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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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米娜和叶荣华一无所获地回到格勒诺布尔，虽然躺在那格形似棺材样冰冻抽屉里的不是苏柏，可暂时的欣喜过后，他们又陷入到更深的焦虑。
苏柏到底在哪里？他会不会在某个角落遭遇那个遇害中国留学生同样的事情？甚至，他可能已经遇到，却无人知晓……
唐米娜的心忽上忽下翻来覆去地揪着，好比一个自以为已经被判了死刑的人，临门一脚，却突然将斩立决改判成了死缓，一切只不过是让她的心由一刀断生死转为了逐寸凌迟。
“米娜，明天我们再去警局查查吧，经常去问，可能得到关注的机会比较大。”叶荣华站在宿舍楼前宽慰她。
唐米娜轻轻点头，“你今天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咱们电话联系。”
叶荣华又叮嘱她两句才转身离开，米娜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步走上宿舍楼的楼梯。她的单人宿舍在走廊的最尽头，一盏光在身后幽幽地照着，唐米娜心不在焉地掏出钥匙，正准备开门，余光中却忽然扫到一个蹲在墙角的黑影。
“啊！”她惊得失声尖叫起来，那个黑影闻声却猛地站起身向她靠过来。
今天一整天的奔波下来，唐米娜早已累得快要断气，更何况苏柏的事让她又急又上火，现在这个节骨眼上，竟然还有人来撞枪口，她又气又怕，抓起书包就向那人头上拍去……
“米娜，是我！”那个熟悉的声音就像一个灵验的摇控开关，瞬间定格住她。
唐米娜怔怔地呆在那里，看着那个黑影一步步走到光线里来。
黑暗一点点散去，那张温和微笑的脸就如同水下浮出的鬼魅般，先是鼻尖，再是额头，接着是眉眼，整张脸就这样在米娜最猝不及防的时候，陡然出现在她面前。
他的脸上依然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眉目间依然是挥之不去的书卷之气，可他好像更瘦了，鼻梁处有一丝隐约的淤青。
是不可置信，还是狂喜？是气恼，还是委屈？米娜说不上来，她只是定定看着他，眼睛里慢慢蒙上一层水雾。
在他失踪后才明白了自己的感情时，她没有哭；找不到他的行踪，却听到别人说苏柏称她为自己女朋友时她没有哭；几乎相信了马塞那个遇害的中国留学生就是苏柏时，她最终也没有哭……
可是现在，一股强烈的酸涩涌进她的眼底，眼泪好像决了堤的洪水般就快要汹涌而出。
“苏柏……”她小心地试探着，声音沙哑，带着丝微微颤抖。
“是我。”那个人显得有些歉疚，“对不起，我蹲这儿吓着你了。”
唐米娜靠在门边的暗影里，她猛地捂住自己的嘴，两肩轻轻耸动，没有出声。
“米娜，你怎么了？真吓着了？”苏柏着急起来。
吓着了？唐米娜忿忿地想，下一步她都准备去中国大使馆敲门求助了，再不行，她会傻傻地四处去发寻人传单，或者一家一家殡仪馆地去辨认相仿条件的尸体，要是还不行……还是不行的话，她又能怎么办？
她猛地转身，一言不发地开门，苏柏愕然地呆在那里。
唐米娜打开门，进了房间，苏柏正准备跟进去，却被她猛地一记关门差点夹住鼻尖。
苏柏摸了摸鼻子，敲了几下门，“米娜，米娜你这是怎么了？”
冷冰冰的门后悄无声息。
苏柏的眼睛渐渐失去了光彩，他黯然苦笑，唐米娜如果真的讨厌他了，真的对他厌恶得嗤之以鼻，也许对他们两个都是种解脱。而他，他只要能在暗处守护着她就已经很好。
他从随身的包里取出那条白色围巾，留恋地摩挲，毛绒绒的围巾那样柔软温暖，他叹了口气，将它轻轻系到门把上。
苏柏倒退几步，最后看了看那条白围巾，决然地走了。
* * *
唐米娜侧耳听了听，门外一点声音都没了，难道他就这么走了？甚至继续失踪？！
她的心慌乱起来，赶紧打开门，可走廊里已经空无一人，只有自己那条白色围巾绕在门把上。围巾很长，苏柏怕弄脏了，细心地多绕了两圈，曲曲折折纠成一团，好像米娜千回百转的心。
唐米娜狠狠地咬住嘴唇，这个混蛋！他就这么没耐心？他到底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啊！她气得满脸通红又万般无奈，飞奔着追了出去。
宿舍楼下的柏油小路上，早已没了苏柏的踪影，唐米娜不甘心，顺着路又追出一段，一口气跑了十来分钟。
此时已近深夜，整个格勒诺布尔都已经入睡，雄伟的阿尔卑斯山寂寞地俯瞰着这座小城，空荡荡的小路上，只有唐米娜一人粗重的气喘声。
“苏柏！！！！”唐米娜拿手圈成喇叭，笼在嘴上冲空旷的四周大喊，寂静的黑夜里，回答她的只有满天的风雪。
他真的走了，唐米娜沮丧地低头，自己担心了那么久，一颗心随之忽上忽下又痛又麻，可他就这么不说一句地走了？
她的心渐渐在冬夜的寒风里冰凉，根本是自己自做多情吧，人家从没对她表示过什么，那些微笑，那双桔色毛绒拖鞋，那束紫色的风信子，那个寒夜里燃烧着桔色光环的旋转木马……一切一切的温暖也许只是朋友间的友爱。可是，即使是友情他也不该一言不发地失踪啊……
她无奈地转身往回走，夜里风雪骤然加大，地上已蒙了层浅浅的银白。她低头抱紧自己双肩，脚步变得沉重起来。身体已经完全没了力气，天知道刚才她怎么能一鼓作气跑那么久。
心神恍惚地走了一段，突然，一个黑影在米娜面前飞快地掠过，惊得她猛退一步，脚下一滑，米娜唉地一声跌倒在地上。
那个黑影停了下来，缩成一团躲在路边，扭过头，露出一对泛着绿光的瞳孔。
“喵呜~~”它无辜地眯了眯眼，摇晃两下尾巴，轻巧地跳下车行道一溜烟地不见了。
原来是只猫。
唐米娜跌坐在雪地里，雪水慢慢浸湿了她的大衣，身体从里到外的湿凉，脚踝却火烧般地灼痛，她再也忍不住，蜷缩着身子痛哭失声，风声呜咽着，卷得她的头发纷乱飞扬。
一双朴素的黑色休闲鞋踏着薄雪一步一步走进她的视野，米娜抽泣着缓缓地抬睫，那人却蹲了下来，将视线与她平齐。
“米娜……”他有些颤抖地叫她的名字，伸出手拭她满脸的泪。
“……”
他温暖的手指还是记忆里那样略带薄茧的粗糙，动作却更加细致轻柔。
米娜鼓足勇气捉住脸颊上那只手，她看着他的眼睛，哽咽着，却一字一句无比清晰，“苏柏，我不管你会不会耻笑我，我只想跟你说，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冬夜里坚定得掷地有声，苏柏遏制不住地全身战栗。
眼前漂亮单纯的少女好像忽然间长大了，她的眼神干净但是执着，紧抿的嘴角轻微地打着哆嗦，几片雪花飘到她脸上，很快融化，化作剔透晶莹的一滴水珠，和着满脸拭不净的泪水，染得少女的面孔如同一块水洗过得温玉……
纷纷扬扬的雪花在空中旋舞，荒陌无涯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这个人。苏柏鼻子一酸再也说不出话来，他无言地张开双手将她纤瘦的身体紧紧抱进怀里。
米娜像小猫般闭紧了双眼，他的怀抱真是温暖啊，有一种安宁的味道。她的脑袋蹭在他的胸膛，小声地嘟囔着，“你呢，你喜不喜欢我？”
苏柏却缓缓放开她，一声不吭地脱下自己身上的棉衣。
“你在干嘛？”唐米娜诧异地睁大眼。
苏柏低着头闷闷地说：“你大衣都湿了，当心生病，穿我的。”
“不要，你这样也会生病。”
“听话！”他不由分说地除下她身上湿掉的大衣，将自己的棉褛紧紧裹在她身上。
唐米娜顿时变成了小一号，卷成了桶状的身子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雪白面孔，一对乌溜溜的眼睛好似两粒滚圆的黑葡萄。
“你的脚还能走吗？”苏柏问。
唐米娜不情愿地瞪他一眼，伸了伸腿，“唉哟——”她皱紧了眉。
苏柏赶紧扶住她，“还是我来背你吧。”
他转过身将沉默的后背朝向她。
他的棉褛穿在她身上，自己只剩了件手织的黑色毛衣，他的肩背瘦削但是挺拔，半跪在雪地里的背影静默如山。
唐米娜久久看着他的后背，眼睛又湿了。她轻轻匐了上去，双手紧紧圈住他的脖子，将脸偎在他的肩上。
苏柏背着她在雪地里步行，那个软软小小的身体紧贴在他的后背仿佛与他融为了一体。
“苏柏……”
“嗯？”
“你喜欢我么？”
“……”
“你不回答我？”
“……”
“那我就当你是喜欢我了。”
米娜将他脖子搂得更紧，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不管你喜不喜欢我，反正，我喜欢你！”
苏柏深吸了口气，眼前的景物渐渐隔了层水波般的有些模糊，他将她往上托了托，手收得愈发用力。
“苏柏，你还会无缘无故失踪吗？”
“不会……”
“你还会不跟我说一声就不告而别吗？”
“……永远不会。”
米娜只觉得一颗悠在半空中的心终于有了着落，她闭上眼睛绽开一个微笑。
苏柏摸索着将背上女孩的棉衣捻了捻紧，他愿意一辈子背着她这样走下去，直到生命尽头。
夜风呼啸着，卷起层层的雪花，覆了白雪的曲折小路上留下一列长长的脚印……
作者有话说第10章 第十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