

      “敢勾引爷们儿,打!给我狠狠打这个不要脸的贱人!”

      一声令下,栾游瞬间被剧痛淹没,数不清的手脚在她身上肆意踢打。衣裳被撕烂,头皮,脸颊,手指,小腹无一处幸免。她随波逐流,也不喊叫,彻底放弃挣扎,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妈的没吃饭吗?照老子天灵盖上下手啊!能死得快些……

      不知打了多久,栾游失去意识,卢三奶奶拍拍手,有人送来一碗黑乎乎的药汤。

      “灌下去!一滴也不许剩!”

      挨了一顿胖揍,灌了一肚子药,栾游悠悠醒转时天色已晚,卢三奶奶离开了。

      她被抬到了床上,屋里燃起油灯,火苗一窜一窜,投射在墙上的两条人影也随着忽长忽短。

      名叫凤儿和娟儿的两个小丫头守着栾游在哭,一脸惶惶之色。

      栾游抬不起手,张不开嘴,头脸青紫肿胀,几乎不成人形。她从眼缝里看两个丫头,却没看见芬儿。

      浑身骨头疼得要散了架,完全不能动弹,估计有多处骨折。下腹尤其坠涨,她直觉孩子已经没了,不然卢三奶奶不会放过她。

      可是她没有死,卢三奶奶到底不敢要了她的命,出口气罢了。

      栾游欲哭无泪,还是没逃过凶残的肉身折磨,比戚夫人好一点,仅仅是好一点而已。这一顿毒打要了她半条命,悲惨之处也在于此,只要了半条命!她还得活着忍受这一切,上辈子是作什么孽了!

      轻轻脚步走近,芬儿惨白的脸出现在栾游眼前,她先探头看看情况,伸脚踢了那两个丫头。

      “出去吧,我来守着奶奶。”

      小丫头们出去了,芬儿却没守在栾游床前。她不停地在屋里踱步,从外间走到里间,又从里间走到外间,脚步乱而没有节奏。

      亥时的更锣远远传来,芬儿靠近栾游,小声喊着:“奶奶,奶奶?”

      栾游说不出话,眼皮也有千斤重。

      门开了又关,芬儿半蹲在床头,小心翼翼垫起她的脑袋,“奶奶,您伤得重,喝了药再睡吧,明日奴婢给您请大夫来。”

      冰凉的碗沿贴近栾游的嘴唇,药汤也是冰凉的。

      栾游用力睁眼,看见芬儿半明半暗的脸,和脸上因为紧张而绷得有些僵硬的表情。

      “原来是这样……”她含着碗边,极轻极模糊地道。

      “奶奶,您说什么?”芬儿靠近了些,栾游却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她不再抗拒,顺着芬儿的倾斜力度,一口一口艰难喝掉了那碗冰凉的药。

      卢三奶奶怕是要完蛋了,六小姐好手段。

      “清早起床,拥抱太阳…”,栾游伸手胡乱摸了一通,摸到手机,接听放在耳边。

      “喂?”

      “宝,你怎么回事?一早上打了三个电话都不接的!”

      “……调了静音没有听到。”

      “你这孩子,工作日调什么静音啊?周末跟我去你三叔家一趟,娜娜收到山大的通知书了,我们去祝贺一下。”

      “噢。”

      “快起床,要迟到了。”

      挂了电话,栾游躺了好久没有起身,她头晕,晕得看什么都眼花。这是药的副作用吗?

      后悔没有问一问芬儿那是什么药,喝了一点也不难受,连身上的疼痛都减轻了许多,只想睡。睡着了,睡死了,就回来了。

      缓了半小时,栾游觉得头晕缓解,这才起床洗漱。看镜子里自己的脸有些浮肿,真像是被打过后处在恢复的阶段。

      无精打采的上班路上,给席宁打电话一直无人接听。他还没回来吗?自己先走了,谁会帮他去死呢?栾游忧心忡忡。

      前台的小张跟她打招呼,高兴地告诉她同学已经通过面试。栾游条件反射地微笑点头,拖着脚步往里走了几步。回头望去,小张又抱起手机津津有味地看着,栾游注视了她好一会儿,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刚进办公室坐下,手机响了,栾游看见屏幕上的“席宁”两字,心中一喜,飞快地按下接听键。

      “席宁?”

      那头的声音低沉无力:“是我,下班出来见个面吧。”

      栾游有不好的预感,听席宁的口气,他在那里剩下的日子恐怕过得不怎么美好。

      工作心不在焉,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同事们走进她办公室,又面带异色的出去,终于引来老总敲她的办公桌。

      “这份合同你认真看了吗?不舒服就回去休息。”

      栾游马上抬头:“好,齐总,我真的不舒服,想请两天假。”

      “你!”齐总对她怒目而视,“我没记错的话,你昨天才回来销假吧?”

      栾游苦兮兮的:“我发烧呢,本来就没好透。昨天要不是为了接待成才的王总,我是想多休息两天的。”

      齐总眉毛拧成了个川字:“昨天来的是茂盛的吴总!”

      栾游摊手:“你看,没好透,记性都不行了。”

      齐总气得不轻,但还是批了栾游的假,毕竟她看起来的确一脸菜色。

      交代了几项工作,栾游拖着“病躯”提早下班,一出大楼迅速给席宁发了条微信:已下班,哪儿见面?”

      席宁很久之后才回:身体不适,我家楼下小饭店行吗?一起吃个午饭,地址XXX。”

      掐指一算,这地方离栾游所在地要倒一趟地铁,一趟公交。她越发觉得席宁情况严重,忙不迭赶路去了。

      待两人见面,小饭馆的小包间内坐定,栾游发现席宁的状态比她想象的还要差,面色蜡黄,满眼沧桑,素来英俊潇洒意气风发的大小伙子此刻背都有些佝偻了。

      “你…没事吧?”

      席宁说话慢吞吞的:“没事,就是呆得太久了。”

      “啊?”栾游惊讶,“多久?”

      “十八年,又是病死的。”

      栾游不知该说些什么,席宁好惨,惨得她都不忍心问细节了

      “我被卢三奶奶打了,又被芬儿喂了毒药,不是故意抛下你的。”

      “我知道。”席宁有气无力,“是卢之兰搞的鬼,她给你下了假孕的药,怂恿你进府跟叶氏斗法,你没有上她的当,她怕假孕状态暴露,便向叶氏透露了你的存在。叶氏找茬之后,她指使芬儿毒杀了你,将罪行嫁祸叶氏。”

      与栾游猜得大差不离,只是她并不知道假孕这回事,六小姐果然好心机。

      “原来那时我肚子里没有孩子,早知如此,我们互杀就好了。”

      席宁抬眼瞅她,苦笑道:“我不知道互杀有没有用,但我用十年验证了自杀之外的第二个方法,刻意寻死,是没用的。我花钱找过杀手杀自己,故意激怒过京中恶霸,调戏过武将的妻子,欠过赌坊一大笔钱不还,甚至当街大骂皇帝被斩立决……一直死一直重生,就是回不来。我算是看明白了,除了命运让你死,旁的门路想都别想。”

      ……

      栾游心中充满了对席宁的同情。好惨好可怜,孤身在异世,天天都寻死,偏偏还死不了,生生挺了十八年,简直惨过秦香莲,苦过王宝钏。

      跟他一比,自己受的罪根本不算什么!

      栾游一沉默,席宁反而振作了些,扯扯嘴角道:“也没什么,后来我不寻死,过一天算一天,慢慢也就习惯了,后几年日子还行。想想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我比别人多出一段人生,多活了不少年,还是赚了。”

      栾游难过:“如果不是自己想要的人生,多活多少年也是了无生趣的。”

      席宁拍拍她的肩膀:“别想了,点菜吧,我想吃家乡菜快想疯了。”

      两人点了菜,边吃边聊。栾游从席宁的叙述中得知,她死了以后,便宜弟弟上京来为姐姐收尸并伸冤,卢三奶奶下狱。紧接着卢三爷长女卢四小姐被人撞见与纨绔厮混,送去了家庙,至死未出;卢二爷外放六年回京进了户部司京中粮储,不料被天火烧了两个大仓,治管理不善之罪停职;两年后卢家的三品大员卢大爷卷进贪污军饷案,托尽关系判了流放,不曾想还是死在路上。卢大奶奶殉夫而去,老夫人也于当年病逝。

      白丁卢三爷反而是最平安的一个。虽然席宁对生意经一窍不通,各地铺子被他管得乱七八糟,好歹没出大事,手里也有余粮,这才能在卢六小姐高嫁定北侯世子时拿出一份像样的嫁妆。

      只是卢府从此式微,京都贵族圈里再也没有卢家的一席之地。

      卢六小姐手段了得,一步一步心机算尽搞垮自家,还不忘给自己找了一门好亲。她要不是穿越重生,栾游把头割下来给她当球踢!

      只是这些套路为什么那么熟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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