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界情史》火晶

22、第二十二章

　　二人坐在大树下的一块大石头上，婉游坐在凌天变出的垫子上。她从袖中取出那张和离书，颇为欣喜：“我以前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恢复自由。”
　　凌天接过和离书，仔细地看了看，又还给她。
　　“离开海下龙宫之后，我就发现了可疑的黑影，追着黑影进了一片森林。那个森林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回忆森林’，我吸进了那里的灰色浓雾，就想起了前世的事情。那人趁着我分神，把红宝扇抢走了。”婉游叹息，“这份和离书的代价可真不小。”
　　婉游将和离书收好，一抬头，才发现他不大对劲：“哥哥，你脸色不大好，是胸口的伤疼了吗？”
　　凌天注视着她，语气里带着疼惜：“伤不疼，我心疼。”
　　婉游莫名脸上一热，下意识地用手扇了扇。他眼中的心疼和怜惜好像触到了她心底的某个地方，让她心中一热。
　　“都过去了。”凌天看着她的眼睛，“以后有我，你可以过快乐自在的生活。”
　　婉游觉得气氛太沉重了，忍不住活跃一下：“我以前在黄龙府过得也没那么差，起码我学会了炼法器，眼睛还能看到矿物，前世的特长还是捡起来了。”
　　“可是，你过得不快乐。”凌天叹了口气。
　　婉游怔了怔，迎上他的目光，笑道：“我现在很快乐。和哥哥一起生活，真的很幸福。我这两世，遇见了两个真心待我好的人，就已经很幸运了。”
　　“两个？”凌天敏感地抓住了重点。
　　婉游低下头，下意识地攥紧了袖口：“除了哥哥，还有玄沧哥哥。他将我孵出来，和我一起长大，对我非常好。”
　　已经和他说了这么多过去的事，她有种不吐不快的感觉：“六界都以为我们是夫妻，其实我们算不上夫妻。直到他上战场，我都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
　　凌天惊呆地看着她，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说。
　　她突然抬起头，看着凌天：“哥哥，你喜欢过一个人吗？”
　　凌天像是被她的目光烫了一下，有些慌乱地偏过头，沉吟片刻，道：“不是喜欢，是爱着一个人。”
　　听到他的话，婉游莫名有一瞬的失落，但她并没有在意，继续道：“那种感觉，真是又甜蜜又痛苦。我每天都在猜，他对我这样笑，是不是喜欢我……他的那句话，是不是喜欢我……我一直盼着有那么一天，他能亲口对我说，他喜欢我，可又担心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都是我自己多想了……”
　　凌天试探道：“你没对他说过？”
　　婉游羞涩地摇摇头：“我哪儿敢啊！我本来就很害羞，而且，万一说了之后，他说他不喜欢我，那我们还怎么在一个屋檐下相处？我们又不是亲兄妹，能这样生活在一起，彼此照顾，就已经很难得了。我那时候就想，大不了就这样生活一辈子，只要天天都能看到他，就可以了。如果不是整理他的遗物，我也不会发现他喜欢我……”
　　凌天本来感触颇深，听到这里，惊讶道：“那个时候你才知道的？”
　　婉游怅然地望着天空，努力把眼底刚涌上的泪水忍回去：“他在床下放了一个箱子，里面是写着我们名字的喜服。”就是因为这身喜服，让她决意拼死为他报仇，再为他殉情。只是没想到，她没能殉情，而是被璋阙上仙误杀。
　　良久的沉默。
　　“你……喜欢他什么？”凌天小心翼翼地问道。
　　婉游认真地想了想：“我也说不清，大概是日久生情吧！”
　　凌天的眼中有微光闪了闪。
　　她终于把泪水忍了回去，想起了玄沧送来的信，对凌天道：“我相信他已经复活了，只是不愿意来找我。”
　　有谁能想到，当初也深爱着她、可以让她为之殉情的人，在一千八百年后，根本不愿意来找她呢？那些史书和话本里关于他们的故事，终究只是众人对他们二人关系的想象，现实远比想象要冷酷。
　　“明日，就是璋阙成亲的日子。”凌天看着她，“你会去吗？”
　　“我会让粼微替我赴喜宴、送贺礼。该尽的礼数还是要尽的，毕竟二老养育过我。”
　　凌天没有再说什么。
　　婉游也沉默了，看着眼前飞过的一对蝴蝶。两只蝴蝶一红一蓝，互相追逐着，扑闪着美丽的翅膀，在阳光下熠熠闪光。它们像是在跳一场相互追逐的舞，舞姿蹁跹。
　　初夏的微风轻拂树枝，带来淡淡的花香。
　　阳光正好。
　　婉游的心境豁然开朗。这样美好的景色，她有哥哥的陪伴，即使沉默无言，也很惬意。这大概是她所能触及的最快乐的日子了。
　　凌天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也注视着那对蝴蝶。
　　这对蝴蝶双双落在一朵花上，像是嬉戏般，灵敏地双双起飞，互相追逐着飞向远方。
　　两人望着那对蝴蝶，直到它们彻底消失不见。

　　度朔山上，两道灵光一闪，婉游和凌天出现在海棠林中。
　　“婉游，”凌天顺手折下一朵花，低头嗅了嗅，眼睛却在偷瞟婉游，“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婉游被他的问题问住了。想了想，她才道：“找回红宝扇之后，我打算去巨灵山一趟，把我手上的事忙完。”
　　“巨灵山？”凌天有点失落。
　　“是我常去的一个地方。那里盛产矿物，我炼法器的原料主要来自那里。”
　　“是那种光秃秃的矿山么？那我可以陪你去，两个人可以互相照应……”凌天忙不迭地说，凑近婉游，将那朵海棠花仔细地别在了她的发丝间，然后微笑着欣赏自己的手艺。
　　婉游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哥哥说的是人界的矿山。真正好用的炼石，是要在山明水秀的地方吸收日月光华的。巨灵山在三重天，那里风景特别美。”
　　凌天脸上有了期待之色。
　　“好啊！”婉游笑道，“正好我可以带哥哥游玩一番。”凌天陪着她四处奔波，这次算是犒劳他了。
　　二人说笑着走出海棠林，就看到林栖居大门口灵光一闪，出现一个人。那人一身翠绿长袍，手拿拜帖，正欲敲门。
　　凌天和婉游对视一眼。
　　“你认识这人吗？”
　　“看背影的话，不像我认识的人。”婉游望着门口的人，“这种时候来登门拜访，不知是福是祸。”
　　凌天拍了拍她的肩：“放心吧！一切有我。”
　　说罢，凌天大步上前：“这位兄台，怎么称呼？”
　　绿衣男子闻声转身，温文尔雅地对凌天一礼：“小神涵虚。想必您就是凌天先生吧？叫我涵虚便可。”他向凌天身后看了看，目光落在婉游身上，脸上露出笑意。
　　涵虚？婉游跟在凌天身后，认真回想了一下，确定自己的确不认识这人。这人看来比他们还要年长一些。
　　拥有上神名号的神族都在凌天的那本册子里了，剩下的神族都是普通神族，没有阶衔。
　　凌天点点头：“兄台好眼力。请问您此行是……”
　　“啊……”涵虚连忙双手递上拜帖，“小神想拜访凌兄，不知是否方便。”

　　坐在大堂里，涵虚笑道：“贵府气派非凡，凌兄器宇轩昂，令人敬佩，小神非常想与您结交。”
　　凌天摆摆手：“哪里哪里！凌某近日才与舍妹相认，不知兄台如何得知小神的住处？”
　　婉游在一旁喝茶，心道：奇怪，这林栖居是她的住处，涵虚既然能找到这里，必然知道这一点。可是，从方才道现在，他只是和她打了个招呼，就再也没有和她说过话，谈话中仿佛根本不知她也坐在一旁。在神界的礼数来看，这是很失礼的。
　　涵虚脸上仍是挂着笑：“小神也是听说的。”
　　婉游心中更是疑惑：这里远离神界，神族即使知道幽篁居，也不可能知道位于山的另一端的这里，她也是半个多月前才住进这里。这消息是谁传出去的？难道是魔界传出去的？
　　这么一想，她心里有些担忧。
　　凌天端起茶盏：“凌某漂泊惯了，对神界的事不甚了解。先生供职于何处？”
　　涵虚立刻来了精神：“小神供职于文书司，是个史官，平日负责整理史料，也撰写神界的史书。不瞒您说，小神去年刚从人界飞升，凌兄不认识小神，实属常情。飞升前，小神中过状元，是人界的丞相。”
　　“整理史料的这一年，小神对灵贞上神倾慕不已。小神尚未婚配，而上神又是如此贤良淑德，不知是否另有婚配？”说罢，涵虚向婉游的方向看了看，嘴角一勾。
　　婉游惊呆了。这人难道是来提亲的？
　　凌天的脸色一沉：“兄台是第一次见到舍妹吧？”
　　涵虚摆摆手：“不妨事。自古以来，婚配讲的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前没见过彼此才对。小神今日见到上神，实属无意，还请先生恕罪。”
　　凌天冷笑道：“兄台之前没见过舍妹，就对她倾慕不已？”
　　涵虚打量着凌天的脸色，仍是笑道：“小神绝非肤浅之徒，爱慕的是上神的淑良品行，而非只爱美色。凌兄可以放心将上神嫁给我。”
　　凌天重重放下茶盏：“如此说来，兄台今日，是来提亲？”
　　涵虚见状，稍作犹豫，然后缓缓点头：“正是。长兄为父，还请兄长答应小神的求婚。”
　　说罢，他手中纸扇轻巧一挥，绿色灵光一闪，地上就出现了六口箱子：“这些是小神的一点心意，还请笑纳。”
　　凌天猛地一拍桌子：“粼微！送客！”
　　粼微赶紧小跑上来，对涵虚客气地一礼：“先生，您请。”他机敏地捏了个归主诀，六口箱子化成六道绿光，钻进涵虚的袖中。
　　涵虚见状，也不恼，泰然自若地站起来：“凌兄，上神如今深陷困境，多一个帮手也是好的。再不济，小神也能在史书上美言几句。”
　　说罢，他便跟着粼微离开了。
　　婉游攥紧了手指，气得微微发抖。
　　凌天明显在克制怒气。过了片刻，他看向婉游，连忙起身来到她面前：“别生气了，放心，我不会同意的。”
　　婉游猛地站起来：“他还真把神界当成人界了？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长兄为父’！真是太可笑了！”
　　神界自古以来就没有人界这些不可思议的规矩，都是自由恋爱成亲。一则上古诸神都是天地孕育化出的，没有可以管束他们的父母；二则当今诸神都是飞升成神的，只受神界天庭管束，生身父母本来就是不是神，远远没有管束神的资格。婉游以前和璋阙的婚约，也是因为父母都是仙族，更没想到她有朝一日会升为上神。若不是她当时年幼无知，完全可以拒绝这门亲事。
　　凌天摸摸她的头：“不气啦，没必要为这种人生气。对了，我炼的那个法器，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查看一下？”

　　幽篁居的炼制房。
　　“婉游，我们这样在外奔波，本以为能在法器炼出来之前找到红宝扇，但是得到的线索却离红宝扇越来越远。我看你最近也有疲态，不如这几日留在家里，好好休养休养。反正法器炼出来之后，我们就可以循着指引找到红宝扇。”
　　婉游看着炼化池里翻滚的白色液体，算了算时辰：“哥哥，该加炼石了。”说着，她便一挥衣袖，一道灵光托起右边材料架上的一块红色炼石，炼石缓缓沉浸到白色液体中，发出“呲”的一声。
　　婉游以前听师父说，专注于法力修炼的武者往往对炼术一窍不通，只知道向有名的炼术师或求或买法器。凌天却不是这样，他对炼术有一定研究。这次炼制的指引法器，算是中阶难度，他做得很好。
　　“哥哥，我们是不是该守在这里，等着它炼出来？”
　　“我之前留下的结界应该没问题。”凌天四下打量着，目光戒备，“不知还有多少人知道了林栖居，我刚才出门前多加了六道结界，回去之后再多加几层。”
　　“哥哥，我倒是知道一个地方，应该没人能找到。”婉游似在回忆，“如果真想没人打扰，那里倒是个好去处。”
　　凌天收回目光，看向婉游：“在哪里？”
　　婉游见他好奇了，便故作神秘：“先保密。以后再告诉你。”

　　翌日一早，婉游是被雪浮唤醒的。
　　“公主，快起来吧！外面有人求见。”
　　婉游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谁啊？”
　　“就是昨天那个涵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