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米煮成熟饭》红*T

57、四个男女配两对

　　2009年8月22日下午6点至6点半
　　MSN签名：一个英俊帅气拉风的男朋友会带来更多自信。

　　我狠狠挠了一把丝袜，正得意自己机灵至此，居然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提袜子。我几乎没得意的提刀四顾，这一顾不要紧，却瞅见了不远处，陈刚正看着我，依旧一脸似笑非笑的诡异神色。
　　我心想，坏了，这厮肯定看见了我的不雅举止。我当机立断，向他绽放一个尽可能妩媚动人的微笑，以搭配我这一身造型。一般来说，人们干了坏事都心虚，想躲着目击者。我要反其道而行之。我偏要落落大方，优雅迷人。我得让他相信刚才提袜子的人不是我，他完全是眼花了，由于更年期提前出线了白内障青光眼的早期症状导致的幻觉。
　　我跟杨北说：“走。去社交去。”
　　杨北正跟大家一起翘首期盼秦吉姆华丽登场。他不解：“不等你们主编了？”
　　我简洁的说：“不。”没多做解释，因为很难跟他说清楚。要知道我们同事没安好心。他们存心要看好戏，看看绯闻男女狭路相逢的桥段如何真实上演。问题是：我凭什么要白白的娱乐大众？又没有代言山寨镶水钻手机或哈尔滨制药六厂的什么黑瓶蓝瓶的挣钱机会。
　　我对杨北给同事们留下的震撼程度有信心。即使不把杨北和秦吉姆排排坐玩找茬游戏，但凡有点审美眼光的也自然知道杨北把那个老男人比得差出三十里地，还是泥泞崎岖的山路呢，怎么跋涉也别想赶上。

　　我和杨北径直向陈刚走去。我走得那叫一个自信昂然。《围城》上说新衣服会给女人增加自信。我个人认为一个英俊帅气拉风的男朋友会带来更多自信。唯一的问题是这种男朋友没有新衣服那么容易搞到，这就让这么好的方法无法大规模推广。当然，这也是因为我刚才提了一下丝袜，自我感觉比较安全，消除了后顾之忧。
　　我走到陈刚面前，微笑，说：“谢谢你给我停车证，不然我们可就惨了。”
　　陈刚点点头，他说：“你不介绍一下这位先生？”
　　在陈刚面前，我总是胆子更大一点，不过脸皮相对的也要薄一些，我说：“这是杨北。我的朋友。”
　　陈刚主动伸出手去：“幸会。我叫陈刚。我也是小米的朋友。”
　　我在旁边不是滋味，怎么琢磨怎么有些别扭——我“也是”小米的“朋友”？整句话，从语法、音调、标点符号来说，没有一丝破绽。从礼节上也没问题。那我为什么心里怪怪的呢？

　　杨北跟陈刚握手，杨北说：“谢谢你的帮忙。”
　　陈刚说：“别客气。小米肯定是忘了拿停车证了。她总是这样晕乎乎的。”
　　我再次感到有些别扭——大哥，咱俩很熟吗？你在我“男朋友”面前这样评论我，整得咱俩跟有过一腿儿似的。我颇为不满，忍不住瞟了他一眼。
　　很巧，陈刚正好接受到了这一眼，他的眼神稍微一顿，露出一个“我心里明镜似的”那种微笑，显然对我的不满和原因了然于胸——以他的奸诈，不可能不是故意的。
　　我突然明白了他刚才的自我介绍哪里不对劲了。
　　“我也是小米的朋友。”——正常情况下，没人会这么说话。话是好话，但说的场合对象全不对。我开始怀疑陈刚不是在讽刺杨北，就是在嘲笑我。以他的风格，两者兼而有之也很有可能。

　　我开始想撤——我忽然意识到，陈刚说不定几句话就能套出真相，我倒不担心他会跟柯南一样热衷于纠集了所有在场人士来个真相大揭露。可想想从此以后被他以那种“你干了点啥糗事我全知道”的眼光招呼着，还真让人心里添堵。
　　酒店服务生捧着酒水托盘转到我们面前。
　　陈刚和杨北几乎同时伸手。陈刚直接取了一杯红酒。杨北的手在橙汁那里犹豫了一下，转向红酒。也对，公共场合里男人不能喝果汁，多么娘啊。

　　我多么想喝啤酒啊。红酒酸不啦叽，干白又寡又苦，真不知道现在的中国人干嘛装13，追捧葡萄酒，以为手里晃杯洋酒就跻身发达国家了？别忘了，美国还没承认我们的市场经济地位呢，拿红酒冲厕所也是第三世界欠发达地区。
　　但是，出门在外，苹果有交代：
　　啤酒很粗野，
　　淑女且勿沾，
　　除非做潮女，
　　泡吧尚可为。
　　红酒装优雅，
　　千万别勉强。
　　干白非我族，
　　国人难欣赏。
　　别学美国人，
　　可乐没文化，
　　喝完爱打嗝，
　　聊天接吻难。
　　橙汁最安全，
　　喝喝更健康。
　　我妈都没苹果罗嗦，我取了橙汁。

　　谈话中断，三人各自抿一口饮料，形成了僵局。
　　我没有打算担当起找话题的重任——男人在场，由他们去吧。
　　我忽然发现陈刚其实比杨北矮。两人站在一起时，特别能显出杨北的身高和身材优势——高大、健硕、挺拔。不过一般人都没法跟他比，不能说是陈刚不够帅。可是又分明能看出陈刚在气质和神态上胜过杨北——从容、潇洒、成熟。杨北的贵族范儿是苹果用服装包装出来的，是不明真相的群众猜测出来的，不是真的。而陈刚的那种时不时闪过的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劲儿才真有贵族范儿。可是，陈刚是只老狐狸，他见多识广经历丰富，修炼出一身内功来，也是年轻的杨北没法子比的。
　　等杨北到了陈刚的年纪，他一定也有同样的成熟风度。我非常确信。由于我彻底的偏心，这场比较，杨北完胜。

　　我正走神，陈刚忽然说：“小米，我记得你说今天要出差，不参加年会了。”
　　我随口回答：“又不出差了呗。”陈刚来年会也不是我邀请的，他爱来不来，关我啥事。我来不来，又关他啥事？还犯的着特意问一声。
　　我心里盘算得离开了。
　　这种外国人热衷的鸡尾酒会，最大的特点就是认识不认识的人必须装做兴致勃勃的聊天，美其名曰“社交”。最要命的是，你还不能真跟熟人和朋友聊个没完，礼节上应该打车轮战或游击战，打一枪换个地方。跟这个聊几句，跟那个聊几句。外国人搞这一套玩意搞了几百年了，咱们刚引进。有几大困难。第一，咱中国人一向脸皮薄，跟陌生人就不爱搭腔，当然出租汽车司机除外。让你没事插进不认识的人的对话中确实有挑战，跟不认识的人硬找话题也费劲。第二，好不容易搭上话，你还得见机行事，找机会拍屁股走人，这更难。咱中国人讲究给面子，不愿意打断别人和拒绝别人。别人跟你聊得正热乎，你这边一句“风紧，兄弟我扯乎了先。”这合理吗？
　　我最不善于这套了。

　　就在这时，一位美女风姿绰约的走来。用“步步生莲花”形容她显然是有些过分，但是“一步三摇”还是差可拟的。好吧，我承认我是故意贬低她，因为我——嫉妒了。
　　以我的姿色，需要动用苹果这种中国时尚圈里的行家里手才能勉强造型成个人。如果此女落苹果手里，绝对就是一世界超模。
　　她身材正好是模特疯狂追求的骨感，身上就一条短短的经典裹胸小黑裙，踩一双极高的高跟鞋，脚背几乎与地球垂直——贝克汉姆他老婆最爱这种鞋子，没点杂技功底的人等闲还驾驭不了。她头发盘起，耳边是漂亮的大耳环，脸蛋化妆精致之极。
　　她整个人给人的印象，就是一间施华洛世奇的店面——璀璨而闪耀。

　　在最初的惊艳过后，我迅速瞟了一眼杨北——KAO！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杨北死死盯着这位美女，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真美女当前，我这种包装出来的假货高下立分。

　　“Michael。”美女娇滴滴的叫道。
　　陈刚回应：“Catherine，我给你介绍。这位是黄小米，财经记者。这位是杨北。Catherine是GG公司的市场经理。” GG公司是法国著名的化妆品公司，传说时尚化妆类公司对员工的外表要求很高，看来此言不虚。
　　美女跟我们招呼，从她小小的晚装手袋里拿出名片。美女倒不算太冷艳，发名片的美女起码还是地球一员。
　　她自动自觉地站到陈刚身旁很近的位置——这代表了她对陈刚的所有权，起码在这个晚会上，她是他的女伴。
　　我忽然认出她来，我曾经在陈刚公司遇到过她。彼时，她也是一身黑衣，惊艳到我。
　　陈刚今晚的衣着风格酷似Dior Homme，号称是“吸血鬼式的优雅浪漫”。这是苹果的大爱。我也是今晚才发现他其实身材偏瘦，所以穿时尚精致的男装特别好看。他也是一身黑色。和凯瑟琳堪称绝配。

　　凯瑟琳跟我搭讪：“你的裙子好棒，是Channel最新款哦，我才在巴黎总店看到，据说北京还没有货呢。”
　　我干笑一下，琢磨该怎么回答。轮价格，我一个工薪族无论如何买不起，既然遇到了行家里手，还是坦白了吧，省得被人怀疑穿山寨衣服。我老实说了。
　　凯瑟琳瞪大眼睛，太用力了，眼角粘的小水钻当时就崩掉了三颗。她说：“你竟然认识他呀！我最喜欢他家的杂志风格了。跟他们有很多合作呢。没想到他会帮你造型。难怪呢，样样都是真货。你一进门我就注意到了。真是太美了。”哼，那不争气的吊袜带还号称是范思哲的呢，质量还不是不过关。
　　我瀑布汗：美女的赞美大抵是不可当真的，尤其是美女对丑女的称赞，跟施舍也没啥区别。
　　没料到凯瑟琳对我的服饰产生了极大兴趣，她开始一件一件研究出自谁家，价格几何等等……我只能嗯嗯啊啊，靠吃服务员送来的巧克力解闷。

　　我们四人，就这么诡异的站在一起干聊。两个女人谈服装，两个男人则在谈红酒的好坏。
　　简直就是宛如《豪门恩怨》里的场景。外人看来，我们也算是两对俊男美女，划归青年才俊范畴吧？可是，这种假象有个屁意义呢？借来的衣服、假冒的男友……我跟那个坐着老鼠拉的南瓜车的灰姑娘有得一拼。
　　可是有我这么郁闷的灰姑娘吗？杨北刚才看凯瑟琳的目光让我很不爽。而且，说实话，无论是凯瑟琳还是陈刚，他俩那种自然而然对这种场合和装扮的熟悉，让我感觉自卑。他们的职位和收入让他们享受这种生活方式，不做作。我呢，根本就是装大尾巴狼，一个小穷记者，就算打扮成明星，骨子里也是土鳖。杨北呢，看起来再像贵族，他也无非是个打工仔。
　　别人不知道，我自己心里清楚。
　　而且，我怀疑，陈刚早就看穿了一切。

　　这让我尤其郁闷——我怎么就忘了陈刚也被邀请了呢？我更郁闷的是，他居然有这么出色的女伴。虽然这跟我没什么关系，但女人的天性让我还是不喜欢被人比下去——尽管我很谦虚，但我还是认为我本可以是女宾中穿得最好的，不过凯瑟琳让我梦碎了。
　　现实如此残酷，就连一丝美梦也不肯让我多温存些。
　　苹果上阵，也挽救不了没有美貌资本的我。
　　我现在才意识到，我今晚所有的自信和骄傲，都只不过维持了半个小时。早知道刚才是我今晚最风光的时刻，我真不该让那条倒霉的丝袜转移了注意力，现在我除了丝袜根本想不起来同事们到底什么羡慕和崇拜的反应了。
　　悲伤的我，郁闷的我，只能从食物中寻求安慰。
　　捧着各色小食物的服务员频繁出没，每次经过，我都会取一样食物来吃。每次我都让一让凯瑟琳，她永远是拒绝。

　　凯瑟琳终于发现一个熟人，走开了。
　　陈刚忽然低头凑到我耳边。这个动作如此亲密。我被吓了一跳。要躲开又显得太露形迹，只要假装若无其事，假装很正常的微笑。他轻声说：“你的丝袜松了，去整理一下吧。”
　　KA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