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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绥安(一) ...

  •   “起来了起来了,这丫头,还快不起来去先生那读书?!”
      花大娘把手伸进被子里,一把揪住花果的耳朵,硬生生把花果从睡梦中揪醒。
      “哎呦喂,大娘你轻点,耳朵都快揪下来了!”花果被她提着耳朵下了床,气鼓鼓地想要夺走花大娘手里是鸡毛掸子,谁知花大娘眼疾手快,右手一晃,躲过了花果的动作不说,左手一撒,一个转身,右手顺便落在花果屁股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力度不小,且那动作接二连三,女孩被打得哇哇乱叫。
      于是乎,吃罢早饭,花果一扭一扭地扶着屁股悲惨地踏上了去先生家的上课之路。
      “哟,花果,这是又被花大娘打了吧?”邻居王大婶在门口嗑瓜子,笑着跟她打招呼。
      “哎,她这家不天天闹腾吗,真是可怜花果了,就这么一个女儿,不打她打谁啊。”隔壁李大婶哈哈哈哈哈。
      花果无视这两人的嘲笑,来到村前的无花果树下,仰天大声喊道:“福生你快点给我滚出来!”
      话音刚落,一个身影从树上掉落下来。
      六年前,花大娘在这棵无花果树下发现穿着破烂又失去记忆的花果,便领了回去,开启了母女俩的“幸福”生活。
      据花大娘当时回忆,这女娃子,长相普通、性格乖张也就算了,竟然连自己名字也没半点记忆,本以为自己还捡了个宝呢,没想到是捡了个智障。于是花大娘殚精竭虑地恩赐了她一个名号—花果。
      花果花果,既简洁明了随了花大娘的姓,又点明了领养地点是在村头无花果树下,实在是妙哉妙哉。
      只是领养之后,花果才发现自己有个忠实的仆人,那仆人名为福生,虽为人样,却可以终日不吃不喝,就连拉撒都可以免了。只是这样,福生是不便见人的,可福生护主心切,不愿离开花果身边,久而久之,这棵无花果树便成了他的休憩之所。
      花果没少从他嘴里套话,可是福生说的最多的就是“不知道”三个字。无奈之下,花果无数次忍住自己想踹他的冲动,留着他到今日。
      “小郡主!”福生起身对着花果傻笑。
      花果闻言白了他一眼:“讲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小郡主,我又不是小郡主,你倒说说我以前是哪个府上的小郡主啊?”
      福生低头不再言语。
      花果见他又是这副做错了事的小媳妇模样,撇了撇嘴:“快,背我去先生那,我屁股可疼死了...”
      福生闻言立马听话地背上花果:“小郡主受伤了?严不严重?现在是否要上药?树上还有您上次受伤没用完的药,可要我上去取?”
      花果不耐烦,在后面拍了拍他的脑袋:“回来再说吧,你待会给我跑快点,我要是迟到了,可要你好受...”

      花果赶在钟声的最后一声进了屋子。
      先生睨了他一眼,见怪不怪地坐着不动,花果是这里唯一的女孩,寻常人家,只盼着自家女儿学好刺绣弹好琴,做好家务养成淑女风范,等到及笄再寻户好人家嫁了,花大娘知道自己是没这个盼头了,恰好与这里的私塾先生有些交情,便送她来读些书,压压她的洒脱脾气。只是没想到,这一呆,就是六年。先生送走了一波又一波的学生,最开始的一批学生中已有人中了举,花果的水平还赖在最开始的阶段。
      真是朽木不可雕也,烂泥扶不上墙也。先生看着花果的背影,冲她摇摇头。
      花果龇牙咧嘴地忍痛坐下,没忍住打了个喷嚏,心想着必定又是大娘在骂她,花果没忍住腹诽:“大娘你可真是狠心呐,捡个孩子来就是这么虐待的啊!”
      ...
      好不容易捱过了一上午和一下午,下了学,花果悠悠的在回家路上走着。福生也不知到哪里去了,叫了半天也不见踪影,花果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地决定凭一己之力走回家。
      正艰难地走着,忽然碰得个卖冰糖葫芦的小贩,便去买了串,付了钱,抬腿欲走,只听得那卖冰糖葫芦的小贩对旁人神秘地说道:“哎,听说没有,有人飞升了。”
      花果半只脚又给退回来。
      旁人疑问:“当真?”
      小贩:“当真!”
      那人一听,语气极为的激动,嗓子一吼:“有人飞升了!”这嗓子一出声,旁边的路人听到了八卦立马一哄而上,全都涌了上来,把小贩围了个水泄不通,花果被堵在其中,动弹不得,只好听着。
      其实也不怪大家这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只是这飞升可是何等的大事,自当今皇上登基以来,这还是第一个呢。于是一群人叽叽喳喳,其中最大声问道:“小贩,你说的可是谁?”
      “听说是许家二公子!”小贩爽快地回答。
      “可是许家那个病秧子二公子?”另一个声音问道。
      “当真?!”众人惊。
      “可不就是他,”小贩兴高采烈说道,“人家啊,可是才华横溢得很呢,和家满门问斩的时候,还听说他偷偷跑到现场去看了,后来晕倒在现场,许家不是素来与和家交好嘛,皇上差点怪罪下来,只是那二公子晕倒醒来之后,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没了病不说,年纪轻轻的竟考取了状元,这几年他又忙着到处挖渠饮水,对抗旱灾,手里不知救了多少人,你说,他不飞升谁飞升!”
      “那他现在是直接成为神仙了?”有人半辈子也没见过神仙,于是听完这个,上前问道。
      “我也是听从绥安山上下来的朋友说的,我现在正要赶往绥安山,家中孩子正要参加会试,都准备了三年了呢,我得去找那二公子要份签名,好沾沾仙气。”
      “这样说来,我家的媳妇要生了,我也去沾沾仙气,没准以后又是个状元呢!”
      “就你家这智商,没生出个智障已经算不错的了...”
      一众人哄笑着,便往绥安山走去。
      花果在旁边听得十分心动,自己功课向来不好,听到他们口中所说的神仙真有这么灵,便动了歪心思。
      “不如自己也去向这位二公子神仙讨份仙气吧。”咬了颗糖葫芦,她乐呵呵地打着如意算盘,二话不说,扭着屁股上了绥安山。
      只是山坡爬了了一半,却见刚才那伙人正在往回走,花果抬着头看他们一路走下来。
      “爬了半天连个鬼影子都没见着,就知道你是道听途说来的。”有路人埋怨。
      小贩为自己开脱:“怎么着,这还成我的过错了?没准是咱们来晚了,二公子早就飞天去了,可怜我生意都没做,光就只爬了个山...”
      ...
      花果目瞪口呆呆在原地目送他们远去,忙活了这么半天,山都爬了一半了,这会子却告诉她山上什么也没有?
      花果不干了,她往旁边一棵树走去,那棵树也算是参天大树级别的,那树根都爬到地面上来了。
      花果没地方踩,便踩在树根上,把身体的重量全靠在树干上,打算歇歇脚。
      却听得一声“哎呦!”
      花果忙站立起来,连连退了几步,环顾四周警惕地问道:“谁?”
      四周无人。
      花果只以为刚才是自己幻听了,松了一口气,又往前走了几步靠着原先那棵树的树干。
      “哎呦!”
      又是一声。
      花果惊:“到底是谁?”
      声音一落,眼前那棵树发出白色的光芒,那白光极为刺眼,花果不得已闭了眼睛,心想着呜呼哀哉吾命休矣!
      然而待她睁开眼睛,眼前却是白衣飘飘。
      那白衣飘飘说:“你踩着我脚了。”
      花果连连退后,待到退远了,她这才好奇地抬头往对面看去,原来是个白衣少年。那少年一袭白袍,身姿缥缈,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看他模样倒还没到弱冠之年,发髻只用根银簪子简单插在其中,衬得那白净的脖子更加修长,样貌倒是清秀俊雅,满是书生气息,只是那脸却犹如尖削,带点病态,像是大病之后还没恢复过来。
      花果盯了他好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她张了张嘴,小心翼翼问道:“可是许家二公子?”
      那仙人模样的少年笑道:“正是。”
      “那我岂不是见到了传说中的神仙了?”花果激动地手中的糖葫芦都拿不稳了。
      那少年显然十分受用这句话,脸上显露出些许傲娇:“也可以这么说。”
      花果呆呆不动了,她还是第一次见着神仙,果然如传闻中所言,衣袂翩翩,仙气飘飘。
      花果手忙脚乱地向他鞠了一躬:“神仙哥哥对不起,我不知道刚才那棵树是你!”
      神仙哥哥慵慵懒懒地摆摆手:“原不是你的错,是我故意假扮成树躲着你们。”
      花果疑问:“为什么要躲着我们?”
      那神仙哥哥估计眼前这小女孩也是有事相求,于是故作叹息,凄凄惨惨道:“我这才刚飞上天,左右好歹只是个新人,又没什么高深的法力,实在是想帮你们法力却还不足啊。”说完神仙哥哥扶额,眉间透露出些许无奈。
      花果明白过来,原来她碰见的,是个只能把自己变成树的神仙呢。
      她天真地鼓励他:“神仙哥哥别气馁,等你以后熬上那么六七年,法力自然就增强了。”
      那神仙见状点点头:“不错不错,小丫头讲得十分在理。”
      花果见他虽然仙力弱点,但好歹是个神仙,人都说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这做神仙的,估计六七年后又是一条好神仙。再说了,神仙可是她这等凡人轻易见到的,于是脑袋瓜子一转,厚着脸皮,忍着屁股上的皮肉之苦,跪下恳求他道:“神仙哥哥,既然神仙哥哥是神仙,可否等您仙力足够了帮花果一个小忙?”
      那神仙哥哥见小女孩行如此大礼,急忙拉她起来:“哎哎,你有什么事先站起来再说。”
      花果心想她要是起来了,没准神仙不一定帮她呢,执意跪在地上,又怕手上那串还剩一大半的糖葫芦蒙了灰,于是便把糖葫芦塞到那神仙哥哥手中。
      于是在发生这一连串动作之后,那白衣少年发现自己不仅人没扶起来,手里还不知何时多了一串糖葫芦。
      “神仙哥哥,请您日后定要保佑我过了私塾先生的季考啊!”花果哀嚎道,“我已和私塾先生讲好,平常日考月考不过都没关系,只要季考过了就行,我都已经读了六年书了,寻常孩子早就毕业种田了,偏就我一个人,大经大经背不了,六艺更是学得一塌糊涂。”
      白衣少年还以为是什么不得了得大事,见女孩儿如此诚恳,只有哭笑不得:“好,日后等我有仙力了,必定是会帮你的。”
      花果这才起来。
      那白衣少年弯腰看着这个相貌普通,脸上还挂着泪珠的小女孩,抬起右手,用自己的衣袖把那泪珠拂去,那双温润如玉的眼对上小女孩的眼,难得温和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花果答:“我是山下卖猪肉的花大娘之女花果。”
      白衣少年又看了看手中那串糖葫芦,伸手摸摸小女孩的脑袋:“好,花果小人儿,若是日后我有足够的仙力了,必定会满足你这个愿望的,你那愿望,就拿这串糖葫芦作为交换吧。”
      一串糖葫芦就能解开自己的眼中钉,花果自然求之不得,于是神采奕奕起来,答道:“花果谢过神仙哥哥。”
      眼见已是黄昏时刻,花果心里想着该回家吃晚饭了,免得花大娘瞎着急,于是向神仙哥哥告了辞,转身欲离去。
      那白衣少年看着山间林子正是一派祥和,偶有禽鸟从山谷中飞过,忽然想到什么,在后面提醒她道:“花果小人儿,待会要是遇到岔路口,记得选右边那条路...”
      花果回头向他挥挥手作别:“知道啦!”又扭头继续向前走,心里却在偷着笑,这条山路她平日捡柴火的时候不知走了多少遍,可从来都是一条山路走到底的,哪里还会有什么岔路口。
      “果然,这神仙哥哥的仙力还有待加强啊。”

      花果走后,那白衣少年一直坐在旁边岩石上不动,待到日落偃旗息鼓完全没了踪影,一紫衣少年出现在他旁边。
      “走吧,该回天上去了。”那紫衣少年毕恭毕敬道。
      白衣少年看着夕阳最后一丝光亮掩埋在屋顶之后,落寞地起身,看了眼紫衣少年,心想着眼前这家伙也有这么正经的时候。
      他把手中那串糖葫芦扔给紫衣少年,笑出声来:“也不知他们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今日遇上许多上山求愿的百姓,你是不知,最小的也就十二来岁,你平日里就听这么些人来求愿,不会觉得烦腻吗?”
      紫衣少年接过那串糖葫芦,也笑:“大都只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倒是上了心。”
      白衣少年看了那紫衣少年一眼,眼里带着笑意:“我不向来如此么?”
      紫衣少年一听这话,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神色微变,知道是自己说错了话,便没再搭话。
      白衣少年走过去拍拍他的肩:“开个玩笑而已,本愿上仙何必如此慌张,我从前啊,就看你一个怂包模样,怎么千百年过去了,你还是如此...”
      那本愿上仙见他此番嘲笑他,忍不住黑了脸,不再矜持,左手扒拉开白衣少年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举起右手的冰糖葫芦向他示意,疑惑着问白衣少年:“你什么时候爱吃这玩意了?”
      白衣少年:“特意给你留的,算是你我重逢的见面礼。”
      本愿上仙笑着收下。
      两人动身返回仙界。过了一小会儿,本愿上仙在后面叫住白衣少年:“喂,你往哪边飞啊?”
      白衣少年:“不是往左边飞么?”
      本愿上仙翻了个白眼:“果然,千百年过去了,你还是照例记反方向。”
      白衣少年闻言,陡然停在云上,只叫:“惨了惨了,刚才我给一小女孩指了去右边的路。”
      本愿上仙:“...”
      白衣少年不确定,又询问他道:“右边那条,应该不是天庭选小仙官的那条路吧?”
      本愿上仙不动声色地走近白衣少年,突然伸出两手掐住他的脖子,没有一丝神仙形象地冲他喊道:“许北流啊许北流,你真是一天不搞出些动静你就不叫许北流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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