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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融合10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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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异的寂静中,心脏在猛烈的撞击着。
所长像是要跟什么较劲儿似的来回试着打火机,但无论多少次都是这样。
陈雨发现所长手抖的已经快要拿不住烟了,他蹙眉上前去挡住了那一排收敛袋和里面仿佛在玩消消乐似的一模一样的脸,对着所长说,“我来。”
他眼神清明,背脊挺直,一身衬衣长裤站在那里就像是棵挺拔的玉松。陈雨一手拿着打火机,一手挡风,靠近——“吧嗒”一声。
烟头终于被点燃了一个小火星,是在白炽灯下唯一的暖色。
所长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深吸了一口,整个人从紧绷的状态中松了下来,佯装镇定的背脊弯了下去,发间白丝遍布,身形都矮了不少,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几岁。
他埋头吐出烟雾,声音里似乎带着水汽,“就是你们看到那样。”
每天死的人都是小瑞。
怕引起不必要的恐慌,警方内部封锁了这个消息,所以外面的人只知道佳苑小区十八天每天都会死人,但并不知道死的都是同一个人。
一个人来来回回死了十八次,并且经过验尸每具尸体都还死透了。
李壶的三观被打碎正在重塑中,游戏里也就算了,他忍!但在现实生活中为什么还会这样啊?!
所长手指擦过眼睛,捏住鼻梁,那根刚点燃的烟很快就烧到了烟屁股。
他神情也终于稳定了许多,在殡仪馆的尸体收敛所里干了二三十年,也算是遇到过些离奇的事情,但像这回还是头一次见。
“事情是十八天前开始的……”所长想了下,又说,“可能不止十八天前,很早就开始了,只不过我一直没有注意。”
“我能想到的最早的异象是小瑞结婚的时候。他是去年结的婚,女方温柔善解人意,知道小瑞是干这个的也不嫌弃,两人婚后就住在了这个小区。
佳苑小区是个老小区,大概有十几年的历史了,所以房子的一些硬件设备跟不上。小瑞就总说他们房子不防水,楼上的一些脏水总是往下渗,弄脏了他们房子不说,还一股腥味;也不隔音,老小区不光老人多,孩子也多,经常能听见小孩儿的哭闹声,夫妻两个平常都休息不好。
那段时间,小瑞的眼底都是青色,脾气也逐渐暴躁了起来,干活的时候跟刚来的小实习警察吵了好几次,甚至有次此还弄丢了尸体的一条胳膊,家属找上门来闹,被我骂了几顿,扣了工资。平常他犯错都是嬉皮笑脸的道歉,但这次却记恨上了我,跟我生分了起来,除了工作之外私下也不联系了。”
说到这儿,所长停了下来,继续抽烟。过了会儿,他擤了下鼻子,再开口时,声音中的水汽和雾蒙去掉了不少,“大概过了有大半年吧,也就是……两三个月之前,小瑞突然跟我说他老婆怀孕了,发现的时候已经好几个月了。终于来了件喜事,小瑞脾气好了不少,也像是之前的那个人了。可是……”
所长叹了口长气,像是要把胸腔里的淤气全部吐出来似的,“可是,好景不长。没多久小瑞的老婆流产了,据说是在小区晒太阳的时候,不知道被什么人推了一把,从长椅上滚了下来,孩子没了,听说都成形了。再之后,因为孩子没了,他老婆精神上出现了点问题,总说是有小孩儿站在窗户外面看着她,冲她笑,还叫她妈妈。”
“可是,小瑞的家在13楼,窗户外面哪里能站什么小孩儿?!”
“那小瑞的老婆呢?怎么没有看见她?”李壶没忍住问道。
所长摇了摇头,发间的白丝又多了几根,“死了,从窗户跳了下去。”
李壶:……
这一家三口都死绝了,可以说是。
“从那之后,小瑞就变了。”
陈雨看见所长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对,他这里说的变了,有可能不像是之前只有性格上的变化那么简单。于是,陈雨问道:“怎么变了?”
所长:“这种变化很难说,只有熟悉的人才能感觉到,表面上看没有什么变化,但就是感觉,第六感。”
所长放慢了声音,像是在回忆,“那是一种很幽微的变化,细小的慢慢的在渗透小瑞,甚至有时候我一扭头看向小瑞脸的时候,会觉得面前站着的这个人根本不是小瑞。可一晃神,他又会像之前那样对着我打招呼,会对着我笑,会叫我所长,会让我给他带家里的早饭……他又是小瑞了……”
所长搓了搓手,抬头看向陈雨,“小雨,我说得很混乱,不知道你听不听得懂?”
陈雨点点头,“听得懂。”
“这就跟我们照镜子一样,照得时间久了,就会猛然发现镜子里的那个人好像不是自己了。”
“就是这种感觉,就是这种感觉!”所长继续说,“像是眼珠子变得更黑了,又像是皮肤变得更白了,也更喜欢对着人笑……”所长的话有些混乱,他就一中专毕业,没读过太多的书,这种玄之又玄的感觉能描绘出来已经很不错了。
所长阻止了一下语言,继续说:“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十八天之前的晚上,小瑞突然打电话给我,声音断断续续的,像是在说什么这边的尸体不好收敛,让我帮帮他。”
李壶听到这里看向陈雨,这话怎么有点熟悉,不就是之前小瑞打给你的说辞!
陈雨点点头,确实很像。
所长:“我一看时间,都快凌晨一点了,就在想难不成是又接了什么外活,我问他地点在哪里,我好赶过去。结果……”
李壶开口,“他该不会说是在佳苑小区吧?”
所长闭上眼睛点点头,“就是佳苑小区。”
“我当时也没有想那么多,以为是碰巧了,就开车往那边赶。可是等我到的时候,发现小区里路灯都关了,一片漆黑,更没有警察和警戒带,这里一点都不像命案发生现场,但当时小瑞的声音太急促了,我顾不了那么多,就按照他给的楼栋找了过去,我透着月光看过去,确实看到楼下似乎躺着一具尸体。”
所长说到这里的时候,原本平稳的情绪又再次起伏了起来,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我打开手电筒慢慢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喊小瑞的名字,周围没有人应。”
所长咽了口口水,眼珠子往外凸起,里面都是红血丝,“我离那具尸体越来越近,尸体正面朝下,周围都是血迹,应该是从楼上跳下来的,整个身体都扭曲得不成样子。可当我将尸体翻过来的时候,却发现地上躺着的就是小瑞,他眼睛大睁,望着我像是在笑……”
“卧槽!”李壶没忍住骂出声儿,他鸡皮疙瘩瞬间暴起,后背阴风直灌。李壶看了眼瘆人的收敛袋,向陈雨靠近了些。
所长喉咙不停地鼓动,“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脸颊不自然抽搐着,手脚都有些不听使唤,几乎是几口一根烟,很快他周围都是烟蒂,“我当时吓坏了,我不知道小瑞是怎么死的,还以为之前那通电话是他的求救电话,我第一反应就是打电话报警。可当我拿出手机的时候,铃声却突然响了起来……”
所长声音已经颤得不成样子,陈雨直接接了下去问道:“来电显示是……小瑞吗?”
李壶眼睛大睁,偏头看向陈雨:小瑞早就死了,雨哥你是怎么能一脸淡定问出这么恐怖的话啊?!
李壶眼神刚使完,就见所长缓慢的点了点头,“是的。”
李壶:……
艹!
他离陈雨更近了。
所长深吸了一口气,“我一开始不敢接,可它一直响、一直响,挂掉了又会马上打过来。”所长像是又回到了那个晚上,脸上满是惊恐纠结的神情。
接吧,接吧,有可能是别人捡了小瑞的手机也说不定。
所长鬼使神差般的接通了电话,佯装镇定,“喂,你好。”
电话对面停顿了一会儿才开口,“所长……”
所长瞬间就扔了手机,他惊惧地看向地面,尸体……尸体分明是小瑞的,电话那头怎么可能还是小瑞的声音。
他疯狂地往外面跑,可电话那头一直在喊他,“所长,帮帮我吧,所长……”
声音幽怨诡异,一直在他耳边缠绕,如影随形。
“我回去之后,就打了电话报警,警察告诉我,小区内确实有一具尸体,他们已经收敛了。
我放下了心,以为再也没有什么事情了。可第二天晚上,我又接到了小瑞的电话,跟昨天一模一样,连续十八天一模一样,一直到现在……”
尸体已经快摆满整个一楼空间了。
所长说话之后,他和李壶都恍惚了好久。
总感觉是这个世界出现了bug,要不然怎么会发生这么……惊悚的事情。
所长一包烟几乎都快抽完了,才看向陈雨说道,声音哑的像是在砂砾中被碾磨了无数遍似的,“小雨,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给你打电话?所以我听到你一提起小瑞,就……”后面的话,所长没说,但大家也都知道了。
陈雨抿了抿嘴,看向周围一楼梯间的收敛袋,半晌才开口,声音沉沉,“因为他认为所长你帮不了他的忙了。”
所以,他才转移了目标,开始纠缠起陈雨来。
所长张嘴,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突兀的电话铃声打破安静,是陈雨的手机。
三人心神一凝,互相看了一眼,恐惧感在空中蔓延迅速发酵。
陈雨将手机拿出来,所有人都看了过去,来电显示:小瑞。
李壶被吓得连打了几个抖,这跟直面鬼不一样,往往这种未知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但你就知道他在,甚至他在远处冷冷地看着你的感觉才是最恐怖,最能摧毁心理防线的。
“操!”李壶骂了声儿。
可能是因为太过恐惧,到了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外,身体保护机制分泌出了大量的肾上腺素,李壶气血上涌,开始骂骂咧咧起来,一把抢过陈雨的手机,挂了电话。
陈雨、所长:……
可是,没一会儿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甚至比上一次更大,肾上腺素消失,刺激过头,恢复正常的李壶再也不敢了。
铃声就一直不停地响着,手机自动挂断之后,又重复打进来,小瑞的名字在屏幕上闪闪灭灭。
细细密密的惊悚爬上每个人心头,仿佛这铃声就像是催命曲。
就在陈雨准备动的时候,214栋的大门突然被推开,“吵死了。”
熟悉的声音传过来,带着压制的暴躁和戾气。
陈雨猛然扭头看过去,先入眼的是一个拐杖,最后是一头耀眼的金发和比金发更耀眼的那个人。
陈雨惊讶地开口:“是你?你怎么……”
谁知道少年没有跟他说话,径直走过去拿过他手机挂断了电话,铃声戛然而止,像是尖叫中突然被掐断了脖子的鸡。
“不想接的电话不知道挂吗?”少年将手机扔给陈雨,随后拄着拐杖准备坐电梯上楼。
陈雨看见少年背后背着什么东西,看形状像是一把伞,看伞柄更像是他家里的那把青玉伞。
“你背后……”陈雨刚开口,被挂断的电话再次响了起来,声音尖锐刺耳,很不舒服。
少年眉头瞬间蹙起,眼中染了几分不耐烦,连头上的金色发丝都晃了晃。
谁知道铃声一直没有停,少年握着拐杖的手紧了紧又松开,手背上的黛色青筋随着他的动作而张弛,像是听不得这种声音似的,少年周身戾气越来越盛,他动了动拐杖,转身拿过陈雨手上的手机,眉目霜冷萧肃,按下接听键,那边传来小瑞的声音,“小雨……”一声还没有叫出口。
“闭嘴!”少年就从口中吐出了冰冷带满了煞气的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