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有人［无限流］》周涉冬

27、佳苑小区

　　电话那头果真停了下来。

　　陈雨：……

　　李壶：……

　　还能这样吗？

　　李壶先是被金发少年的脸晃了一下，随即发现这人的脸和通身压都压不住的戾气极其不符，合该他原本就应该是那种一派琼枝挺秀的少年才对，就像……李壶不知怎么地突然想到了京令大学副本里某个地方很大的帅哥，就应该是那般模样才正确，而不是现在……

　　李壶没忍住又看了一眼，像匹孤狼还是有着深仇大恨的那种。

　　李壶靠近陈雨，在耳边轻声说道：“雨哥，你认识？”

　　陈雨摇摇头，“只见过几面，不认识。”

　　对面的少年像是听到陈雨的话，抬眸朝他看了一眼，手指捏了捏拐杖，又收回了眼神。

　　“那他怎么会突然来这里啊？”李壶问道：“不是说佳苑小区都快搬光了吗？还选择这段时间来，警察怎么让他进来的，再说了……”

　　少年像是被李壶叽叽喳喳朝的有些不耐，拐杖在地上敲了敲。

　　李壶听见声音一抬头，就看见了一双居高临下，眉目漆黑的眼睛，神情淡漠空冷，像是冰垛子似的。

　　怎么比身后的一排排小瑞消消乐还要恐怖，他没忍住往陈雨后面躲了躲，刚张嘴想说些什么，就听见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手机，又开始响了起来。

　　“小雨，小雨……你帮帮我，快来帮帮我……”跟之前一模一样的幽怨急促的语气。

　　少年看着手机，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蹙了蹙眉头，将手机还给了陈雨，随后看了眼时间说了句，“快到十二点了。”

　　李壶没理解，什么意思？

　　谁知一旁的所长听到这个时间猛然激动了起来，眼睛大睁，喘着粗气，喉结上下鼓动着，“快了！快了！”他指着收敛袋里的尸体说道。

　　李壶：什么快了？

　　陈雨想起来，之前司机说的话：每次死者跳楼死亡的时间都是半夜十二点。

　　他看了眼手机，现在晚上11:59:32

　　陈雨第一个念头就是，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第二个念头，来不及了！

　　他们刚推门赶出去，就只见有什么东西从他们眼前“砰”的一声，落到了地上。

　　李壶眨了眨眼睛，他甚至感觉到似乎带着铁锈腥味的液体溅到了他的脸上。

　　高空坠楼死亡的尸体实在不怎么好看，七零八落的碎了一地，有时候看着腿和身子还连在一起，其实里面的骨头早就已经断了，只剩下一张薄薄的皮肉筋脉。

　　李壶忍了忍，好歹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了，不想丢人，但一个没留神还是没忍住抹了一把脸，偏头呕了出来。

　　陈雨早就已经习惯了，他熟练的戴了口罩，在里面快速地翻找起来，终于找到了半截脑袋，下巴处赫然有一块红色的胎记。

　　是小瑞！

　　“十三楼！十三楼！”所长突然指着高层十三楼处喊了起来。

　　陈雨抬头去看，可什么也没有看见，“所长，你看到了什么？”

　　所长眼神恍惚，嘴里念叨着，可陈雨怎么都听不清。

　　“人影。”一旁的少年开口，声音清郁沉沉。

　　他脸上表情跟之前一样，似乎没有收到这个令人牙酸的尸体的影响。

　　陈雨：“人影？”

　　少年看了陈雨一眼，用拐杖虚指了一下所长，“他应该是想说，你们口中的小瑞是从十三楼跳下来的。”

　　十三楼不是小瑞的家吗？

　　陈雨想到所长说的小瑞的故事里，小瑞的老婆也是从自家窗户跳下来的。

　　所长还说，他老婆去世之前，总是能看见窗户外面有个小孩正对着她笑……

　　陈雨朝十三楼望过去，这里的人都搬了差不多了，除了求生通道里还亮着的幽幽绿灯，和电梯自动上下时的微光，其他都是乌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你想去十三楼看看？”一旁的少年再次开口。

　　陈雨惊讶地朝他看了一眼，按照少年的性格，他应该很少跟人主动搭话。

　　少年手指捏了捏拐杖，眼神没变，“我正好也要上去，一起吧。”

　　陈雨顿了一下，点点头，“好。”

　　他将吐得昏天暗地的李壶和神情恍惚的所长靠在一起，“所长，你和李壶先在下面待一会儿，我上去看看，很快就下来。”

　　李壶胆汁都快吐出来了，双眼发愣直摆手点头：快去快回！

　　陈雨和少年再次推开214的门，映入眼帘的依旧是一排整整齐齐十八个收敛袋和灰青色晃人眼的白炽灯。

　　陈雨朝收敛袋看了几眼，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可这种感觉转瞬即逝，他抓不住。

　　少年一进门也朝收敛袋那边望了几眼，随后眼眸垂下，没有说话，金色的发丝稍微温顺了一点搭在耳边，他拄着拐杖在安静地等电梯。

　　这种感觉很不好受，陈雨体会到了所长之前说的，就像是照镜子的感觉，明明镜子里面的人是你，可看得时间久了又不像你。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两人站在电梯口，随着“叮咚”一声响，电梯到了。

　　电梯门打开，里面也是晃眼的白炽灯，将所有东西都找的发白。

　　陈雨抬脚踏进电梯的前一秒又朝那些收敛袋看了一眼，突然福至心灵地想到了李壶之前的一句话——他说，这些收敛袋摆在这里像棺材似的。

　　收敛袋的颜色应该是深绿色，绿到发黑才像棺材，而不是现在这样，也是绿的，也是黑色，但不够！不够！

　　远远不像棺材。

　　怎么会这样？！

　　陈雨找到诡异的原因了，他刚准备说些什么，然而下一秒，原本踏进电梯的那一脚却踏了个空，直直地向下跌去，慌乱中他对上了少年的眼睛，淡漠空冷中似乎藏着一丝丝的情绪，只有一丝丝，很少。他怀疑自己看花了眼。

　　陈雨晃神中，竟然鬼使神差地一抬手，快速抓住了少年的拐杖，两人一起跌向了深渊。

　　迷糊中，陈雨想，这人竟然也不躲。

　　.

　　2012年，12月3日，天气阴，有小雨，细细密密得像雾一样压下来，沉闷的有些让人喘不过气。

　　晚上十一点，安城所有的高中才下最后一节晚自习。外面的风阴冷地只往骨头缝里钻，徐佳悦出了校门之后，没有看见每天都来接她的妈妈。

　　她以为是迟到了，打电话过去，没有人接。

　　徐佳悦叹了口气，打算自己走回去。

　　她住在佳苑小区，好在学校离家不远，要不然她非要冻死在半路上不可。

　　徐佳悦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埋怨妈妈，不让她骑自行车就算了，现在竟然连招呼都不打一声也不来接她了。这天气冷，晚上外面基本没有什么人，徐佳悦想起自己看过的那部叫楚人美的鬼片，她有些怕得四处望了望，紧了紧衣服，步子迈得快了不少。

　　没一会儿就要到佳苑小区了，就在她要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徐佳悦突然在外面的马路上看见了自己的妈妈，她穿着一身红色呢子大衣，低着头一直在马路上走着，只不过像是找不到路了似的一直来回打转。

　　“妈妈！”徐佳悦兴奋地挥着手朝马路对面喊道，可是妈妈并没有听见她的声音，还低着头在路上打转，脚步移动走得很细密，不知道在干什么。

　　徐佳悦拧着眉头，她是真的生气了。

　　她一股脑地冲到对面，对着红色呢子大衣女人的肩膀重重地拍了一下，“妈妈！”

　　女人这才猛然抬起头，一双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向徐佳悦。

　　徐佳悦先是被吓了一跳，刚才一闪而过的脸好像不是她的妈妈，可她还没有看清，对面的女人就开口道：“悦悦，你终于回来了！”

　　熟悉的声音和腔调，徐佳悦再定睛一看，这就是她妈妈。

　　虽然……看起来有点儿不像……具体哪里不想，徐佳悦形容不出来，有些玄乎，但只看脸的和听声音的话，这确实是她妈妈。

　　妈妈咧开嘴角朝她笑了起来，抬手摸向徐佳悦的头，跟往常一般的语气说道：“我刚准备去接你的，没想到你就放学回来了啊，真快！”

　　徐佳悦一听就知道，她妈妈肯定是又忘了时间。

　　她拽着妈妈的衣角，往小区里面走，走到一半的时候才想起来问，“妈妈，你刚才在路边上干什么，怎么一直围着打转呢？”

　　她又看了一眼妈妈的红大衣，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妈妈穿这个颜色，不过这样穿还挺好看的，衬得脸都白了一些。

　　妈妈笑了一下，眼睛看向徐佳悦，“妈妈迷路了。”

　　徐佳悦点点头，没有任何惊讶，这鬼小区路多又绕，两边还都种的大树，几乎每条路都一模一样，很容易迷路。

　　她跟妈妈一起进了小区，214栋不远，一会儿就到了。

　　她家住在十三楼，不高不低，徐佳悦觉得正好。

　　进电梯的时候，头顶的白炽灯闪烁了几下，徐佳悦下意识地抬头去看，猝不及防对上了妈妈的那双眼睛，眼珠子像是两个漆黑的玻璃珠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

　　徐佳悦莫名地打了个抖有些害怕，刚才在外面的问题又冒了出来，为什么妈妈看起来不像妈妈了？

　　徐佳悦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

　　“妈妈，你看我干什么？”她有些慌乱地问。

　　妈妈咧开嘴角笑了笑，那双眼睛依旧睁着，“我们家悦悦好看啊。”

　　白炽灯不再闪烁了，徐佳悦眨了眨眼，这就是她妈妈才会说的话，那种诡异的感觉被压了下去。

　　进了电梯之后，她正在给同学发短信，结果一抬头发现电梯还在一楼，徐佳悦拧眉撇着嘴，对着旁边的女人说道：“妈妈，你在干嘛啊！怎么不按电梯呢？！”

　　女人没说话，偏头看向她。

　　徐佳悦眼睛颤了颤，“好吧，好吧，我来按！”

　　她说着有些生气地将手机怼在了十三楼的按钮上。

　　电梯开始运行。

　　徐佳悦咬着嘴唇一直在低头玩手机。

　　——“叮咚”

　　十三楼到了。

　　徐佳悦先一步踏出电梯，佳苑小区都是一梯四户，分别在两头和中间。徐佳悦踏出去的第一秒，那种感觉又来了。

　　她望着四周的布置，没什么不一样，但就是不一样了。

　　她有些心慌，像是墙更灰了，像是上一年贴着还没有撕下的对联更红了，又或者是……她想不清楚，但她能快速地捕捉到对这个地方陌生的那一瞬间。

　　后面的脚步声也紧跟着出来，红色的衣角映入眼帘。

　　徐佳悦露出个笑脸，“妈妈，你先在外面换鞋子，我去给你开门。”

　　后面的女人顿了一下，应声道：“好，我们悦悦真乖。”

　　徐佳悦往后看了一眼，女人往鞋柜那边走了过去，她赶紧偏回头，手指有些抖的开锁。

　　她们家的鞋柜一直在外面，但妈妈要面子从来不会在外面换鞋子。

　　还有……

　　——“吧嗒”

　　锁扣弹出的声音，门开了。

　　后面的女人也看了过来。

　　徐佳悦闭着眼睛飞快地闪身进门，随后“砰”的一声，将穿着红色呢子大衣的妈妈关在门外面。

　　还有……还有……

　　徐佳悦喘息着，想到刚才偏过头看见的惊悚的一幕，她妈妈走路绝对绝对不会踮着脚后跟！

　　那根本就不是她妈妈。

　　徐佳悦靠着门瘫坐在了地上，满头大汗。

　　好在，她抬头看了一眼屋里的陈设，温馨有人气，这是她的家。

　　这个时候，从厨房走出来一个女人，身上系着围裙，手里端着一碗饺子，看向徐佳悦，“你怎么坐在地上啊！快过来，妈妈刚给你煮了饺子，趁热吃。”

　　徐佳悦抬头看过去，几乎要喜极而泣，面前的女人穿着一身米色的针织裙，这才是她的妈妈。

　　“傻孩子，哭什么，快把饺子吃了昂。”

　　徐佳悦点点头，她还没有来得及想为什么外面会有一个妈妈，当即就被饺子的香气勾了去。

　　饺子很香，馅儿是鸡蛋韭菜的，面儿上还撒了葱花、香菜和香油。

　　这果然是她的妈妈，经过刚才那么一吓，徐佳悦早就饿了，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没一会儿就干完了一大碗饺子，身上暖和了不少。

　　妈妈过来收碗，她擦了下嘴，跟妈妈讲了刚才的事情。

　　妈妈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傻孩子，怎么可能会有人半夜穿着红色大衣呢，容易招鬼。”

　　“再说了，哪里会有人踮着后脚跟走路的，不累的慌吗？”

　　妈妈说着将碗拿走，进了厨房。

　　徐佳悦辩解道，“可是妈妈，我真的看见了，那人是垫着脚后跟走路的！”

　　“他们说垫着脚后跟走路的都是……”徐佳悦看到了什么，声音倏忽戛然而止，满脸惊恐地看向妈妈的小腿处。

　　她看见妈妈的脚后跟也踮了起来，就像是飘在地上似的。

　　徐佳悦瞬间感觉自己全身血液都被冻住了，汗毛竖立，身上被极致的恐惧扫了一遍又一遍。

　　前面的妈妈听见没了声音，偏过头来看向她，乌黑的眼珠子一动不动，“都是什么？”

　　“都是什么？”

　　幽幽的声音不断传来，她看见“妈妈踮着脚后跟向她走了过来。

　　“都是什么？”

　　“都是什么？”

　　……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动静的门外也传来了敲门声，声音幽怨诡异，“悦悦，开门啊，妈妈还在外面呢。”

　　“悦悦怎么能把妈妈关在外面呢。”

　　“开门啊，悦悦……”

　　徐佳悦的手机铃声也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妈妈。

　　徐佳悦找到救星似的，接了起来。

　　“妈妈！”她声音颤抖地喊道。

　　“是我啊，悦悦，给妈妈开门。”声音幽幽空荡。

　　徐佳悦一把扔了手机，惊恐地看向房门，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大门已经开了一道裂缝，她看见惨白的一张脸正透过裂缝往里面看，对上徐佳悦的眼神之后，咧开嘴笑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

　　徐佳悦彻底崩溃了，她发了疯的朝窗户跑去。

　　后面还在追问，“都是什么……”

　　都是鬼！

　　都是鬼！

　　脚后跟踮起来走路的都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