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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红莊会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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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听,这是什么声音!”何全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是从外面传来的。”
众人相互看了一眼,随后侧耳去听,果真听到一些细小的声音。
像是海水的浪潮声,浪花一次次的往岸上涌,然后又退了回去,再往前涌,比上次更大的力气,每一次都会前进一点。
“声音越来越近了。”何全说,脸上的蜘蛛跟着肌肉动作,似乎像是活了一般,爬来爬去。
“我们这里……有海吗?”聂双双抬眸,有些茫然的问道。
甚至问完之后,感觉自己的问题有些弱智。
但这声音真的太像了。
陈雨和霍溪对视了一眼,飞快的从彼此眼里看到一些不同寻常的神情。
“内陆哪里有海,你来的时候没有看见吗,这四周都是乌漆嘛黑的一片。”夏元回她。
格子衫神经质地咬着手指顶上的肉,咬得血肉模糊也不停。
他听见了,声音越来越大,摩擦在地面上像是严重的耳鸣,几乎将他搅的头痛欲裂。
房间里沉默了一瞬。
一直盯着相机看的陈雨突然想到了什么,迅速反应过来,“走,快走!”陈雨开口,“这不是什么浪潮。”
他脸上表情严肃了起来。
“不是浪,那是什么啊?”
“肠子,蠕动的肠子!”陈雨说着,一脚踹开了门。
像是为了印证他说的话似的,那声音竟然从楼梯慢慢爬了上来。
红莊会馆是走的老式建筑风格,大多是清末时期,颜色偏向暗沉锈红,像是阴干的血迹,灯光更是微黄昏暗,每一寸都藏着老式家具和习俗的恐怖。
所以,当众人看见一条巨大的鲜红色的圆柱形的东西蠕动上来的时候,第一时间不是跑,而是被吓得死死的钉在了当地。
那确实是一条肠子,外面都已经腐烂了,散发着强烈的恶臭,它大张着口快速且怪异的朝所有人蠕动了过来,凹凸不平的肠衣在地板上发出强烈的摩擦声。
就是他们刚才听见的摩擦声。
聂双双眼尖的发现那巨大的肠子里面还挂着红色的布料,她想起来陈雨的话。
“肠子是那条长廊,我们上楼的时候经过的长廊。”
狭窄逼仄,蜿蜒曲折的长廊。
聂双双只要一想到她在里面走过,就整个人都不好了。
肠子像是感应到了他们,变得兴奋了起来,蠕动的更快了,腐烂的肠衣扑簌簌的往外掉着筋脉,烂肉。
惊恐攫住了每个人的心脏,夏元哭着尖叫了起来。
“——呕!”聂双双越想越恶心,浑身颤抖着吐了出来。
“大爷的,都这个时候了,还吐什么,跑啊!操!”何全一声爆呵将所有的从极致的恐惧和不可思议中拉了回来。
聂双双发现自己腿软的走不了路,她瘫在地上艰难的往前爬着,指甲深深的插进了地板,所有指甲盖都翻了起来。
鲜血让那截巨大的肠子更加兴奋。
“妈的!”何全抹了把脸,扭腰转身,一把抄起聂双双的腰,扛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嘴里骂骂咧咧,“吐吐吐,叫你不跑还在那里吐!”
全程不过两秒,但那截肠子已经快速蠕动着上了三楼。
“有什么办法啊?”何全额头青筋暴起朝陈雨喊道。
“操,头牌,你不说可以让我出去的吗,你要保护我啊!”
整个三楼乱成了一团,肠子蠕过的地方留下一片片的血迹腐肉。
陈雨动作灵活的从栏杆翻身到了对面,他迅速的看了一眼周围,视线瞟到房间里放的蜡烛,“火,用火!”
“谁有打火机!”
“我有!”程知礼在对面飞速的扔了大打火机过来,霍溪探身接过。
“蜡烛。”陈雨说,“用蜡烛。”
霍溪动作很快,暴力拆掉了烛台上的蜡烛,随后脸色难看到不行。
只见原本应该是红蜡烛的底座现在是白的。
陈雨面色也跟着一沉,“别点了。”
“后院!”陈雨指挥道,“从窗户跳下去,进后院!”
但是已经晚了,巨大且恶心的阴影遮挡住了楼顶的灯光,一瞬间就像是快速进入了夜晚,周围全黑了。
夏元跑的时候跟一直在一起的上官潇跑散了,还摔了一跤。
她拼命地往前跑,剧烈的喘息着,能清晰的感受到身后浓重的血腥味。
就在她身后不远处。
追上了。
那截肠子追上来了,后背的衣服被撕开。
她咬着牙,一边憋住哭音一边跑。
但很快就被卷住了腰。
就在夏元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肠子动了一下,被遮住的灯光露出了一秒。
就这一秒,夏元看见自己身前有一道蜷缩着的身影,弱小的害怕着的颤抖的身影。
夏元突然发狠,一把捞过那道身影,将祂推进了肠道里。
“——啊!!”有人黑暗中凄厉的尖叫着。
几乎要刺破人的耳膜。
汹涌的浪潮声渐渐远了。
“发生了……什么?”
随着浪潮声的远去,被遮住的灯光恢复。
整个红莊会馆一片狼藉。
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在这一片狼藉中少了一个人。
“我女朋友呢?”格子衫最先注意到王妍不见了。
“她人呢?”格子衫嚎叫道,开始翻箱倒柜的找,到处的喊他女朋友的名字。
没有人回答,也没有看见王妍的尸体。
而那一直躁动的肠子又突然安静了下来,当回了长廊。
格子衫翻找的手突然停了下来,失去了所有力气似的躺倒在地上痛苦了起来。
“夏元,是你吧。”哭声中聂双双突然开口。
正死里逃生还在呆愣中的夏元突然偏头看向聂双双,眸中凶光一闪而过。
聂双双被吓得往后踉跄了几步,被何全扶着才不至于倒下去。
“什么意思?”格子衫爬向聂双双,看看她又去看夏元,“什么意思?”他声音沙哑地问道。
“我,我在何全背上的时候看见夏元抓住你女朋友扔进了那截肠子的嘴里。”
“闭嘴!”夏元恨恨地看向聂双双,“你在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
“她说的是真的吗?”格子衫爬向夏元,“她说的是真的吗?”
夏元连忙后退,想躲在上官潇背后,但上官潇站的太远,她还没有来得及就被格子衫逼到了角落里。
上官潇在一旁,抱剑没动。
夏元闭了闭眼,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突然一脚踹开格子衫,变得凶狠了起来,“是!是我推的!怎么了!”
“谁叫她没用,正好躲在我前面!”
“而且,她本来就是鬼不是吗!我这是为名除害啊!”
“你之前不是也一直认为她是鬼吗!现在有什么脸来质问我!”
格子衫突然绝望的嚎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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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机在混乱中被碾碎了,内存卡泡在了一堆腐臭的血肉里面,已经不能用了。
整个红莊会馆再次恢复了安静。
有雨滴从窗户落进来。
是小雨。
连绵不断,阴暗潮湿,空气中是难闻的味道。
“王妍是被吃了吗?”何全突然问道。
没有人敢去长廊上看,谁也不敢保证它会不会再次变成蠕动的肠子。
“你不也是不敢,装什么深情。”夏元讽刺的看向格子衫。
格子衫停止了嚎叫,脸上鼻涕泪水血肉混合着,他直直的望向前方,呆愣愣的。
聂双双看不下去,“人明明是你杀死的,你积点德吧!”
夏元恶狠狠的乜了她一眼,嘴巴蠕动着,到底也没有说出来什么。
——“当啷。”
原本王妍的房间里传来一声轻响。
是从门没关紧的暗红色双开门的衣柜里发出来的。
衣柜是个老式衣柜,跟红莊会馆整个的风格很像。
陈雨打开柜子门。
里面赫然躺着一副完整的骨架,骨架应该是刚剥出来的,上面还沾着没有弄干净的碎肉。
这个柜子他们之前看过,里面一开始只放的有相机。
陈雨检查了一下这具骨架,从骨盆上来看是一具女性尸体。
“好像少了几块骨头?”陈雨还准备靠近看的,被霍溪用伞柄勾了回来。
“够了,你还想看到什么时候。”少年声音在身后响起,一贯的冷漠空淡。
现在已经基本可以判定这具尸体就是王妍。
格子衫已经呆愣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床头的连环画。”程知礼的脸色越来越不好。
王妍床头的连环画刻的是柜子,所以她死在了柜子里。
房间的正中间端端正正地放着两张红白帖,跟摄影师的一样,都加上了死者的名字。
只有死了,才有资格入席。
.
七月十一,早上。
红莊会馆大堂已经恢复成了原有的样子,就好像昨晚是一场错觉。
桌子上摆好了早饭。
小笼包和粥。
众人围坐在一起,开始吃早饭。
格子衫紧紧抓着手上的白色筷子。
陈雨感到奇怪,看了一眼,但格子衫抓的太紧,他只能看出格子衫手上的筷子跟他们用的不一样,但没看清材质。
夏元喝完一碗粥,起身去盛第二碗,脖颈微微低着,黛色的青筋在皮肤下有力的跳动。
格子衫的暴起是所有人都没有意料到的。
夏元甚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脖子上就被插进了一根筷子,直接捅穿了。
——“咳——咳……”
夏元圆瞪着眼睛,死死地看向格子衫又看向上官潇,伸手想抓住什么,但最后还是倒了下去,心有怨恨和不甘的咽了气。
格子衫见人死了,站起来一边往外跑一边笑着,“死了,死了,哈哈哈哈哈,都死了……”
“火……火……”聂双双指着格子衫的衣角惊恐地叫到。
格子衫身上凭空燃起大火,火势迅猛,越窜越高,被外面的风一吹直接向陈雨他们扑了过去。
“小心。”霍溪抱着陈雨,快速的撑开伞,将陈雨完全的护在了身下。
完全是下意识的没有任何思考的动作。
挡住了。
但霍溪的握着伞的手被火苗燎到了,起了一层骇人的水泡。
根本没有时间去救人,格子衫已经被烧成了灰烬。
“红莊会馆不点白蜡烛。”
身后传来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魏管家来了,他一身中式长袍,黑布鞋,沉沉地站在阴红的柱子后面看着被燃烧的灰烬说着。
“红莊会馆不点白蜡烛。”
“红莊会馆不点白蜡烛。”
“红砖会馆不点白蜡烛。”
……
……
格子衫应该是点了房间内的蜡烛。
“可蜡烛不是红色的吗?”聂双双说。
这个时候陈雨捡起混乱中丢在地上的红色蜡烛,剥开外面的一层表皮,露出它原本的相貌来。
白色的。
何全:“这他么谁想得到!”
刚才的惨叫声犹在耳边,一时之间其他人不管干什么都开始小心翼翼起来。
陈雨看向霍溪:“你手……”
霍溪收了伞,交到了陈雨手上,“拿好。”
“我手没有什么问题。”霍溪看了一眼,便不再看了。
何全在一旁被这人拽的牙疼。
陈雨转身去看倒在地上的夏元的尸体,筷子正好插在了颈部的大动脉上,血喷了满地,已经聚成了一滩血水。
只是这筷子怎么看怎么不对。
“是骨头。”陈雨说。
刺死夏元的是骨头。
他想起昨晚王妍尸体上少的那一部分,陈雨拿去大概做了个比对。
基本吻合。
王妍是被夏元间接害死的,杀死夏元的凶器是王妍的骨头。
因果轮回大概如此。
何全趁着陈雨低头的时候,拼命给霍溪使眼色。
霍溪眉头微微蹙了一下,很轻,几乎察觉不到。
“检查好了。”陈雨说。
何全骤然头偏向另一边。
陈雨:“?怎么了,你头不舒服?”
“我会正骨,要不试试?”
何全还没回答。
陈雨身后人就开口了。
“手……疼。”
很精简的两个字。
何全捂脸。
“水泡好像破了。”霍溪面无表情的说。
他伸出手来,果然,刚才还鼓起的水泡现在破开了,露出里面鲜红的嫩肉。
看起来颇为吓人。
陈雨心下一惊,“怎么会变成这样?”
“刚才你不说,我都准备带你去包扎的,你这个要先把破掉的皮全部弄下来……”陈雨说着将霍溪带到了房间里。
何全一个人在大厅有些凌乱和心惊。
陈雨没有看到,他可是看到了霍溪是如何面无表情一个个把自己手背上的水泡撕破的全过程。
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甚至……
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
霍溪,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只是为了大美人的心疼就能做到这样。
如果……
如果他还想要的更多,他还会做出什么事情?
……
……
何全被自己的想象吓了一跳。
他甚至感觉周围的尸体和骨灰都没有那么恐怖了。
.
格子衫的请帖在他房间的桌子上。
红白两张,很是端正的放在一起。
一晚上就猝不及防死了四个人,而他们还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难道真的要等到七月十五吗。
何全不信邪,相机找到了那么多脏东西,说不定上面有线索。
既然相机不能用了,可他有手机啊。
原理不都是一个原理。
手机从一进来就没有信号,也正好省电了。
何全拿着手机开始到处照。
照着照着就跑偏了,他看见陈雨从房门出来,还是那身旗袍。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何全镜头刚准备对上陈雨,就被一个森冷的眼神制止了。
不用看就知道是谁。
何全扣扣脸上蜘蛛,不照就不照。
这个副本又不是只有大美人一个人好看。
何全将镜头移到了程知礼身上。
程知礼看了他一眼,没有制止。
镜头从下到上。
定制的皮鞋,合身笔直且长的西装裤,有些皱但仍能看出来昂贵的衬衫以及……那张斯文败类的脸。
何全镜头移到程知礼的脸上,但很快又像是看到了什么,快速的移了下去。
定格在了程知礼的脖子处。
“阿程……”何全声音发飘的喊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