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界情史》火晶

5、第五章

　　在众冥族诧异的目光中，他对婉游说：“娘子，把你的盖头拿出来，给他们开开眼。”
　　婉游纳闷地看着他，从衣袖里掏出了那方“帕子”。她定睛一看，竟然是个新娘盖头，还是黑底绣白纹的！
　　她以前听说过冥族的喜服是黑色的，但她从来没见过。
　　不对，他怎么会有冥族的盖头？
　　还没等她想明白，那人便拿过盖头，轻轻为她盖上。
　　她的眼前顿时一片漆黑。与此同时，响起众冥族倒吸冷气的声音。
　　“还不快给我夫人赔礼道歉？”
　　他声音里的气势让她心下一沉。
　　现在她可以肯定，这人不是玄沧。
　　一开始她还会怀疑玄沧是在冥族面前演戏，所以遮掩了原本的性格，化了形，换了声线，对他是玄沧的期待压过了她的理智。现在细想起来，玄沧从来都是温文尔雅的，从不苛责别人。眼前这人，和玄沧真是天差地别。
　　但是，这人到底是谁？
　　底下一众道歉声和夸赞二人般配的赞美之词，她并没有认真听，脑海里飞快掠过每一张她认识的脸。这位出手相助的面具人，会是哪个熟人化形呢？
　　突然，墨将军打断了这些讨好的声音：“既然大人也是同族，法力如此高强，为何会娶一个异族女子？”
　　“我和你们这些强抢异族民女的家伙可不一样！”她耳边响起面具人的声音，“当然是因为爱她爱得非她不娶。”
　　底下又响起了恭维声：
　　“大人好福气，尊夫人是真绝色！”
　　“美人配英雄，真是天作之合！”
　　婉游觉得他的话简直就像一道天劫雷劈在她身上，让她浑身一颤，头脑发麻，脸上也跟着发烧。好一个外焦里嫩！
　　幸好她盖着盖头，不然，就她这拙劣的演技和激烈的反应，根本配合不了他。
　　“以后谁要是找她麻烦，别怪我清理同族！”他字字狠厉，说得掷地有声。
　　“是是是！”
　　“怎么敢对尊夫人不敬呢！”
　　她听到抛物声和众冥族的道谢声，然后这人就继续握着她的手，飞了起来。
　　婉游小声问道：“这是去哪里？”
　　身旁的人附到她耳边小声道：“他们还在盯着我们呢！先离开他们的势力范围，找个落脚的地方。”
　　她感受着脚下的疾风，一时思绪有些放空。盖头随风舞动，却一直没有被吹掉。
　　刚才的紧张感渐渐褪去，她闻到一股奇异的香气。这香气并不像花草香气或是脂粉香气，味道很浓郁。一阵风从身旁的人那边吹过来，她才确定，是身边这位身上的香气。
　　不知过了多久，他带着她降落在一片草地上。她看到了脚下的青草，心稍稍安定了一些。
　　站稳之后，婉游感觉到他在揭开她的盖头，刚抬起头想说她可以自己来，眼前就已经没有遮碍了。
　　她就这么毫无防备地撞上了他的目光。
　　他目光灼灼，似乎带着火热的温度，即使戴着面具，也遮掩不了。
　　婉游从没被谁这样直视过，立刻脸红了。
　　他怔了怔，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手里认真而轻柔地将盖头叠整齐，握在手中，对她行了一礼，“婉游上神，刚才情况紧急，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阁下救了我，我感激还来不及呢，何谈得罪。”她连忙向他道谢，也行一礼，“多谢阁下出手相救！日后若有需要，婉游必当全力以赴。”
　　这人认识她，她也觉得对方很熟悉，尤其是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耳熟。可是她想不起来他是谁。这就很尴尬了。
　　“不必道谢。”他看向她的头饰，眼里闪烁着晶亮的光，似在回忆，“神冥大战的时候，我见过上神。”
　　婉游仰头打量着他的面具：“阁下，可以揭下面具吗？”
　　他犹豫了一下，才点点头：“上神想看的话，就为我揭下来吧！”
　　婉游得到应允，便踮起脚，秀气的双手为他揭开面具。
　　面具摘下的瞬间，她怔了怔。
　　面具下，是一张亦正亦邪、帅气逼人的脸，精致得挑不出任何缺点。他的五官非常立体，她立刻就意识到，这种长相很可能是异族混血。他的剑眉本来天生带着压迫感，此刻却很舒展。他的眼角微微下垂，一双眼睛像小狗般无辜而又热切地注视着婉游。
　　婉游不记得何时见过这张脸，但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却更强烈了。
　　她在那场大战中只出现了一次，就是为了杀冥王。能在那个场面中存活下来、她还不记得的，就只能是征战冥界的各界队伍了。他是哪界的志士呢？
　　“抱歉，”婉游歉意地笑笑，“阁下应该也知道我当时经历了什么，很多事记不清楚了。我也觉得你很熟悉，请问阁下怎么称呼？”
　　“上神不记得我也很正常。”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盖头，神色有些落寞，但很快，他就又笑着看向她，“我叫凌天，没有阶衔，怎么称呼都可以。细细算来，也有四千多岁了。”
　　“啊，那是凌天哥哥，比我大四百多岁。”她笑道。
　　婉游想仔细看看他的脸，回想一下当时的情景，又觉得不好意思这么做。这个名字，她完全没有印象。当时战场上太混乱了，他应该是与冥族拼杀的时候偶然看到她的，淹没于数万征伐队伍之中，叫她怎么回忆呢？
　　“可是，上神看起来不像……”凌天欲言又止。
　　婉游连忙打哈哈：“啊……女人嘛，保养很重要……”
　　“对了，上神要不要歇一会儿？”他也很识趣，没有继续这个话题，随手一变，身旁就多出了相对而立的两把椅子。
　　“多谢！”她也不客气，坐在靠近她的椅子上。这一路除了飞就是打，她真的很累。坐下之后，她才打量起四周。
　　不远处是一片湖泊，岸边有一个小木屋。这里幽静安谧，没有人烟。大概木屋的主人早已离开此地。
　　凌天也落座，将手中的盖头递给她：“上神，这盖头还是留给你防身吧！日后若是遇上冥族，将它拿出来，八成不会为难你。”
　　“哥哥已经救过我了，我怎么能再收这么贵重的东西。”婉游不好意思地摇摇头，“这盖头既然这么有用，凌天哥哥必然也需要。”
　　凌天并不收回，执意要给她：“这是我清扫战场时捡来的。我一个男子，拿着也没什么用，给你还能防身，何乐而不为？”
　　婉游还是不接，好奇地问：“这盖头到底是有什么用法，竟能让那群冥族不再找我麻烦？”
　　冥族的执念甚是可怕，往往盯上什么就要达成目的。这次被这群冥族盯上，她当时就想过他们以后也不会善罢甘休的，算是惹上了大麻烦。
　　凌天展开盖头，方便她仔细察看：“冥族的盖头做好之后，需要新郎留下法力痕迹。专一执着的冥族是不少，但也有很多喜欢强抢女子、抢新娘来取乐的。盖头上显示了夫家的法力够强，他们就不敢轻易去抢，怕夫家寻仇。”
　　冥族复仇的时候很可怕，连坐是最基本的，法力强的还会屠城。听说冥族内部也经常发生这种报复行为。
　　当年她参与的那一战，冥族的王公贵族们自恃法力高强，仍在战场死守，拒不投降。这盖头肯定是哪个王族贴身带着的，怪不得方才那些冥族很忌惮他。这样看来，盖头也算是个法器了。
　　见她似有所悟，他又将盖头叠整齐，递给她：“遇上冥族，最重要的就是别现真身，别让他们抓到把柄。我碰上他们，就装作是他们的同族，他们即使要找我算账，也只当是同族相争，不会成为挑起两族战争的借口。”
　　婉游连连道谢。伸手接过盖头的时候，两人的指尖不经意间轻碰。一瞬间，他指间传来淡淡的神族气息，温暖而又让人安心。
　　婉游诧异地看着他的手指，那种神族特有的光华在他指间一闪而过。
　　看来，他也是神族。不知他为何不愿提及这一点。
　　突然，她想起一个问题：“凌天哥哥，把这个给了我，你该怎么伪装冥族呢？会有影响吗？”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凌天一笑，从衣袖中掏出一个手心大小的包袱。他打了个响指，那个包袱就变回了正常大小，放在他的腿上。
　　他打开包袱，给她看里面的各色法器：“清理战场的时候，我把这些法器留下来，以备不时之需。现在看来，真是太明智了。”
　　她细细打量着那些法器，全都隐隐飘着黑气，一看就是冥族所用。
　　婉游最喜欢也最擅长的，就是炼制法器。她是一名炼术师，对各种法器很是痴迷。她以前没机会接触真实的冥族法器，只有一些传记和野史提到过，这让她非常好奇。看着这些冥族法器实物，她很是兴奋。
　　她从衣袖中掏出一双白色手套。手套是用万年银蚕吐的丝织成，由她炼成了法器。这副特意炼制的手套，方便她检视一些危险的法器。
　　飞镖上的灵力戾气很重，铸造时灌注灵力的方法很特别……手杖上的宝石是最难弄到的草鸣石，可以把法力放大多倍……
　　她一边翻看，一边琢磨着冥族炼制法器的奇特方式，收获颇多。
　　婉游翻看一遍之后，将法器还给他，把手套褪下来收好。
　　凌天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收起了包袱，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递给她：“这个药叫‘万事灵’，对法器造成的伤疤特别有效，可以消除伤痕对身体的持续伤害。冒昧问一句，我刚才注意到上神右手手心有道疤痕，不知上神是否需要这个？”
　　婉游看了看手心的那道隐隐作痛的剑疤，心绪复杂。她受了那次伤之后，法力大不如前。使用法力的时候，这道剑疤经常疼痛，每次一痛，法力就会失灵。黄龙府上下和王兄帮她找过各种治疗方法，却一点都不起效。连他们都解决不了，她自然对这个“万事灵”也不抱什么期待。
　　凌天见状，干脆打开瓶子，用手指抹了一点，对着他手背上的一道伤疤涂抹开来：“我这道伤疤，是以前和魔族交手的时候留下的，每次打架的时候都会疼，法力还会受限。魔族的法器都带这种诅咒，真是阴险！自从用了这个‘万事灵’之后，就不影响我打架的发挥了。上神也看到了，我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一口气打一群，不费劲！还能飞出二百里，让他们追不上！上神就收下吧，又不会吃亏又不会上当。英雄千年觅知己，好药献给识货人。”说完，他做出一个献宝的动作，笑吟吟地看着她。
　　婉游被他的贫嘴逗笑了，不禁想起了人界那些叫卖的小贩。随即，她想起了一个和他很像的熟人。
　　是了，她怎么才想到呢！
　　凌天见她笑了，才偷偷舒了口气，将药瓶塞给她，生怕她不接。
　　婉游收下药瓶，笑道：“那就多谢凌天哥哥赐药了。”
　　她想起他用花瓣击破冥族阵法，心中有了猜想。为了证明她的猜想，她不禁问道：“哥哥是用什么方法破解了刚才的阵法？可以教教我吗？”
　　“这个好说。”凌天站起来，一伸手，就招来不远处大树上的一朵花，漂浮在他手掌上方。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的时候，五指指尖都闪烁着她最熟悉的火光——
　　竟然真是夺命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