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听君一席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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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7月27日 中午
MSN签名：《西游记》是最好的职场宝典
陈刚带我去了附近的丰联广场的俏江南。
我说：“咱俩就简单吃一顿午饭，对面那么多小馆子呢，不用到俏江南吧？”
陈刚轻描淡写地说：“首先，我请你，公款。其次，因为你爱吃俏江南的蜜汁火方。”
我愣一下：“你怎么知道？”此人真变态。我爱吃什么菜他都知道？！
陈刚又用他那种典型的老奸巨猾式的似笑非笑的目光瞟我一眼，淡淡说：“上次吃饭，你一个人就吃了半盘子蜜汁火方。一尺二的大盘子，一打火方你吃了六个。我想不记住都难。”
我的脸腾得热了起来，恨恨地盯住他，眼睛如果可以喷火我一定把他现场烤得外焦里嫩。
陈刚无视我的目光，显得怡然自得，若无其事地点好了菜。服务员走了我才想起来，跟他吃饭他很少让我点菜，总是自己说了算，真是霸道。看在他点的菜都合我口味的份上，我不跟他计较。
他在我面前的菊花茶里加两块冰糖，说：“冰糖和菊花都下火。多喝点，我看你火气很大。”
我举杯一饮而尽，让自己镇定，然后问他：“你为什么不生气？”
陈刚示意服务员给他在可乐中加多几块冰，慢慢喝一口，明显放松了，然后才答：“有什么可生气的。这种事多了。报纸又不是你开的，当然你说了不算。我本来也没指望你一个人一篇文章就摆平这事。”
我几乎没咬牙切齿：“你要嫌我一个人搞不定。为什么不请王照诗去上海？省得他整这么一出妖蛾子来恶心我。”
陈刚抓紧时间夹菜吃饭，也不抬头——开了一上午的会才吃到饭，肯定是饿急了。吃了几筷子垫垫底，他才有空搭理我：“其实去上海请他也无所谓，那一点预算不成问题。”
他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真让我生气：“那你为什么只请我一个人？现在闹这么多事。”
陈刚终于放下筷子，看着我，慢条斯理地说：“我只请你一个人当然有我的考虑。不过我不想解释。你最好自己体会。”他盯多我几秒钟，似乎借此强调这句话。
可是我没兴趣去猜测他的心思，我问：“难道你真不在乎这负面标题吗？上次CAM的麦当劳对这类文章的反应那么激烈。你不怕他们暴跳如雷，嫌给我买商务舱的机票钱打了水漂？”
陈刚淡淡笑了，显得颇有些得意，跟他省下30元门票钱时的得意有得一拼：“我向CAM建议邀请你去上海做独家专访时，我就已经考虑过了□□的可能性。从最开始我就有两手准备：第一，如果文章写得很好，说明我的公关工作有效果，说明跟关键媒体保持更直接更频繁的沟通有利于改善CAM的企业形象。这样一来，我就有机会向CAM提出更多的公关建议，增加预算。第二，如果文章写得不好，这就说明目前的公关工作力度不够，关键媒体确实对CAM的企业形象的认知有偏差，需要制定新的公关战略，结果还是劝CAM增加公关投入。不管文章最终是正面还是负面，我都会利用这篇文章做引子，向CAM推销新的企业声誉公关计划，劝他们拨更多的款给我们公司，好让我们帮他们摆平你这样的媒体。”
他那副镇定自若的表情配合这段纯粹阴谋论到让人齿冷的表白，衬托得我越发像个傻瓜，我现在很愤怒：“我还怕负面标题影响你呢。合着就我一个傻子把这事当真了，着急上火的，还跟王照诗吵了一架。没想到我竟然是被你当枪使了，我写什么都不重要，重要得是你能大做文章，骗CAM给你更多的钱。I算服了You了——我以前以为袁世凯够卑鄙，见了你才知道他根本不算什么。”
他的坦白让我觉得自己只是他设下的棋局中的一个小卒，过河与否，牺牲与否，都不重要，只要达到他的目的。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怀疑我俩的上海和西塘之旅，那是否也是他的某个阴谋？随后我打消了这个念头：我有什么可值得他算计的？劫财劫色都轮不到我。
陈刚收敛了笑容，又是那种认真的眼神，解释说：“其实我也不比别人更卑鄙。商场上做事，计划周密些是应该的。在我的位置上，任何人都会设法趋利避害。也谈不上卑鄙或者阴险。如果我连这么点潜在风险都考虑不到，那我真是白干这么多年了。”
他的态度是诚恳的。陈刚忽然变得这样严肃，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赶紧安慰他：“呵呵，其实我不是真生气。我说你卑鄙是开玩笑的。”我忽然意识到他是对的。作为职场人，考虑周密是必要技能。不能人人都像我这么傻大姐一个，吃了上顿不知道下顿在哪里。陈刚这样连旅游都算计好每个细节的人，对待工作只有更算无遗策。我有什么资格鄙视人家？该被鄙视的人是我自己才对。文章被撤稿被篡改，居然没有人想到该通知我一声。这是我的悲哀——说明我在办公室其实就是个小透明的角色。
整件事中，我扮演的几乎就是丑角的角色。即使是丑角，也得忠实得演完自己的戏。我已经垂头丧气了，问：“你说，接下来还需要我做什么？”我低头啃蜜汁火方——怎么不好吃了？
陈刚的声音温和友好：“其实你的文章写得很好。客观、平衡、写实。我早上就把翻译稿发给了CAM公司，向他们说明了情况。CEO亲自写邮件给你，说喜欢你的文章，说有国际感。他抄送了我和麦当劳。我估计你没来得及查邮件就来找我了。”
我抬头，CEO老头亲自写邮件给我？我得回去查邮箱。我忍不住笑了——这个事实让我心里好过多了。
陈刚一见我那么得意，忍不住笑了，估计是笑我狗肚子里盛不了四两油，给点灯光就灿烂。他又说：“我建议你首先给CEO回邮件，表示感谢就好，别废话。然后，下午给麦当劳打个电话，亲自向他解释一下，诚恳些。麦当劳是个好人，你给他留个好印象没坏处。”
我点头：“解释和道歉是应该的。我倒不在乎他对我有啥印象。他又不是我领导。”
陈刚意味深长：“这可难说。风水轮流转。世界很小，职场更小。给人留个好印象就是给自己多条路，谁知道以后在哪里再碰头？麦当劳这种人无论到哪里，都是有影响力的人物。小米，你太单纯了。你得学会为自己打算。”最后一句话，已经是大哥教训小妹的口吻了。
我彷徨，他这话可戳到我的死穴了：“你们都让我为自己打算。说着容易，可具体怎么操作呢？我已经很努力在生活，在工作了。领导派给我的工作我都认真完成。我对朋友仗义，对父母孝顺，对同事合作。我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了。”
陈刚说：“你别急。我来帮你。”他说这话时望着我的眼神坚定而诚恳，而且似乎比正常的盯更延长了一些时间，让我的心居然小小跳了一下。然后我清醒了，告诉自己：这只不过说明他是个好人，或者他同情我的愚蠢。
他接着说：“我记得你说过你的领导辞职了，她推荐你继任她的职位。秦主编跟你谈过这事吗？”在西塘的第二天，宿醉醒后的我俩，坐在客栈前的河边一上午，喝茶、聊天、看人表演鸬鹚捉鱼、听游船的船夫唱歌。我们谈了很多事情，我跟他抱怨了我的工作和对未来的迷茫。
我摇头，事实上自从丁宇佳月初跟我说过那一次后，此事就再没消息。眼看丁宇佳下周就最后一天了，我心里虽然偶尔想想，但觉得可能没戏，也没敢找她打听下文。
陈刚说：“其实你应该争取一下。”
我说：“对手强大，争也白争。王照诗肯定不会错过机会。其他几个编辑也有比我资格老的。我拿什么跟他们争。”
陈刚说：“领导看员工的角度不一样。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总觉得领导用人很奇怪。为什么领导会提拔那人而不是我？所以，要想升职，首先得摸清领导的心思。很多职位，除了工作能力以外，领导还考虑其他的东西。
《西游记》是最好的职场宝典，办公室里的每种人都可以在里面找到对应的妖魔鬼怪。基本上，所有的员工都可以分成三种：孙悟空式、猪八戒式和沙僧式的。孙悟空式的员工有出色的工作能力、高涨的士气和为前途拼搏的野心，他们是团队中的精英，是公司的顶梁柱，是冲锋陷阵的先锋队。猪八戒式的员工善于钻营，善于跟领导保持关系，善于搞小动作，他们存在于每个办公室，他们可以完成工作也有野心，他们更在意工资待遇，更计较得失。沙僧式的是团队里不可缺少却又常常被忘记的角色，他们踏实肯干，他们从不提升职加薪加班倒休假这些要求，你可以回忆一下你们公司的网管、会计、人事助理或前台等等同事，你记得他们吗？开会时他们发言吗？升职斗争时有他们吗？
或者你会说那最好都是孙悟空式的员工。那又不对了。有战斗力的团队必须有三种员工，这时就需要领导的手腕。三种员工各司其职，互相制约，取长补短，才是领导们的最终目标。孙悟空式的员工虽然能力强，但是同时也很骄傲，脾气大，自以为是，有反叛心理。管理孙悟空，你得有两手：第一是紧箍咒，抓住他的某个弱点；第二就是赢得他的尊敬。猪八戒们常常是领导的好帮手，他们的交际和政治能力很强，所以获得升职的常常是他们。沙僧们虽然看起来弱，其实不见得吃亏，越是强势的老板越喜欢忠诚的沙僧。跟一个厉害的老板转战商场，最后功成名就的沙僧多了去了。反而是孙悟空们，最容易遇到升职时的玻璃天花板。尤其是美猴王时期的孙悟空，自鸣得意，无法无天，最终不过落个弼马温的小职位，你再有本事还能怎样？天庭就是一个公司，神仙也得论资排辈。不懂人家的规矩，吃亏的可不就是自己。”
我听得一愣二愣的，他这番话不是职场老手说不出来，真是字字珠玑，我估计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说：“那我算啥？沙僧？”
陈刚嘲笑我：“就你那吃了火药一样的脾气，丁点大的口舌之利你也不肯放过，有你这样火爆的沙僧吗？你就是典型的孙悟空。”
我说：“那看来我这辈子最多就是弼马温了。那我升职肯定争不过猪八戒王照诗的。我争也没用。”
陈刚正色：“为什么不争？职场是一个游戏。游戏就要认真才好玩。不升职，你还能干什么？莫非你想当一辈子的记者？更可况你有很好的潜质，难道你不想看看自己能爬多高吗？”
他的话蛊惑人心。虽然只是几句话，但击中我的好胜心——其实刚入职场时，我也有梦想。我曾经以为我被磨平了雄心，今天才知道，壮志始终在我胸。
我再傻也知道他正是最好的老师。我赶紧向他请教如何才能升职。
这个话题对一路爬上位的陈刚来说太简单，他如此这般的给我分析了形势，出了一系列的主意。说句夸张的话，他想是灯塔，给我灰暗的职场之舟指明了方向。
这顿饭是胜利的一顿，是充满希望的一顿。我情绪已经从之前的焦虑愤怒变成了斗志昂扬。
我的心像长了翅膀，恨不得立马飞回办公室展开我的升职计划。
我俩匆匆走下楼梯。陈刚叫我稍等。他走到用凯丝恩贝面包房，买了一袋子巧克力曲奇递给我。
凯丝恩贝的所有门店都采用玫瑰粉红装饰，包装精美，营造浪漫女性的情怀。
我讶异地望着他，不解。
陈刚的眼睛没有看我，语气轻描淡写：“中午你没吃多少。这个你拿去，下午饿了吃。”
我说：“谢谢。可是我在减肥，不敢吃甜食。”
陈刚上下打量我一下，有些奇怪：“你为什么减肥？你现在这样挺好的。别乱减肥。饿了就吃。”他跟我招手再见，匆匆赶回办公室。
我望着他匆忙的身影，心里很温暖。我低头看看那一袋曲奇。凯丝恩贝的玫瑰色包装袋上印着它的口号：Love, Peace, Joy。
爱情、和平、快乐。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听君一席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