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界情史》火晶

21、第二十一章

　　华丽的寝殿里，婉游和雪浮正忙着打扫。
　　雪浮收起鸡毛掸子，犹豫地看着婉游：“公主，他们会答应吗？”
　　婉游将抹布洗干净，道：“这有什么好担心的！”
　　说罢，她有些歉意地看向雪浮：“只是委屈你了。这里住着比我那里舒服，以后我们就和这里没什么关系了。”
　　雪浮连忙摇头：“公主对雪浮有救命之恩，无论去哪儿，雪浮这辈子都要追随您，服侍您！”
　　婉游笑笑：“服侍就不必了，我们做个伴，也挺好。”
　　她去意已决。黄龙府这些年赐给她的宝物、钱财和衣饰，她全都归置整齐，一丝一毫都不带走，连身上的衣服都是回度朔山自己宅院里换好的。收拾完毕，她便带着雪浮向老龙王和王后告别。
　　二人离开了黄龙府。按照凤族的规矩，成亲的时候，媳妇是戴着盖头进门的；和离的时候，女人也要带着红色面纱离开，回到娘家才能摘下来，图个吉利。婉游戴上红色面纱，看着和离书上自己的名字，觉得这桩婚姻很是荒唐。
　　婉游带着雪浮去了海下龙宫。璋阙上仙常年居于海下龙宫，处理族中事务，只有逢年过节才回仙界的黄龙府。要想找他，只能来这里。
　　这是她第一次来龙宫，负责通报的侍卫并不认识婉游，见她带着面纱，眼睛以下都被遮住了，便怀疑地打量她，盘问了一番，才去通报。
　　过了一会儿，通报的侍卫突然跑了过来：“皇后娘娘，不好了！您快为皇上美言几句吧！”
　　雪浮被侍卫们拦在宫外，两个宫女小跑着为她引路。她不知道眼前的大殿是哪个殿，只见不远处，王兄若善将璋阙上仙按在地上，拳拳到肉。璋阙上仙没还手，被他打得直求饶——
　　“两个皇后！我保证婉游的地位比她高！哥，你别生气了！打两下出出气就行了，别伤了两族的和气……”
　　“这个时候你跟我提两族和气！”若善又是狠狠一拳，“你在外面乱搞的时候想过两族和气吗？还两个皇后！你想让凤族成为六界笑柄？”
　　“可是我聘礼都送了，大婚的日子都定了……啊啊啊！轻点打，别打脸……”
　　不少侍卫被施了定身术，姿态各异地站在原地。
　　“王兄！”婉游喊住若善：“别打了！”
　　“你……”若善看了婉游一眼，气极，狠狠地给了璋阙上仙最后一拳，这才松开他。
　　“二老给了我和离书，我是来找他签字的。”婉游掏出和离书，对璋阙上仙道，“你来签字吧！签了字，你就不用立两个皇后了。”
　　璋阙上仙惊呆了，鼻青脸肿地看着婉游，肿胀的右眼即使不能完全睁开，也透着震惊。他以为，父母对她从小的教育能将凤族的刚烈中和掉，没想到竟然真的走到了这一步。她一直是委曲求全、顾全大局的，怎么这次这样坚决？
　　“我不信！”璋阙上仙从地上爬起来：“我父王不可能同意！”
　　婉游将和离书在桌上摊开：“签字吧！好聚好散。不然，闹得大家都不好看，你的亲事也会受影响。”
　　这话无疑是威胁。璋阙上仙看了看凤王若善，又看了看婉游。凤族的刚烈他不是不了解。要娶白林上仙这事，他以前一直认为，如果全家对婉游施压，她就会继续顾全大局，只要劝好凤王就行。直到此刻，他才发现，他根本不了解她。
　　也是，每年就春节回家，翌日又回龙宫处理各种事务，他根本没那个心思去了解婉游。每次回家逗她几句，看她气鼓鼓地转身进古籍楼或是炼制房，他就挺得意的，觉得这是女儿家的娇羞。现在一想，可能真的是她很嫌弃那些俏皮话，又碍于涵养，不好说出口。
　　他原以为，反正在她不懂事的时候，父母就以她的名义办了婚礼，这人就已经是他的了，不需要他再做什么。他所做的，就是每年的几句“甜言蜜语”。现在看来，他的算盘打错了。
　　隐隐记起三百年前，母后说她不愿与他圆房，大概是因为，当初他与她成婚那晚，和假扮成她的迦楼罗族女人圆房了。他以为是女人的小性子和嫉妒心，也没多想，更顾不上她，反正已经是他名义上的皇后了，还怕她跑了不成！现在看来，是他太过自信、太自大了。他自认是个勤政的龙王，一心都扑在了龙族和家族使命上，对感情也只有利用的心态。这是第一次，他感受到了挫败感。
　　凤王若善看了看婉游，又看了看和离书，沉默了。
　　沉默间，忽有宫人来报：“元虚老者求见！”
　　璋阙上仙这才回神，连忙招手：“快快请进！”
　　只见一位白须老者飘然而至。
　　元虚老者进了殿，三人连忙向他行礼，他一一点头示意。看到璋阙上仙的脸，他似乎毫不意外。看到婉游脸上的面纱，他犹豫了一下：“这是……小婉游吧？近来可好？”
　　听闻元虚老者座下曾有一弟子，便是麒麟上神。她没少看六界的史书，知道麒麟上神就是她曾经爱慕的人，想必他们当初也是一起见过这位元虚老者吧！
　　“多谢您关心，婉游……”
　　她的话还没说完，璋阙上仙像是恍然大悟，看向元虚天君：“老者，难道这就是天命不可违？”
　　元虚老者神秘一笑，说出的话却非常直白：“‘情’这一字，最讲究两厢情愿。你既无意付出真心，又何必耽误他人前程？”
　　璋阙上仙脸上一僵。他不再犹豫，提笔在和离书上签了名。
　　婉游其实也没想到他会这么痛快。虽然征得二老的理解，但璋阙大哥不好对付。他没有拖着她，就已经够出乎意料了。
　　想到这里，婉游对元虚老者投去感激的一瞥。
　　璋阙上仙签完字，似乎也释然了，笑着对凤王若善道：“你不是我的大舅哥了，还是像以前那样，按年龄叫我大哥吧！”
　　凤王若善对他的说笑毫无反应。
　　“既然签完字了，我就先告辞了。”婉游收起和离书，与他们一一行礼，便离开了。
　　婉游出了宫门，看到了在门口等着她的雪浮。雪浮一脸忧心地跑过来：“公主，上仙签字了吗？”
　　婉游故意瘪了瘪嘴，没有说话。
　　雪浮见她不说话，更焦急了：“那我们怎么办啊？”
　　婉游这才笑着拉住她的手：“结束了！他签字了！我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雪浮这才反应过来，一跺脚：“公主又逗我！”
　　婉游连忙哄她，笑嘻嘻道：“别生气嘛！看你为我着急的样子，我就忍不住开个玩笑。”
　　雪浮见侍卫们还在看她们，便拉着婉游往前走：“公主，我们现在要去哪儿啊？”
　　婉游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沉默片刻，又笑着问雪浮：“你去过度朔山吗？”
　　“没有。”
　　“那我们飞慢点儿，欣赏一下沿途的风景吧！”
　　刚飞到半空中，忽然一道黑影从海底龙宫的位置窜出来。
　　婉游心道不好，这黑影不知是探子还是什么人。
　　她和雪浮一起追向那道黑影。
　　追踪着黑影的方向，婉游想起该给璋阙上仙报个信，连通凤王若善的神识：“王兄，方才龙宫窜出一道黑影，怕是探子，请转告璋阙大哥！”
　　“知道了。”
　　婉游继续追着那道黑影。黑影也注意到了她们，甩过来两个毒镖，毒镖上散发着冥族的黑色灵气。
　　她们闪身躲过。
　　这黑影竟是冥族！
　　那黑影见状，突然使出一个黑色剑阵，无数利剑像一群银鱼般，向她们冲来！
　　婉游连忙结出一个结界，护住雪浮，用红宝扇扇起一个夺命火阵法，触到火阵的剑一一被烧成灰烬。
　　雪浮的灵力不强，又不像她有红宝扇加持，根本不可能斗得过冥族，不被噬魂就不错了。婉游捏了个诀，让结界护着雪浮，先回她在度朔山上的林栖居。
　　婉游继续追着那个黑影。黑影在空中一顿，一个六棱状的冰柱带着黑色灵气，向她刺来。她险险避过。
　　黑影一个俯冲，冲进了一片连绵数百里的树林里。
　　婉游心道不妙。下面大树林立，障碍甚多，追踪这个冥族就更难了。她掏出寻冥铃铛，轻轻一摇。
　　“叮铃铃！”
　　清脆的铃声响彻森林上空，一缕黑色灵气像是被吸了过来，飘进了铃铛。
　　她松开手，寻冥铃铛像是有了生命，飞快地追踪着那个冥族的气息，扎进森林里，发出清脆的引路声。
　　婉游跟着寻冥铃铛，也进了树林。
　　一片灰色的浓雾立时包围了她。她连忙用红宝扇狠狠地扇了几个来回。若是那个冥族搞的鬼，这几把夺命火已经可以解决了。
　　不料，那浓雾不但没散，反而越来越浓，带着一股奇怪的呛鼻味道。一不小心，她就呛了一下，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突然，她捂住了头，整个脑袋都在嗡嗡响。脑海里，无数记忆片段像是江潮涌来一般，呼啸而至。
　　“好，答应你就是了……”
　　“我替你绣好了……”
　　“游儿，和你相伴的这一千八百年，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玄沧，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来陪你……”
　　她不得不靠着身后的大树，才没有倒下。面纱已经被泪水打湿，黏在她的脸上。
　　她什么都记起来了，连最后那种绝望和怒极失控的感觉，也想起来了。
　　婉游哭得哽咽，大口大口地喘气。
　　就在此时，一道黑影突然闪过去，她手中骤然一轻。
　　一闪而过的黑影令婉游从悲痛中勉强回神，就发现手里的红宝扇不见了！
　　想必是那个冥族趁机抢走了红宝扇。
　　她甩出棠木鞭，在浓雾中辨认着远处寻冥铃铛的响声，一路追过去。高树参天，在浓雾之中，她一边躲着树枝树干，一边追着铃声。
　　最后，她追出了森林，看到寻冥铃铛停留在一片湖的上方。
　　婉游用法术敲击湖面，湖面上泛起大片水花。
　　半晌，湖面恢复了平静。
　　这片湖竟然没有管事的族部！没有谁出来应她一声。
　　她飞起来，仔细观察着周围的地形。远处有个悬崖，不知是哪界的地界，她打算上去看看。
　　不料，快到峭壁附近的时候，一条大黑蛇突然从水中伸出脑袋，跃出水面！
　　它的周身都有一种奇特的紫色花纹，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它张开大口，露出尖利的毒牙。
　　婉游握紧了手里的棠木鞭。看来要有一场争斗。
　　与普通的蛇类不同，它又圆又大的黄眼睛，是像苍蝇一样的复眼。
　　它准确地看到了她的位置，转身与她对视。
　　看到那双黄眼睛的瞬间，她的眼前一片黑白，一阵困意突然袭了上来。
　　等她再回过神，就已经躺在了林栖居的床上。她连忙伸手摸摸衣袖里，寻冥铃铛和棠木鞭都还在。
　　雪浮就坐在她的床边，担忧地看着她：“公主，你清醒了吗？”
　　婉游急切地坐起身：“我是怎么回来的？”
　　“公主自己回来的。”雪浮十分疑惑：“但是，公主进来的时候似睡非睡，好像完全看不到我，进了房间就躺下睡了。”
　　她心知是中了幻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