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界情史》火晶

82、第八十二章

　　婉游赶到幽篁居的时候，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幅景象：
　　卧房的柜子柜门大敞，屏风翻倒在地上，原本放置在桌上的永昼灯打翻在地，还有不少零零碎碎的东西掉在地上。两个一身黑衣的人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
　　这里明显刚刚结束一场打斗，浮稽上神坐在椅子上，正翘着二郎腿，目光狠厉地盯着下面的两个黑衣人。
　　虽然周围一地狼藉，但是她一直期待的一幕终于出现了，婉游激动道：“爹爹！”
　　浮稽上神猛地抬起头，呆呆地看着她。他的神色有些恍惚，似乎透过她，在回忆什么。
　　婉游以为他没认出长大后的她，毕竟他的子女太多了。于是，她快步走上前，笑道：“爹爹，我是小婉游。”
　　她的话似乎刺激到了他，他突然站起来，身子轻颤，好半天才嘴唇微抖：“是……是小婉游吗？”
　　婉游在他面前站定，连忙掏出红宝扇：“爹爹，还记得吗？这是你给我炼的法器。”
　　红宝扇映在他眼里，轻轻颤了颤。他像是终于回神，神色似轻松又似失落，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如同当年那般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顶：“小婉游都长这么大了。我的乖女儿，我可算看到你长大了。上次在战场上，我还以为……”
　　婉游本想解释当时她的确死过一次，可是又怕刺激到他，只好笑着点点头：“爹爹可算醒过来了！”
　　“你没事就好。要不然，我真是没脸去见你娘……”说到这里，他突然看向她身后的秀林上神，“这位是？”
　　秀林上神连忙一礼：“上神，叫我秀林就好。我当年在战场上见过您。”
　　浮稽上神迟疑了一下，拉着婉游的衣袖，将她拉到一旁，小声问道：“你没和玄沧在一起吗？这位是什么时候的事？”
　　婉游尴尬地看了秀林上神一眼，他正一派自在地打量着周围，用灵力收拾一地残局，仿佛完全没在意他们父女在开小会。但是以她对秀林上神的了解，婉游相信，他肯定能听到。
　　“这位只是我的朋友，不是爹爹想的那样……”
　　婉游还没想好该怎么解释，浮稽上神就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明白了。”
　　婉游还没来得及猜测他悟到了什么，浮稽上神就松开她的衣袖，转身面向秀林上神，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秀林啊，谢谢你帮忙打扫。”
　　“举手之劳，上神客气了！”秀林上神恭敬道。
　　浮稽上神好奇道：“我这一觉醒来，发现这居所里一个熟悉的人都没有，只看到两个小偷。大晚上的不在家好好睡觉，你们都到哪里去了？”
　　这就说来话长了，婉游正想着该怎么讲这段又长又复杂的过往，才能不刺激到浮稽上神。秀林上神大概看出了她的为难，微笑道：
　　“上神，灵贞上神眼下住在六界圣城。”
　　“六界圣城？！”浮稽上神一愣，随即想到了什么，惊喜地转头看向婉游，“小婉游，你什么时候跟六界圣城扯上关系了？”
　　婉游没看懂他为何突然面带喜色，只好实话实说：“是秀林上神带我去的。”
　　浮稽上神诧异地看向秀林上神，脸上风云变幻，明显脑补了不少，神色微妙地看了看他们两个：“秀林上神也住在那里？”
　　婉游直觉浮稽上神脑补的东西不大对劲，秀林上神已经点头了。
　　这一点头让浮稽上神又是脸色一变，头一次严肃地看向婉游：“小婉游，你跟爹爹说实话，你和玄沧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果然，还是瞒不过他！
　　随即，浮稽上神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当初我被红宝扇的报讯镇醒，好像听到风银说，你是去战场找他的……”
　　说到这里，他大惊失色地看着婉游：“小婉游，你快掐爹爹一下！使劲掐！”
　　婉游尴尬地看了看秀林上神，他连忙转过身，装作没听到。虽然他的举动很为她着想，可是这也太明显了好吗！
　　“快掐啊！”浮稽上神伸出胳膊，在她眼前晃了晃。
　　婉游被他的目光逼视着，只好轻轻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
　　“不行！太轻了，没有真实感！再来！”
　　在他的催促下，婉游硬着头皮用了点儿力气，又掐了一把。
　　“有真实感了！”浮稽上神满意地收回胳膊，看着皮肤上面掐出来的红痕，继而疑惑道，“不对啊，你是活的，难道是我的法术出了问题？明明红宝扇当时衰微到了极点，我在你身上施加的联结咒也突然断了。我醒来还很后悔没能保护你……”
　　浮稽上神的话似乎触动了秀林上神，他开口道：“上神，其实当时……”
　　婉游见状，连忙打断道：“爹爹，其实是这样的……”

　　幽篁居的大堂里。
　　婉游还是没敢告诉他自己死过一回，骗他说是自己被璋阙上仙误伤，在黄龙府养伤了一段日子，略过了她被冒名嫁给璋阙上仙的事。说到这里时，浮稽上神捏碎了一个杯子，气愤道：“我也去捅他一剑！”
　　婉游为璋阙上仙捏了把冷汗。为了不让真相刺激浮稽上神，她谎称玄沧上神在那场战争中死掉了。说到这里，浮稽上神哀叹道：“那么好的女婿，就这么没了……”说完，他像是才想起秀林上神还在旁边，意味深长地看了秀林上神一眼。
　　婉游从这一眼感觉到不妙，但她庆幸玄沧在他这里的印象还能保留当初的美好，不像在她这里那样，人事已非。
　　浮稽上神知道真相的话，她毫不怀疑他会先杀了玄沧上神，再屠了黄龙府。
　　她尽量把自己和凌天的事简略说了，但是从浮稽上神的反应来看，她低估了这事的刺激程度。他眼睛都直了，好半天才激动道：“小婉游，你嫁给了老冥王的儿子？！”
　　婉游努力尽量把刺激减到最低：“爹爹，他有一半迦楼罗血统，对我挺好的，还救了我很多次……”
　　“迦楼罗血统”几个字让他的表情一滞，他思考片刻，叹了口气，似乎刚才的担心少了一些，怒气不减反增。
　　“揭了盖头才发现是他……”浮稽上神喃喃着重复婉游的话，似乎还是难以置信，“你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让我又有了一个女婿？他真的不想报复你？”
　　“他从来不为难我，真的对我很好……”
　　“行吧，”浮稽上神摆摆手，双目炯炯，“我要亲自去会会他！”
　　婉游看得出他不大相信凌天，宓罗上神的事太敏感，也不方便提，只好绕过这点：“爹爹，他眼下很艰难，正在讨伐冥界叛军。”
　　浮稽上神大概看出了她的意图，叹息道：“天意弄人啊！”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气氛凝重。
　　秀林上神的目光在他们父女二人之间转了一圈，率先开口道：“二位，那两位黑衣人并非小偷，而是神界密探。这事交由在下来处理吧！”
　　他拿出那本小册子和一支玉笔，草草写了几笔，然后道：“很快就会有人来处理。此地并不安全，请浮稽上神也来六界圣城小住一段时日，等事情平息再回来吧！”
　　“六界圣城？”浮稽上神面露喜色，“好啊！”

　　进了圣城，浮稽上神一直好奇地张望，嘴里时不时念叨着“原来圣城是这样……”、“终于来长见识了！”之类的话。
　　婉游提出要去众生殿守着，浮稽上神立刻反对道：“你回去好好睡觉吧！有爹爹呢！”
　　“爹爹刚醒，正需要休息……”
　　“我还休息什么啊？你们有谁像我这样，一睡能睡上千年的？”浮稽上神乐呵呵地拍了拍秀林上神，“而且，我还想让秀林陪我聊聊天，讲讲这圣城里的风物。我对这里向往已久，今日可算是有机会一睹风采，你就回去吧！”
　　婉游见浮稽上神和秀林上神在这件事上达成了共识，只好先回去睡觉了。
　　白天忙着东奔西跑，她时常会想起凌天，而躺在床上，婉游的脑海里全是凌天的影子。她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可能在军营里休息，可能在战场上厮杀。她想问问他的近况，又不敢让他分心。
　　在担心和纷乱的思绪中，她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婉游刚醒来，就听到门外有声音。
　　“上神找公主有事吗？”
　　“我在这里等会儿就行，不着急。”
　　是雪浮和秀林上神的声音。
　　婉游立时想起了自己新建的炼器室，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匆忙穿好衣裳，猛地拉开房门。
　　雪浮和秀林上神被她的开门声吓了一跳。婉游焦急道：“众生殿出问题了吗？”
　　“没有，一切正常。”秀林上神眼睛有些发红，看起来没有休息好，“上神，先去吃早饭吧！”
　　吃完早饭，婉游和秀林上神去了众生殿。浮稽上神正坐在殿里，默默地望着炼化池发呆。听到声响，他抬头看向他们，眼中闪过迷惘，随即又笑起来。
　　“爹爹，饿不饿？”
　　婉游笑着将食盒交给浮稽上神，他接过来，看了看秀林上神，便道：“我回去再吃。小婉游，你看起来没睡好。”
　　“当然不是，我睡得可好了。”婉游笑着转移话题，“爹爹，回去好好休息吧！”
　　浮稽上神看着食盒，沉声道：“孩子，你诚实告诉爹爹，你在这里要炼制什么样的法器？”
　　婉游的笑容僵在脸上，又连忙扯出一个笑容：“就是元虚老者托我炼的法器。过段时间，我炼制好了，就算结束了。”
　　浮稽上神看了看她，他的目光让婉游感觉到他并不相信。但是他没有继续问下去，笑了笑：“那我先走了。”
　　婉游目送着他离去的背影，想起他提到的事，心绪复杂。元虚老者要求的法器是她从未在六界古籍中看到过的，这意味着她要自己摸索着创造一个全新的法器。这中间要经历多少次失败，会不会耽误了元虚老者的事，都是未知。
　　秀林上神似乎意识到她的心情不好，又望了望浮稽上神的背影，直到彻底看不到了，他才慎重地拉上两扇门，转身看向婉游。
　　“上神，在下认为有件事必须告诉您。”他沉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