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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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醒来时，房间里很安静。
他呆呆望着雪白雪白的天花板，脑子里也空白一片，茫茫然的不知今夕何夕。
蓝影坐在床边，轻轻的捋了捋他的头发，低声问:“还好吗？”
“头疼。”他拖着长长的尾音，慢吞吞地抱怨。
蓝影伸出手替他轻轻揉着头部，看着他倦倦地合上眼，唇角微微下拉，安静良久，才低不可闻地嘀咕了一句，“想回家。”
手上的动作只微微顿了顿，又继续按揉起来，蓝影轻声说:“他们送了最好的药来，夏冰给你治的伤，你的识海受创，是莫轩亲自出手替你稳固神魂，至少还要再休养两三天才能恢复——我已经订了大后天晚上的机票。”
想回家。
哈利眼睫微颤，嘴唇动了动，这一次却没有再说出口。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这世上，哪里真有那样想怎样就能怎样的幸运。
想想而已。
想想罢了。
两世的记忆被人那样粗暴的翻阅，实在不是什么好受的事，哈利恹恹地靠在床上，时不时有一些时间久远的记忆乱入，心里乱糟糟的根本静不下来，只有打开不知是谁特意搬来的电视，无聊的看着一部刀光剑影的武侠剧打发时间。
那些演员的妆容和服饰，都极具年代风格，当男主角顶着头泡面似的发型在骤然响起的背景音乐中酷酷的出场时，他抖着肩膀小声的笑了。
约西亚原本一直低头和一大盘猪血糕奋斗，听见他的笑声连忙抬起头来，面对屏幕上男主角雷人的造型，表情很是震惊，张大了嘴做呐喊状，“波特先生居然喜欢那种类型吗？！”
哈利觉得自己的眼光和品味受到了极大的侮辱，“约西亚·布鲁赫，你是不是也想试试那个？”
约西亚连连摇头，“不不不不，我觉得自己已经很帅了，不需要追求那种——那种时尚。”
他抱着盘子警惕的看着哈利，突然为自己漂亮的脑袋前所未有的担心起来。
有个主人控的伊万斯先生在，谁知道他的头发什么时候就会变成讨人欢心的工具了呢？想到自己要顶着那种发型过日子，感觉人生都会灰暗掉呢。
所幸哈利也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很快的又把注意力集中在了狗血的剧情上，但是蓝影朝他投来的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成功的让小蝙蝠吓到炸毛，甚至有些食不知味起来。
气氛尚可的时候，房门被人轻轻敲响，约西亚起身前去开门，与走廊上一身黑衣的男人打了个照面，脸色微变，目带防备的后退一步，让开了位置。
玄钰踏进房内，神色复杂地看了目不转睛望着屏幕的哈利一眼，语气相当客气地问蓝影，“能让我们单独谈谈吗？”
蓝影眼神微微一沉，神色不善地打量了他好一会儿，还是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了哈利，哈利脸上轻松的笑意缓缓收起，平静地说:“好啊。”
房门被无声地关上，玄钰步伐沉稳的来到床前，坐在了他身边。
“恢复得怎么样？”他问。
哈利抿了抿唇，“还不错。”
玄钰微微抬手，又按捺了下来，沉声说道:“抱歉，宗门法决不容有失，我不觉得追究这个有错，但是手段太粗暴了，伤到了你。”
“对不起。”
哈利避开他的目光，视线定格在浅色条纹的被单上，语气淡淡的说:“我明白。”
玄钰看着眼前明明很陌生，在记忆中却已经无比熟悉的面孔，迟疑地问:“你愿意……和我回一趟宗门吗？”
他对默不吭声的哈利耐心地说:“无论如何，你都是天心宗的嫡系弟子。我们的确做不到像……像他们那样对你好，但是感情都是可以培养的。”
“我不觉得有那个必要。”哈利没有抬头，慢慢的说，“其实，你们本来就，不是他们，根本没有义务对我好。就连你，不也是因为那些记忆，才有我们很熟的错觉吗——几天前你甚至都还不认识我。”
“我承认，我受那些记忆影响很大。”玄钰皱眉，终于还是握住了他的手，“可是你所经历过的，那些好的，不好的，我都亲眼见证了。”
这种毫无隐私，所有的一切都赤|裸裸的被一个本该是陌生人的家伙了解得一清二楚的感觉，真的很糟糕，可偏偏那人是玄钰——他连怨恨都生不出的人。
哈利咬着下唇，神色很是难堪，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他却握得极紧。
“我比这世上任何人都要了解你，蓝汐——或者你更愿意被称呼为哈利——就算你很难接受，这一点已成事实，无法逃避也无法改变。”玄钰微微倾身，专注的凝视着他，“尽管我不是陪着你长大的那个人，但我已经不可能再将你当做什么不相干的人，也不可能不去关心你，在意你，你完全可以坦然接受这些，我相信，即使他知道了，也会很高兴有人能够代替他来照顾你的。”
“不用你可怜。”哈利偏过头，感觉现在这种状况简直让人别扭极了，也窘迫极了，“我很好，你没必要这样。”
“还是这么任性呀，”玄钰叹息着揉了揉他的脑袋，“把别人震得七荤八素的，又想一走了之了吗？你这是要，始乱终弃？嗯？”
哈利忽地回头瞪他，因为用力过猛甚至有些头晕目眩，犹自带着些怒意开口道:“明明是你自找的——”
修长的手指蕴起一丝真元，按在他的太阳穴上来回轻揉着，动作自然流畅得仿佛做过无数遍，玄钰眼神柔软，低头看着他丝毫警惕之心都没有的气到炸毛的样子，忽然微微的笑了，“好吧，是我自作自受，别生气啦，要不然，大尾巴给你抱呀～”
一团蓬松松毛茸茸的大尾巴撞进了怀里，讨好地蹭了蹭他的下巴，哈利傻乎乎的睁大了眼，很习惯的将它一把搂进了怀里，继而微微苦笑，神情中有种说不出的沮丧与低落，“你不用学他的。”
玄钰表情古怪，“我刚才说了——我受那些记忆影响很大。”
他囧囧的看着自己的大尾巴，明明想着要赶紧把它收回来，哪个妖族会拿自己的尾巴给人当抱枕用的不要面子了吗，可心底却又有个声音告诉他，这很正常啊只要能哄得那家伙开心了面子算得了什么呀。
那双桃花眼稍稍瞪大了些，冷峻帅气的脸纠结的皱成了一团，逗得哈利忍不住笑出了声，又莫名的心酸难过起来。
“还真是——”玄钰按了按眉心，好笑又无奈，“我认栽，行了吗？”
他收好尾巴，将那个笑得眼里都是泪的孩子拥进怀里，叹息道:“好了好了，就算我没他那么懂得照顾人，没他那么会哄你开心，看在我们好歹都是同一个人，都有萌萌的大尾巴的份上，你就勉为其难的叫声师兄来听听啊。”
哈利在他的外套上悄悄蹭了蹭眼泪，瓮声瓮气地喊:“师兄——”
玄钰忽然觉得喉头发酸，好像有什么东西梗着一样，眼睛难以克制的红了起来，语声暗哑地低应了一声，“嗯。——跟我回去，好吗？”
哈利揪着他的外套，飞快地摇了摇头，“我不要！那里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啊，所有人都不认得我……所有人……”
“他们会喜欢你的，”玄钰轻抚着他的头发，低声说，“你在英国那边认识的那些人，不也只相处了几年而已吗？”
“那怎么会一样？当初我什么都没有，所有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只能从头开始，可是——”哈利闭上眼，嗓音开始发颤，“要我和他们也从陌生人开始相处……我受不了那个，真的……我做不到……”
“原来我们无法无天的蓝汐也有害怕的时候。”
玄钰低垂的眼眸中满满的都是心疼，“你不是应该在知道我们存在的时候，大张旗鼓的杀上门来，拿出一切可以证明你身份的东西，理直气壮的要求我们接纳你吗？怎么就变成一个胆小鬼了呢？——如果没人发现，你就准备什么也不说，救了人之后不声不响的离开吗？”
哈利不吭声了，默默的往他怀里缩了缩。
“小混蛋，早点告诉我们也不至于——”玄钰话音一顿，想到疗伤时看到的那片触目惊心的淤痕，眼神微微黯淡了下去，“痛吗？”
回想起那天与他对峙的场景，哈利呼吸一滞，身体有瞬间的僵硬，又缓缓的放松下来。
“痛。”他偏过头小声的咕哝，心里像是扎了根刺一样，一碰就难受，“痛死了。”
玄钰合上眼，心口像是被那几个字猛烈的撞击了一下，也感同身受般体会到那种尖锐到无法承受的痛意，“对不起。”
哈利唇角抿得笔直，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抬起手抱紧了他轻微颤抖的身体，以耳语般的音量小声说:“想吃合方斋的玫瑰饼。”
玄钰点了点头，“好。”
“清华斋的芙蓉糕。”
“好。”
“大顺斋的糖火烧。”
“好。”
“五味轩的全素宴。中午就想吃，他们说不外卖。”
“师兄去买，他们不敢不送来。”
“老大……莫轩先生会说你滥用职权。”
“为你挨的骂还少吗？不差这一回了……”
许了不知多少个条件，直到神思倦怠的黑发少年被哄睡着了，玄钰低头看着他的睡颜怔怔出神。
那长长的眼睫安静的垂着，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了小小的阴影，嘴角微微向上翘起，弯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仿若一个得到了足够多的糖果心满意足的孩子，看上去十分乖巧无辜的样子。
玄钰闭了闭眼，密密麻麻的刺痛从心底涌起，似乎能将人淹没，他弯下腰，替熟睡中的那个孩子按了按被角，才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蓝影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径直向房内走去，对擦肩而过时那声低不可闻的“谢谢”毫无反应，倒是约西亚眼珠滴溜溜的乱转，在他们身上来回打量着。
玄钰脚步略显沉重的离开了门口，视线投向了斜靠在走廊墙壁上若有所思的男人身上，在离他一步远的地方停下了。
花沐风抬起眼，表情奇异地扫视着他，随后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来，“我倒没想过，五师兄你还有这么擅长哄孩子的一天——萌萌的大尾巴？噗哈哈……”
他忍俊不禁的弯下腰，笑得眼泪都要飚出来了，“这几个字够我笑上几十年了哈哈哈哈～”
玄钰额角青筋微跳，恼羞成怒地指着他，“花小七！那句话你给我忘掉听到没有！传出去了我可就找你了！”
“拜托先让我笑一会儿～”花沐风摆了摆手，乐得不行，“咱们相处多少年了，我居然今天才发现师兄你心里还住着个可爱的小公主～”
“我看你是欠收拾了！”玄钰抬脚就踹了过去，被他轻而易举的躲开了。
师兄弟两人你来我往的在走廊里过了几十招，才在花沐风嬉皮笑脸的求饶声中停了手。
“我说，你确定他没问题吗？”他们继续朝楼下走去，花沐风脸上仍带着笑意，语气却认真了起来，“这事儿听着怎么那么玄乎呢？”
玄钰眼神微沉，“我很确定，沐风，别在他面前说这种话，他会难过的。”
“你看起来简直跟中邪了一样，”花沐风难以理解地瞟了他一眼，眉心蹙了蹙，语气中带了些冷意，“我听说巫师有种药叫迷情剂什么的……”
玄钰脚下一个趔趄差点一脚踏空，“你能多看看书再来发表意见吗？！迷情剂是什么东西你知道吗就敢乱说！”
花沐风耸耸肩，“就算不是，也肯定有别的手段——除非他能拿出足够的证据来，否则我持保留意见，五师兄，你还是想想这事儿怎么和大师兄交代吧，一个英国人居然学了我们的《玄天决》，这可不是几滴眼泪就能摆平的事。”
玄钰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看的他心里都有些发毛了，才抽回目光。
他记得另一个世界的花沐风曾经是怎样把那个孩子捧在手心，对比如今冷漠防备的态度，才更替他感到难过和心疼。
难怪他不愿意回去，别说一个从小备受宠爱半点委屈也没受过的孩子了，就是自己，骤然面对这些恐怕也要花些时间来调整心态。
毕竟在感情上，只有在意了，才会受伤。
“大师兄那里我去解释，”他直视前方，淡淡地开口道，“你们如果打消不了怀疑的念头，最好谁都别去见他。”
花沐风都给他气乐了，“你倒是护得紧啊，宗门法决外泄这么严重的事，出了纰漏可怎么办？！”
玄钰平静地看了他一眼，“我担着。”
作者有话说
第181章 第十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