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上的芭蕾》凌绝顶

23、第二十三章

　　唐米娜深深吸气，木然的至他怀中抬起头来。
　　既然他已经知道一切，这戏也不用再唱下去了，不如索性清清爽爽挑个明白，如果他真要置苏柏于死地，自己，今生今世，绝不原谅他。

　　主意拿定，她的心反而安定下来，唐米娜冷冷看着薜达，正待开口，却被他一指轻轻摁在唇上，“嘘，乖，不要说，什么也不要说，今天是我们的大好日子，我不想再提那些不开心的事。至于那个人……”他狭长的眼睛微微一眯，唇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只要你乖乖的，我心情一好，也不是不可能放他一条生路。”

　　嗯？唐米娜冷得仿佛结了层冰霜的眼睛倏地睁得老大，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究竟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她的计划？唐米娜原本打算破釜沉舟的心，又患得患失起来，手心里全是潮呼呼的汗。

　　薜达拉过一缕她的长发，笑着说：“你看，马上要做新娘子了，还这样披头散发的……我的小公主，没有皇冠怎么能称得上是公主呢？”

　　他一弯腰，唐米娜顺他动作看去，才发现他带来了一只小小的黑色密码箱。薜达将小黑箱放到梳妆台上，凝神静气拨了一串数字后，侧头看了她一眼，神秘地一笑，将箱盖缓缓打开。

　　一瞬间，仿佛黑夜里的星空被人用魔法收纳了起来，藏在了这只小小的黑色密码箱中，徒然出现在唐米娜眼前的，是一只造型精巧的钻石皇冠，它被搁在铺设着黑色丝绒的箱内衬面上，流光溢彩，晶莹灿烂。

　　薜达取出皇冠，将它戴在唐米娜的头上，狭长的眼睛微弯，全是笑意。
　　“这只皇冠是薜家的传家宝之一，最早是我奶奶的所有物，我现在把它交给你。”

　　皇冠看似小巧，却份量十足，唐米娜只觉脑袋上一沉，那冷冷硬硬的东西便框在了头上。
　　忽然之间，她便想到了《西游记》里的齐天大圣，那个自由不羁的精灵，他被套上金箍时，也是对他的新师父充满信任的吧。谁想这份温和亲切的微笑里，就偷偷包藏了一个祸心。
　　她情不自禁地摸了摸头顶上的皇冠，心中一时五味夹杂。不可否认，薜达确实尽其所能的对她好，可他的好和他的强势不可分割，正如头上这顶皇冠，看似夺目无双，其实只是伪装过的一副枷锁，一个紧箍咒，所有目的，说穿了不过是一个束缚。

　　薜达看着眼前含苞待放的少女，戴上皇冠的她，栗色长卷发流云一般垂下，皇冠上的累累钻石，在灯下闪烁出点点星芒，映衬得她的脸宛如透明。象牙白的抹胸式婚纱，领口镶了两排莹润的珍珠。长长的裙摆，满缀着繁复的细蕾丝，迤逦不断的一直向后延伸，铺出一个长长的扇形。
　　她是一位真正的公主，在他手中。

　　薜达满意地微笑，“正如你刚才所说的，现在，你得在这张婚书上签字，我盖上薜家的族印‘地狱之门’后，你就正式嫁入薜家，再也不能反悔。”

　　唐米娜正在暗暗揣测他话里话外的意思，耳边却突然石破天惊地听到那四个如有千钧的字，心脏猛地一跳，迅速抬起头来。

　　“地狱之门”！
　　多日来，她为此绞尽脑汁，一直费尽心机想着该从哪里下手，没料到它竟就这样轻飘飘的，徒然至他嘴中蹦了出来，唐米娜顿时忘了其他。

　　薜达正瞧着她，见唐米娜突然一脸震惊地抬头，脸上的温和顿时凝固，“怎么？难道到现在你还想打退堂鼓？”他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力道猛地收紧。

　　“不，不是的。”手腕上的痛楚，唤回了唐米娜的神智，心头立刻涌上强烈的狂喜。这样的大好机会，简直就是如有神助，她怎么能放过？唐米娜赶紧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我只是，没听过‘地狱之门’，那是什么？名字取得这么怪异。”

　　薜达的眼睛倏地眯紧，眼底仿佛有冷光闪过，他注视着她，唇角慢慢勾起，“Crystal对‘地狱之门’这么感兴趣？”

　　唐米娜从小和薜达一起长大，对他的神情变化了如指掌，她立刻反应过来，薜达现在很不高兴，心底顿时一紧，马上乖巧地闭上嘴巴，给他来了个不置可否。

　　薜达反而叹了口气，“你又来了，为什么对着我总这么紧张？我就这么令你害怕？Crystal，你不知道，我恨死你这个表情。”

　　唐米娜咬住嘴唇，自己脸上写着紧张么？他对她的了解，还真是远超过她所以为的。

　　薜达托起她的下巴，“‘地狱之门’，是一枚印章，是我们家族中掌握权力的象征。你马上就将成为我的妻子了，这些事情我也没打算对你回避。”

　　可不是，她现在正扮演他即将新婚的妻子，剧本如此，境况如此，她也无可退缩。

　　薜达至那只黑色密码箱中摁了几个地方，唐米娜惊奇地发现，原来箱中还另有暗格，原来存放皇冠的那层黑色丝绒衬底，倏地自动分开，露出下面一层银色的底盖，掀开底盖，最后才看到一枚黑色长方条印静静安放在那儿。

　　“这个……就是‘地狱之门’？”看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啊。
　　薜达微微一笑，取出那枚方印，唐米娜细细一看，觉得它的材质有点似金非金，似石非石，甚是特殊。
　　薜达又从箱中拿出一张印制古朴的双开纸页，打开来，浅米色的纸上印着几个中文字：“琴瑟静好，薜氏婚书”。

　　“这是我们家族中的婚书，和法律上的婚书意义又有不同，只要签上名字，盖上印鉴，你就是我们墨皇门所承认的，独一无二的女主人。”他将婚书放在她面前，递上一管乌黑钢笔。

　　被那道如有实质的目光紧紧盯着，明知是虚与委蛇，唐米娜接住笔的手，还是忍不住颤抖起来。她定定看着婚书上那几个印墨大字，一阵心神恍惚。

　　“你还在犹豫什么？”他低沉的声音伴着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要我把苏柏叫来么？或者，从他身上取件东西来？我怕吓着你呢。”他的唇紧紧贴在她的耳上，用最亲密的姿态讲出最残酷的话。

　　虽然玛莉莲说了苏柏并不在他手里，唐米娜还是被他的一通威胁搅得心乱狂跳。
　　不能自乱阵脚，他既然拿这个做要胁，就说明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计划，一切按原来计划走便可以，何况，她已经亲眼看到了“地狱之门”。

　　唐米娜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地看他一眼，一咬牙，签下了娟秀的“唐米娜”三个字。

　　薜达低低轻笑，接过她手中的笔，也签下名字，然后拿那枚叫作“地狱之门”的黑色方印蘸了印泥，盖在婚书上。
　　一个鲜红的奇异图腾卧在纸上，初看似兽非兽，细看又象一个变形的薜字，薜达笑说：“忘了讲，薜家没有离婚之说，一入墨皇门，就永不能背叛，如有异心，任谁也保不了你。”

　　穿着白色婚纱的新娘子身体一颤，她看向薜达，清澈的眼睛里，浮现出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他还在威胁她，他对她不能确定。
　　他们所谓的婚姻不过是座沙雕的城堡，看似威严壮观，其实不堪一击，金钱的堆砌无以表现他对她的好，一再的威胁也不过是为了消除他心头的恐惧。
　　唐米娜头一次看清了他的虚张声势。
　　她对他，又是可怜，又是无奈，曾有的隐约恨意不知不觉间消去大半。

　　“Alex……”这段日子以来，她第一次主动拉住了他的手，“你不要再错下去了，无论发生过什么，我总会记得你从小对我的好。”

　　薜达的手被那双柔胰拉住，仿佛坚硬的心头忽然缠上一株温柔水草，他的心顿时一软。
　　可是……
　　他深深看她，良久后，才微笑着，将自己的手腕至她的手中挣开。
　　他也没有选择，他不能放过她……

　　“我该出去了，在外面等你，亲爱的Crystal。”他在她的唇上轻轻啄了下。
　　薜达将“地狱之门”收回箱子里，唐米娜站在一边，心情复杂地看着，却仍然默默记下了步骤。

　　薜达提起那只小小密码箱，正准备离开化妆间，门却砰地一下被人推开，保镖索卡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老板，暗迹的人乘你大婚来搅局，已经闹到了门口！”
　　薜达微微一怔，接着黑眸一沉，顿时，脸就冷了下来。
　　“你调了多少人来？”
　　“我们这里人不多，来的的兄弟大半也没带武器。刚刚已经通知再调两百个人过来。”
　　“我出去看看。”薜达说。
　　“那，夫人？”索卡一脸的汗，他目光扫向唐米娜，满面焦急。
　　薜达回头看她一眼，神情犹豫。

　　唐米娜知道索卡是薜达的贴身护卫，如果不是真的情况危急，不会轮到他冲进来没上没下一通乱嚷，她不懂这些江湖争斗，甚至不知道所谓的“暗迹”是什么东西，可她能看出薜达的不甘和担忧。

　　薜达走回来，握住她的手，“不要怕，我会保护你。”
　　唐米娜怔怔地点头。
　　“这只箱子，就先托给你，一定要小心。”
　　还没等唐米娜回过神，只觉得手中一沉，他已将手中那只黑色密码箱交到她手中。
　　他不等她反应，转身就走，“我去看下情况，如果不行，取消婚礼，立即送夫人离开。”他终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