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界情史》火晶

7、第七章

　　关闭神识，婉游对凌天歉意道：“失礼了，我有急事要处理。等事情解决了，再请凌天哥哥来我家。”
　　既然能“千里传音”，那就是法术恢复了。看来这“万事灵”还真灵，以往她要休息三四天才能恢复法力。
　　她一挥手，一道灵光化作一只白鸽，环绕着凌天。
　　婉游道：“这只信鸽送给哥哥，它送信很快的。”
　　“不，我要和上神一起去！”凌天非常坚决。
　　婉游不同意：“籽枝虽然没说明白，但是听起来事情不小。哥哥还是不要卷进来的好。”
　　凌天更坚决了：“既然如此，我就直说了吧！我独自游荡这么多年，现在终于遇到了你！以你我的渊源，我就更不能让你孤身犯险！”
　　他顿了顿，脸色暗了些，眸光却极亮：“……我……我不想刚和你相聚，就又和你分开……也担心你的安危……”他低下头，有些呜咽，似是说不下去了。
　　婉游心中一软。他很寂寞吧！身边没有一个亲人，独自游荡于世间数千年，眼下终于遇到她这个“妹妹”，有人做伴了。
　　她只好点点头：“那就跟我来吧！”

　　度朔山。
　　山上是大片大片的海棠林，正值结果时节，果香盈盈。这座山被设了结界，凡人想爬上山的话，往往爬不了多远，就会绕出来。山下的村镇里都传着山上住着神仙、在这人界与冥界边界保境安民的传说，还衍变出许多麒麟大神和灵贞上神的话本、小曲。久而久之，凡人也就不上山来打扰神仙了。山脚下有一座村民自发建起的麒麟观，经常有不少附近的村民来祈愿。
　　一群魔族站在“林栖居”前，大声叫嚣着要往里面闯，不少魔族正拿着法器破坏结界。魔族的真身各异，因为魔族本来就是各界生灵堕入魔道而成。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额头上都有一个黑诫疤。
　　一时间，各色灵光不断相斗相撞，发出嘈杂的声响，夹杂着魔族的咒骂。
　　婉游刚走出那片棠木林，便看到这样混乱的场面。当初没有设个防魔族的结界，真是失策。
　　情况远比籽枝说的要严重。
　　一旁的凌天拉住她的衣袖，把她拉回一棵大树背后，小声问：“你是要直接打架，还是打算智取？”
　　婉游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他。
　　凌天拍了拍胸口：“论打架，我没问题，但是后续处理比较麻烦；要是智取，现在这帮魔族这么激动，你若贸然过去，也只是雪上加霜。你有好办法吗？”
　　婉游望了望自家的院门，有种不好的预感：“籽枝他们也熬不了多久了……”
　　凌天道：“那个籽枝给的信息太少，我先去打探一下，你在这里等我。”
　　说罢，他便随手设了个结界。婉游刚走了两步，就被结界困住了。
　　婉游虽然明白他是好心，但是这样困在树下，实在是心急：“放我出去！我不能在这里干等着！”
　　凌天想了想，抛给她一对耳环：“戴上之后，你可以听到我和他们说了什么。”说罢，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婉游接住了那对耳环。
　　这是一对很古朴精致的耳环，缀着红宝石，上面镂刻着飞鸟衔铃铛的图案。婉游放大神识，感觉到一股强大的灵力在耳环四周流动。这种灵力灌注的方式她从没见过，饶是她见识过神界与仙界的诸多法器，也没看出这种法器是什么炼法。若是暂时的一个诀，这种法力灌注方式也不大符合眼下的情况，颇有些杀鸡用牛刀的意思。
　　她有种不好的猜测。
　　婉游摘下自己的耳环。换上这对耳环之后，果然听见耳边响起凌天的声音：“诸位，这是干什么呢？好热闹。”
　　一个粗鲁的声音道：“关你屁事！”
　　另一个声音怀疑道：“你是谁？”
　　凌天道：“路过而已，看到山上灵光大盛，就过来瞧瞧热闹。”
　　一个笑嘻嘻的声音道：“我们来匡扶正义！怎么样，没想到吧？这种事竟然要我们魔族出面！”
　　“匡扶正义？”凌天诧异道，“这座宅院出了什么事吗？”
　　“这宅院里的恶婆娘可逍遥了，只是苦了我们二公主！”那个笑嘻嘻的声音突然一顿，带了哭腔，“……就在昨夜，我们王府被这家的恶婆娘烧了，二公主被烧死了！她就是嫉妒我们二公主得宠！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就是就是！”
　　“真是最毒妇人心！”
　　“这婆娘太狡猾，兄弟们在她的幽篁居老巢叫阵，发现那里根本没人住。搜遍了这座山，才发现这里有人住！简直是狡兔三窟！”
　　“昨夜王爷和小王爷去宫里赴宴，这恶婆娘特意挑侍卫们换班的时候下手，摆明就是要二公主没有援手，没有一丝生还的可能！当时要是王爷在就好了……呜呜呜……”
　　婉游呆了呆。情敌？玄沧难道和这魔族的二公主在一起了？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她就在度朔山隐居了半个月，怎么外界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世界？
　　凌天不解：“这关系有点儿乱啊，你们二公主是谁的情人？”
　　那个笑嘻嘻的声音有些底气不足：“我们二公主还没过门，但是与璋阙上仙情投意合，很快就要定亲了。”
　　婉游感觉又是一雷。璋阙上仙爱跟谁在一起，她都不在乎，魔族二公主被烧死这事，怎么就这么随便栽赃到她身上了？
　　凌天继续问道：“这也只是推测，你们有证据吗？”
　　“怎么没证据？我亲眼看到她用一把红宝扇掀起了大火，从公主房前逃跑！”
　　“我也可以作证！我们一起给二公主抬洗澡水，在房前看到她落荒而逃！”
　　凌天道：“这很可疑啊！”
　　“可疑什么？”
　　凌天认真分析道：“你们两个法力不高，又抬着洗澡水，她为什么不当场杀人灭口呢？偏要留下你们两个跑出去宣扬她是凶手，给自己找麻烦？”
　　顿时一片寂静。
　　过了片刻，那个粗鲁的声音道：“她刚烧死了二公主，心里有鬼，来不及想！”
　　凌天又道：“那就更不对了！既然你们说她是挑准了时机，趁王爷不在、侍卫换班的时候去的，那她肯定观察你们王府有一段时间了，才能知道王爷什么时候去赴宴、侍卫什么时候换班。而你们王府竟然没发现被人盯上了，说明她行动很谨慎。花了这么多功夫来做准备，必定策划周密，怎么会那么大意，让仆人看到她的真容呢？化形也不是多难的法术，她为何不化形来王府？对了，你们以前见过她的真容吗？确定是她而不是别人？”
　　又是一片寂静。
　　“还有，”凌天继续道，“她已经和璋阙上仙和离了，为什么还要去杀二公主？”
　　“你小子是成心想和我们作对吧？说了半天，全是向着那个恶婆娘！”
　　“兄弟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我砸！”
　　婉游觉得自己这黑锅背得太窝囊了，就被这么一群没脑子的魔族随意编排。在他们面前，根本没办法讲理。
　　看来，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抢走红宝扇的人借此兴风作浪，而她百口莫辩。
　　想了想，她决定跟王兄通个气。
　　婉游凝神闭眼：“王兄，红宝扇惹出麻烦了。”
　　若善的声音有些不耐：“出了什么事？”
　　她简略说了情况，问道：“红宝扇丢失的事情不能再瞒着了，我打算向魔族坦白这件事，看看他们愿不愿意将案发当场的情况告诉我，也算给我一点线索。”
　　若善：“不可。”
　　婉游不解：“为何不可？”
　　若善：“红宝扇丢失一事一旦公布，神界颜面何存？你作为一个上神，丢失法器，如何让各界信服你的神威？”
　　婉游道：“我承认这事是我的失误，但是隐瞒不报，不正是让抢扇者借我的名号作恶吗？这次是对魔族下手，万一下次对冥族出手呢？各界关系若被挑拨，眼前的和平也就不复存在了。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找到红宝扇，防止有心人借机兴风作浪。魔界和神界有和平协定，也是盟友，可以将这事算作机密告诉魔界二王，也能稍稍安抚他们的怨气……”
　　若善打断她：“你若不离开黄龙府，也就没这些事了。”
　　又是这样。她关闭了神识，不想听若善说这些。
　　她也想守护和平，但绝不是以这种方式。伤害不是由他去受，他自然不能理解她的处境。
　　她一直在摸索自己的守卫之路，已经看到了曙光。那么，就绝没有再走老路的必要！

　　在她思索间，凌天突然出现在海棠林的结界里。
　　“事情不妙。”凌天快步走到她面前，“你有什么打算？”
　　“有几个办法。”婉游摘了一个海棠果，递给他，“哥哥和他们废了那么多口舌，先吃个海棠果吧，解解渴。”
　　凌天接过来，用袖子认真地擦了擦：“你吃过了吗？”
　　婉游点点头：“尝尝吧！我们这儿的海棠果特别甜。”说着，她小心地看向他。
　　这片海棠林非常特殊，一年四季都有花，也都有果，从山上到山下，分成不同品种的七波，竞相花开结果。山上的花结了果子，山腰的花便刚刚开放，每一种花的颜色也不一样。这是浮稽上神用了法术，为这座山设下的一道保护屏障，为的是防止冥族潜进来。
　　棠木可以制成对付冥族的棠木法器，海棠果更是冥族的毒药。冥族进不了这海棠林，因为冥族身上的气息会与海棠林的香气产生反应，让他们中毒。但有一种冥族可以进来，便是附身在其他种族身上的冥族，隐去了冥族气息。虽然他刚才救了她，还为她说话，她还是不能百分百肯定他的来头。毕竟她的身份太特殊了，树大招风。万一他是被冥族夺魂附身的迦楼罗族人，这海棠果也能让他立刻产生反应。
　　凌天咬了一口海棠果，咀嚼了几下便咽了下去，眼睛依旧看着她：“跟我说说吧！”
　　婉游见他毫无异色，终于可以肯定他和冥族没什么关系。
　　她看着手里的树叶：“我的红宝扇丢了，才引出这事，关键还是要找到红宝扇。抢走红宝扇的那人，也许本意就是想借我的名号作恶。”
　　说到这里，她抬头看向凌天：“哥哥，你懂炼药，有没有哪种灵药，可以让力竭沉睡的神族醒来？”
　　凌天放下了手里的海棠果，想了想：“我在古书上见过一个方子是针对此症的，可我没试过，不知能不能起效。”
　　“真有这种方子？”婉游惊喜地看着他，“那就好！”
　　凌天为难道：“你想让浮稽上神醒来，让他帮忙找红宝扇？可是这个方子找药材和炼制的过程都很耗时间，没个十年八年是做不成的，远水解不了近渴。”
　　婉游摇摇头：“这次魔族的兴师问罪，我虽是冤枉的，却不得不给他们一个交代，不然，怕是会毁了魔族和神族的和平。既然是针对我的，就要有最坏的打算。若我身死，希望爹爹还能清醒过来，继续守护六界和平。”
　　凌天一惊，半晌没说话，只是凝视着她的眼睛，似乎想从中读出什么。
　　最后，还是他打破了沉默：“你这么不怕死吗？”
　　“怕也没用，该做的事还是要做。”婉游靠着树干，望向天空，“凌天哥哥，你以后也不要轻易暴露迦楼罗真身，不要让别人知道你是迦楼罗族。”
　　凌天纳闷：“为什么？”
　　婉游叹了口气：“半个月前，王兄的寝殿遭袭，三个迦楼罗族侍卫被杀，我的一个侄儿也遇难了。那晚，正巧是他在寝殿宴请妻儿，宫里所有的迦楼罗族都在那里。”
　　“来者法力极其高强，身手灵活，颇有将迦楼罗族一网打尽的架势。听王兄说，那个刺客身上的铠甲可以挡住迦楼罗的夺命火。”婉游担忧地看着他，“在那之前，就有四个迦楼罗族人先后死于非命。他们长期孤身一人云游四方，行踪飘忽不定，死了也很少有人知道，只有王兄得到了消息，注意到这事不简单。”
　　“你是说，这是针对迦楼罗族的谋杀计划？”凌天问道，“那个刺客有什么特征？”
　　婉游一伸手，蓝色灵光一闪，手中便多了一张布告，递给他：“这是王兄的悬赏令。那个铠甲，让我怀疑他们也有自己的炼术师。”
　　这也是她为何要认他的另一个原因。这位凌天哥哥也处于危险之中，她不但要提醒他，也在想该怎样给他找一个更安全的地方，安置好他。若是以前，王兄那里是个不错的去处。眼下王兄那里遭袭，她也不敢让他去了。
　　凌天看了看，画像是一个蒙面人，对刺客的法力描述也不详细。他将悬赏令折好收起来：“我会留心的。”
　　“还有……”婉游顿了顿，“哥哥，我一直是冥族眼中的靶子，你和我一同出入的话，很可能被我连累。”
　　凌天面色一震，急切地看着她：“你一直被冥族追杀？今天的事不是偶然？”
　　婉游道：“今天是我误闯到他们的阵法里，看样子，他们没有认出我。我杀了冥王之后，各种针对我的暗杀也有几十次了。”
　　凌天神色复杂，不知在想什么。
　　二人正沉默着，只见一团乌黑奔向此处，正撞在海棠林的第三道结界上。
　　二人俱是一惊，凌天带她出了结界，前往那团乌黑的所在。
　　飞近才看清，那是一群魔族。为首的是一个衣着华丽的男性，带着一帮随从，正围着结界讨论怎么进去。
　　“不可贸然破坏结界，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有没有可以通报的下人？这里怎么通报啊……”
　　凌天问她：“你以前见过这些魔族吗？”
　　婉游摇摇头：“我没和魔族打过交道。”就是因为没和他们来往过，而且魔族和神族有和平协定，当初才没想过设结界拦住魔族，让宅院门口那群魔族上了山。
　　“那就好办了。”凌天对她使了个眼神，两人便向那群魔族走去。
　　“诸位，有何贵干？”凌天笑着问。
　　为首的男性打量了他们一下：“请问二位，可否给灵贞上神递个消息？我乃魔族世清王之子石品林，有要事商议，请上神放我们进去。事出突然，还望谅解。”
　　这群魔族并没有破坏结界，反而想按礼数来。根据魔族对神界和仙界的态度，世清王是主和派的代表。
　　说来也奇怪，魔族的王不是一个，而是两个。他们的父王死得早，没来得及立太子。两兄弟的关系很好，各有所长，都不愿为了独霸魔界而兵戎相向，便选择分而治之。他们划分的不是地域，而是权力。哥哥世清王擅长与人打交道，头脑清醒，负责制定魔界的政策和对外政策，具有说一不二的权力，掌握着一半兵权；弟弟临渊王清高又暴躁，注重实际，负责民生和生产，掌握着另一半兵权。
　　凌天道：“灵贞上神眼下不便……”
　　石品林一惊：“难道……临渊王府的人已经到了？”
　　凌天点头：“正在门口叫阵。”
　　“这可麻烦了！上神若是误会了魔族，势必会影响两族和平！”石品林有些惊慌。
　　婉游想了想，便站了出来：“王爷，我便是灵贞，之前外出，刚赶回来，才知道出了事。”
　　石品林一喜：“幸好在这儿遇见上神。临渊王府二公主被烧死一事，另有蹊跷，我这里有两位目击证人，可助查清此事。”
　　婉游好奇：“证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