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界情史》火晶

64、第六十四章

　　婉游望着眼前的木板，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木板光滑的表面，像是在轻抚他的脸。
　　她轻声道：“我也一直觉得自己运气很好，能够遇见你。”在她最无助、最走投无路的时候，他的帮助和保护让她活了下来。
　　木板那边的凌天半天没有出声。婉游以为他睡着了，便躺平身体，闭上眼睛。
　　也许是他的话让她久久不能平静，她反而睡不着了。
　　正翻身的时候，她感觉到床前有人。她用神识探了探，那个高大的黑影，像是凌天的身影。
　　意识到这一点，婉游已经翻完身了，而且是用腿压着被子的姿势，十分不雅。她只能庆幸自己的大半张脸埋在了被子里，他应该不会察觉她的表情。
　　她虽然有些不解，但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她隐约意识到，这样的气氛并不适合醒过来，她也想看看他想做什么。
　　他在床前站了好一会儿，似乎确定她睡着了，才伸出双手，轻轻将她的腿移开，再轻轻地将她埋在被子里的脸露出来，将被子为她盖好。
　　他的细致周到让婉游心头一热。她以为他是好心来给她盖被子的，盖完被子就会回去了，没想到他还站在她的床前，默默看着她。
　　婉游觉得自己一生的演技都用在这次装睡上了。他要是继续看下去，会不会发现她是在装睡？
　　“我真的不是在做梦么？”凌天用几不可闻的声音低语道，“会不会醒来之后，还是在军营里……”
　　他弯下腰，右手极轻地拂过她的额发，然后缓缓收回手，默默注视着他的右手，像是在确定什么。他低喃道：“都这么久了，我还是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片刻之后，他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拐过她的床尾，消失不见了。

　　翌日一早，婉游难得早早起来。她刚在小食间准备食材，凌天就出现在她身后。这几天，虽然她会主动来做饭，但往往情况就变成了两人一起做饭，她给凌天打下手。
　　用完早饭，婉游提议道：“天哥，我们去后院散步吧！活动一下，可能恢复得更快。”
　　凌天立刻道：“好啊！”
　　两人刚走到后院，婉游的神识里就传来籽枝的声音：
　　“姑姑，有个急事，我得告诉你。”
　　他的声音很焦急：“山下那座供奉你和麒麟上神的神庙，被凡人砸了。”

　　度朔山下。
　　婉游、凌天和籽枝显形在神庙前。那座不算小的神庙，此时已被打砸一空，连门都被拆了。一个佝偻着腰、白发苍苍的乞丐正拿着两个蒲团和供盘，边走边吃供盘上的水果，向外走。两座石雕神像已经碎成数块石块，散落满地。
　　婉游对那座玄沧的石像非常熟悉，虽然雕得一点都不像他。前世与玄沧一起住在度朔山上，他们经常下山。每次下山，玄沧都会来神庙里看看，听听来神庙祈愿的凡人都有什么愿望。他常常说，凡人将他看得无所不能，其实他只是个守卫边界的神，满足不了他们那些愿望。
　　她自己的那座石像，应该是她封为上神之后，才被雕出来、受凡人供奉的。她刚搬到林栖居的时候来看过，有些不想承认那个完全不像她的石像，雕的就是她。
　　乞丐经过他们身边时，习惯性地伸出了他的破碗。婉游刚要伸手掏钱，凌天就已经将钱放进了他的破碗中。
　　“谢谢这位公子！”乞丐看着碗里的碎银，激动得拿碗的手直颤。他看了看门口的这三人，似乎颇为感动，道：“三位是远道而来，特意来拜山神庙的？”
　　这座山神庙因为山上有神驻守，一直很有名。虽然这个镇子比较偏远，也有不少人慕名而来，前来山神庙祈愿。
　　“是啊！”凌天从善如流道，“看来我们来晚了，这庙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皇帝有令，不敢不从啊！”乞丐道，“昨日刚接到命令，县太爷连夜派人来砸的。我一直在这个庙里住着，这下，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我好说歹说，他们才没放火。”
　　“皇帝为何要砸庙？”籽枝愤怒不解地看着乞丐，紧握的手指关节“咔咔”作响。他最近因为变故频生，整个人瘦了不少。
　　“听砸庙的人说，皇帝有令，人界所有的神庙都要砸了，不许拜神。”乞丐一脸匪夷所思，“也不许修炼者不服役，对他们的优待都没了。”
　　“岂有此理！”籽枝大怒道，“这皇帝脑子坏掉了！如此不敬神，是谁给他的胆子！”
　　“可不是！”乞丐气愤道，“他们这样搞下去，是要遭天谴的！”
　　正在此时，凌天突然一手抓住婉游，一手抓住籽枝，三人化成三道光，突然消失了。
　　乞丐眼睁睁地看着三个人不见了，吓得手里的碗掉在地上，浑身颤抖道：“……神……神仙显灵了！”

　　灵贞殿的后院里，三人刚显形，凌天的眼前就闪过一道红光，一道密信出现在他面前。他先是发了一封密信，才展开那封密信。
　　刚才在神庙前，婉游也隐约感觉到了那种带着攻击性的气息。好在他们去度朔山之前，让寝殿里假扮他们的那对夫妻说了这次的去向，又让他们装作出门，之后藏了起来，观察寝殿里的动向。她在寝殿的前殿、后殿和她的卧房各留了一面窥镜，她的神识可以通过窥镜看到那里的情况，知晓他们已经抓出了冥锋的眼线。
　　凌天扫了一眼密信，沉重道：“两天前，边王攻进都城，登基称帝。他本来就不信神，之前洪水泛滥，前任皇帝花了大量钱财祭祀，也没起到什么作用，他很看不惯这一套。之前的皇帝想长生不老，养了许多修炼者，给了很多优待，想让他们炼出长生不老药。修炼者不用服役，国家还给发钱，导致人界修炼之风大盛。他一路攻进都城，沿途拉壮丁的时候，发现修炼者太多，想拉服役的人很难，他还为此大发脾气，说是日后功成，必须颁布法令，不许给修炼者优待。登基之后，他发现国库每年拨给修炼者的钱造成了很大的亏空，一时气愤，就下了毁庙的命令。”
　　婉游立刻明白了。新皇帝需要钱和人，毁庙是断了修炼者念想的一个极端措施。
　　“眼下大部分神庙已经被毁了，还有一些偏远地区不知道皇帝已经下旨，估计很快也会毁庙。”凌天担忧地看着婉游。
　　“这么大规模的毁庙，神界不会还不知道吧？”籽枝也看向婉游。
　　“我让粼微去打听一下。”婉游看向凌天，“天哥，帮我解决一下结界阻拦的问题吧，我得给粼微发密信。”
　　凌天手中凝出一道红光，红色的光芒向上游移，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它像是一道彩虹般，一头连接着他们脚下的地砖，另一头一直延伸到天上，似乎藏在了云朵深处。
　　“这是一条密信通道，直接连上了九重天的灵贞府。”凌天收回右手，“婉儿，你可以发密信了。”
　　婉游快速地写了一封密信。那封密信飘进了红色弧线在地面的入口，随即消失不见。婉游看向他们二人：“我们等消息吧！神界在人界的庙都被毁了，他们肯定会有决断的。”
　　籽枝点点头，看了看四周：“姑姑，冥界没有白天吗？怎么还需要夜明珠来照亮周围？”
　　“那是冥界的结界。”婉游想起自己对这种结界的无力，脑海中闪过凌天以前的话，电光火石间，她突然想到一个办法。

　　“你在炼什么？”凌天好奇地看着炼器池。眼下宫中不知还有多少冥锋的眼线，他不便唤人过来，便亲自带着籽枝离开冥界，刚回到灵贞殿。
　　“一个新法器，能让我的眼睛不受冥界结界影响。”婉游笑道。
　　婉游刚才放进去了一些材料，此刻，红宝扇飘在半空中，向炼器池不断扇火。
　　“这世间的法术，其实都是相生相克。”婉游说着，心情很好地对他一眨眼，“我试一试，看看能不能成功。”
　　凌天笑眯眯地看着她：“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晚上，婉游沐浴归来，走到凌天的床边。他正用法术擦拭着夜明珠，见她回来了，笑着拍拍床沿：“来坐啊。”
　　婉游坐在床边，自然地握住他的手，开始给他输法力。
　　凌天的耳朵红了。他想把手抽出来，婉游便用力握住：“输法力呢，别动啊！”
　　凌天也不挣脱了，担心地看着她：“婉儿，你最近给我输了那么多法力，真的没问题吗？”
　　婉游笑道：“你感受一下，有没有不一样的感觉。”
　　凌天闭眼凝神，突然睁开眼：“你的法力竟然强了这么多！”
　　“我最近在吃冥血草，还是挺有效的。”
　　凌天沉默了。
　　“怎么不说话了？”婉游看了看他，不明白他为何表情凝重。
　　“你的法力提升这么快，但是，你的身体吃得消吗？”凌天直视着她的眼睛，“这不一定是好事。过犹不及，万一撑不住，就会被反噬。”
　　“我只吃这几天，不会有问题的。”婉游连忙保证道。本来就是为了给他输法力，她才去吃冥血草的。
　　凌天轻轻叹气。他目光复杂地看着婉游，半晌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