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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7、南柯一梦浮生尽,不念前缘不念今(下) ...

  •   一夜细雨打芙蓉,听尽一秋凄苦声,今朝梦醒,庭中疏木摇空,叶落满阶头,今寒犹胜昨日重,朔风终压倒西风,唯径旁晚菊孤独绽放、不肯忘秋。

      已是立冬时节,叶寒从昏迷中醒来也已有半月,在御医的悉心调理下、身子也渐渐恢复,现已能独自下地、在殿中走上几圈。

      日过半午,从早阴绵的天终于放晴,叶寒瞧着殿外难得的好天气,便让常嬷嬷扶着她到庭中走一走,散散心。

      秋深入冬,满庭寂寥,虽疏木枯草一片,但放眼望去,却比大雪过后的天地、还要空旷,视线之内无一物阻拦,一览可观全景,真是空空荡荡,空空如也,可置身其中、环顾四周时,又渐渐品出一种开阔无穷之感来,心境莫不舒畅。

      常嬷嬷扶着叶寒在庭中走动,行至东墙时,叶寒见宫墙上面的一处白色新旧明显,一看就是最近才新刷的墙体。

      叶寒四下打量了一下,根据所处的位置大概可确定,此处应是通往后面芍药花圃的那一方月洞门,如今却被填砖刷白,封了。

      “这是何时的事?”看着眼前这堵平平整整的宫墙,叶寒神色平静,好奇问道。

      听见叶寒问话声传来,常嬷嬷也不禁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了眼这堵雪白宫墙上、原来的月洞门处,迟疑了一下才回道:“就在娘娘您突染恶疾的第二天。”

      叶寒听后垂了垂着眼,若有所思,又继续问道:“那后面的芍药花圃呢?”

      娘娘这话问得紧,一问追着一问,连给她岔开话题的半点可能都没有,常嬷嬷见躲避不了,无奈之下,只好都全部如实托盘而脱:

      “也是在那一天……被内廷司给封了,里面的芍药都被铲除干净,花圃也被夷为了平地。”

      身后有北风吹来,不大,越不过宫墙高耸,又无月洞门穿过,生生撞了一墙硬实被反弹了回来,扑得叶寒猝不及防一脸冰冷、心凉。

      以那日在芍药花圃青川对南之表现出的芥蒂、以及对她的恨意来看,封墙一事都在情理之中,所以对此,她并不感到丝毫意外,只是她没想到青川竟会做到如此地步,竟将芍药花圃里的一切都毁去、寸缕不留,他就这么恨她?

      可转念一想,她对此又并不觉得奇怪,毕竟当日他可是拿刀真要杀自己的,若不是秋实突然出现、将他手中的刀撞偏了,说不定自己早去见了阎王,哪还能活生生地站在这里、回忆当初如何,叶寒不禁为自己方才生出的一丝心软、感到可笑,甚是唾弃不已。

      才在院中走了不到一半,叶寒不想为这些事浪费心神,于是又扶着常嬷嬷绕着墙边,继续走着。

      人可离开,但陷入当日的神思却一时难以拉回来,漫天瓢泼大雨,挥落而下的长刀,暴雨成灾里、满地血流成河,还有躺在她身边、无辜死去的碧梧。

      想到这儿,叶寒就忍不住心间一痛,立即问着常嬷嬷,“碧梧的后事是如何处理的?”

      “按照宫规,死去的宫女会在城外安乐堂停灵七日、然后火化。不过因当时娘娘您在昏迷之中,下不了旨,老奴便擅自作主、让人请了寺中高僧为碧梧超度,另寻了一处风水好的坟地,将她好生安葬了。”

      当日帝后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因来得太晚、不是很清楚,但多多少少也能猜到,碧梧应是被无故牵连其中、才会惨遭丧命,委实可怜,而这样的可怜人在这座深宫之中、不知还有多少,既然遇见了、能帮就帮一下,所以她才会违反宫规,私自将碧梧安葬了。

      叶寒听后,心里莫不感到一丝慰藉,握着常嬷嬷的手衷心谢道:“碧梧的后事有劳你了,想必为了这事你上下打点定费了不少银子,待与你交代完这件事后,稍后我再一并还给你。”

      常嬷嬷哪敢受得起叶寒的感谢和银子,连忙想要推拒,但还来不及开口、就听见叶寒与她说道:

      “我听碧梧说过,她在家乡还有一位老母,如今碧梧去了,无人替她养老送终,我想着拿再多的银钱补偿她,都远比及跟前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在身边要好。

      所以我想你去寻一个心善老实之人、去投奔碧梧母亲,就说碧梧在宫里当差、深受本宫信任,不放她出宫回家,所以碧梧才会找了这么一个人代替她、回来照顾她。

      但是记住,碧梧不在人世的消息,切不可让她母亲知晓,就让她以为碧梧还活着,只是一直在皇宫里、回不来而已,我想碧梧若是地下有知,也会同意这么做的。”

      有时候,常嬷嬷真不知她这位皇后主子是怎样一个人。

      若说她为人良善,可遇见宫人犯了事,绝对赏罚分明、不会手软,任谁求情也没有;若说她心肠狠毒,却能对碧梧这么一个身份卑贱的小宫女、真心待之,连她母亲的后半辈子都能想到,更别说平日里对她们这些贴身侍从、和颜相待,从未拿他们当过奴婢看过。

      说实话,有这样一位主子是他们做奴婢的幸运,可她心里也深深明白,好人在这吃人的皇宫里是活不长久的,当年的瑾妃娘娘是如此,如今的皇后娘娘亦是如此。

      常嬷嬷心里不由哀叹一声,认真点了点头,应下了叶寒的这一嘱托,不敢有负。

      这时,初冬温柔的暖阳终于钻破冬日重重沉云、落向人间,庭院、殿宇无不镀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光华,和煦且明朗,就连地上枯败的草、墙边光秃的树,都变得顺眼了许多,唯独斜前方、那片依旧开得茂盛的蔷薇花墙,让叶寒方雀跃起来的心又沉落了回去。

      并州蔷薇耐寒,花期长,即便长安此时已然立冬,朔风日添寒,却依旧葳葳蕤蕤、花重满枝头。

      若是以前,她定会摘下洗净,然后和糖做成蜜馅、保存到寒冬做蔷薇元子,可如今,叶寒看着自己袖中、那无力轻晃着的左手,早没有了往日的心情,无论它花开花盛、还是花落花败,与她都是无干。

      叶寒不想再看这片蔷薇花墙一眼,于是扶着常嬷嬷的手臂、加快步子向前走着,可还未走上几步,就听见阿笙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叶寒连忙抬头顺声望去,就见阿笙出现在宫门前,满脸兴奋向她跑来。

      “母后!”

      许久未见到母后,阿笙就像倦鸟归巢般、迫不及待就扑到叶寒怀中,双手紧紧抱着她,然后怎么也不肯放开,就好像一放开、她就飞走了一般。

      母子许久未见,叶寒低着头、看着又长高了不少的阿笙,心里自也是说不出的激动高兴,她死里逃生一场,昏迷数月才醒,如今能活着再看见阿笙,摸摸他毛茸茸的小脑袋,这感觉好不真实,恍若隔世。

      “母后,你瘦了好多。”

      阿笙仰着头、看着母后下巴瘦得尖尖的脸,有些担心。

      母后看着气色虽然还好,但毕竟是大病初愈,人真的瘦了好多,即便身上穿着御寒的厚重裘衣和披风,可他双手一抱、全都能将她抱住,而且还绰绰有余,可见母后有多瘦,自也不难想象、她这次受的伤又有多严重。

      见阿笙一脸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己,叶寒笑了笑安抚着他,自我调侃道:“躺在床上这么久,一口饭都没吃,能不瘦吗?”

      其实她现在这副模样、比刚醒来时已经好了很多,而且知道阿笙今天会回来,她还特地抹了胭脂、补了补血色,不至于让脸看起来太过苍白,但外面这层皮涂抹得再好,也掩饰不了身子的单薄,毕竟躺在床上了这么久、滴水未进,怎可能在短短半个月内就能补回来。

      母子俩好不容易相见,叶寒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儿上,当然也怕阿笙太过担心自己、伤神伤心,于是抬起完好的右手、捏了捏他的小脸,转移着话题:

      “不过我怎么瞧着、你这小脸也瘦了不少,是不是这段时间因为担心母后,没好好吃饭?”

      “嗯!”听后,阿笙果然被岔开了思绪,看着叶寒认真点了点头,担忧暂落,脸上顿时又满是委屈,还有想念。

      自母后出事后,长宁宫就禁了严,除了御医和长宁宫宫人可进出外,其他闲杂人等一律不准入内,就连他这个太子想去看望母后,也被父皇明令禁止了。

      虽然每日宋宇都会去长宁宫外、打探母后的近况回来告诉他,可听见再多母后安好的消息,终不如自己亲自去看上一眼来得安心,为此,他特意去拿了件小太监的衣服,想打扮成送药的内侍、混进长宁宫,就像当初母后打扮成宫女、到东宫看自己一样。

      可太师和太傅知晓后立即制止了他的行动,因为太冒险了!

      父皇这段时间日夜都守在母后身边,他们担心自己若偷偷溜回长宁宫,先不说违抗圣令之罪,他们更怕自己见到身受重伤的母后后,一气之下没能控制住自己,与父皇起了争执、惹怒了父皇。

      这带来的后果谁能承受得了,毕竟母后就是活生生、摆在眼前的例子,所以小心为上,太傅和太师一直轮流看着他,不许回长宁宫,直至母后苏醒。

      他也知道太傅和太师这么做、都是为了他好,可他就是放心不下母后,每天在东宫坐立不安、度日如年,现在好了,虽然母后看着瘦了好多,但精神头却一直不错,能笑能调侃,应是恢复不错,他这心也终于踏实了。

      沉云渐拢,暖阳隐没,消停了半晌的北风、又重新在空旷萧条的庭院中刮起,由小到大,从轻变重,寒意一阵胜过一阵。

      叶寒瞧着这天色有些发阴,便与阿笙说道:“外面风冷,我们回殿里说话。知道你今天要回来,秋实特地做了好多你喜欢吃的菜,等会儿多吃点。”

      “好!”

      好久都没跟母后一起吃饭了,阿笙听后自是连连点头答应,于是伸手去牵着叶寒的手一起回殿,可当手刚握住母后的手时,他就被猝不及防的寒凉给冰到了,本能松开手来,然后抬起头、好奇问道:“母后,你这手怎么这么凉?”

      他记得母后刚才捏他脸颊时,手虽然不是很暖、但也不是很冷,现在却凉得刺骨,就像是握着一坨冰渣子一样。

      见阿笙低着头、盯着她的左手看,叶寒不敢乱动,笑着回道:“许是在外待久了,又没带手炉,所以这手才会有些发冷,等回到殿中烤下火就好了。”

      阿笙想想也是。母后一向怕冷,如今又大病初愈,还在外面站了这么久,手会被冻得这么冷也是正常,所以听后并没再多做怀疑,只是悄悄将她的手握得更紧,想将它捂暖和。

      她这次受伤,左肩经脉受损严重,除无知无觉外,通往左手的血气也受阻不畅,所以这左手总会比右手要凉上一些。

      虽然方才阿笙问起时,她及时找了个说服力十足的理由、搪塞了过去,可若等会儿、阿笙一直牵着她的左手走回去,叶寒真怕会被他再察觉点什么来,于是伸出右手来、去牵他的另一只手,用身子、将残废了的左手与阿笙隔开。

      “走吧,我们回殿里去。”

      由于左手无力,不能独立从阿笙手里抽出来,叶寒只能不动声色、微微侧转着身子,借助着身子的移动、拉开相连的左手。

      叶寒做得很小心,因为这个动作、她曾在私下练习过无数次,就连方才那个问题、她都是提前想到准备好了答案,所以才会回答得那般及时自然,因此,她很有信心阿笙不会瞧出、她左手残废了的事来。

      但叶寒不知道的是,在宽大的云袖遮掩之下,阿笙早已重新将她的左手握住,而且握得更紧,所以,当她牵住阿笙另一只手、想转过身来站在在他另一边时,突然觉得这身子被什么拉扯着、站不过去,

      然后忍不住转过头来一看,这才惊讶发现……阿笙竟然还握着自己的左手,且双眼发深、正一动不动盯着她,疑惑十足。

      “母后,你这手怎么了?”

      一直小心遮掩的事、被阿笙一下戳破,叶寒就像是上课开小差、被老师逮到的学生,内心顿时慌乱如麻,但仍强装着镇定,笑着回道:

      “什么怎么了?不就是在外待久了,手被冻僵,有些发冷而已。”

      阿笙哪是这么好糊弄的。

      自入朝参政这一两年里,他每天与形形色色的官吏打交道,察言观色早已练得炉火纯青,朝中再狡猾的老狐狸、也逃不过他的火眼金睛,更别说母后这么明显心虚的神色了。

      直觉告诉着他,母后这左手肯定有问题,但母后又不与他说实话,他又不好强迫她,只好立即握紧、她想要抽回的左手,自己来找。

      这时,阿笙脑中忽然想起宋宇之前、从御医院打探回来的、关于母后伤势的消息——据病案上所记,母后左肩中有刀伤,伤口深至肌理,犹见白骨!

      不知为何,阿笙心下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他立即抬起头来看着母后,却见她脸色慌张、来不及掩,眼睛只好东躲西藏,不敢看着自己,进一步证实了他心里的猜想。

      阿笙看着好好站在自己面前的叶寒,怎么也不愿相信、自己心里那个不好的猜想,于是他把叶寒冰冷的左手、缓缓举起贴在自己的脸上时,他多希望母后能像往常那般摸摸自己的脸、捏捏自己脸颊,可……没有!

      一次也没有,就这样安静贴在自己脸上一动不动,而当自己的双手微微一松,然后就见母后的左手立即从他的脸上滑落,就像他滚落眼眶的泪,一瞬也未曾多停留。

      “……怎么会是这样?”看着母后似钟摆、无力晃动的左手,阿笙眼眶通红,泪涌而出,难以置信,“御医不是说您已经痊愈了吗,怎么这手还会是这样?”

      面对阿笙悲愤难掩的质问,叶寒低垂下眼,不知如何回答,心里颇是无奈。

      其实关于她左手残废了的这件事,她最开始并没有打算瞒着阿笙,因为瞒不住,阿笙知道是早晚的事,但一想到今天阿笙回来,母子俩隔了这么久、第一次见面,她实在不忍心这么早就把这件事告诉他,怕他伤心,也怕他接受不了。

      本想着等在这之后,再抽个好的时机慢慢告诉他,没曾想还是没能瞒住他,还平白惹得他落了一场泪。

      叶寒挥了挥手、让常嬷嬷还有周围的宫人都下去,然后抱着在她怀里哭泣不止的阿笙,就像他小时候那般、轻轻拍着他的背,边哄道:

      “好了,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哭鼻子?若是让你那群小伴读瞧见了,还不得笑话你?”

      阿笙现在才没心思管这些。

      他原以为母后苏醒了过来、身子就应已无大碍,但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母后是活了过来,这手却彻底废了!父皇他可真狠得下心来,竟伤她这么深这么重,母后当时可得有多疼、多伤心呀!

      一想到这儿,阿笙更加心疼母后,紧紧抱着她、低泣不止。

      看着阿笙这样,叶寒也甚是拿他没发。

      阿笙孝顺,平日里听见她咳嗽一下,都会上前嘘寒问暖一番,很是紧张她这个当娘的,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如今她出了这么大事,他会有如此反应也是正常,她也不好制止他,只能好言劝道:

      “母后这左手真的没事,就是使不上力而已,可能以后再也不能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白糖糕了。你可不要怪母后。”

      阿笙哭够了,终于肯抬起头来,摇着头回道:“我不要吃白糖糕,我只想母后好好的。”

      说着说着,阿笙刚止住的泪又从眼眶中流了下来,叶寒看着哭得满脸是泪的阿笙,这心也忍不住酸涩一片,边替他擦着泪、边轻声说道:

      “别伤心了,母后这只左手虽然没什么用了,但是这只右手还是能抱抱你、给你擦眼泪。没事,别哭了,都过去了。”

      阿笙不想母后担心,努力控制住眼泪,双眼坚定看着她,很是认真说道:“母后你放心,阿笙以后一定会保护好你,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你,就算是父皇也不行!”

      “嘘!”

      阿笙话音刚落,几乎同时间,叶寒的右手就捂住了、他还未来得及合拢的嘴,一脸慌张,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更是警惕性十足、快速打量着周围空无一人的庭院,再三确定无人在此、才放下警惕,小声与阿笙提醒道:

      “母后知道你是心疼我、想要保护我,你有这份孝心母后真的很高兴,但是以后这话,可不许再说了!你要时刻记着这里是皇宫,即便你贵为太子也得谨言慎行!切不可祸从口出,让人逮住你的把柄,知道吗?”

      深宫诡谲,圣心多变,她已经吃过一次亏了,绝不能让阿笙也步上她的后尘。

      “母后放心,我都知道。”听后,阿笙认真向叶寒点了点头,向她保证道。

      朝上历练两年,他早已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孩,方才有此一言也是爱母心切、有感而发,一时忘了分寸,下次绝不会了,也绝不对再让母后为他担心。

      阿笙虽还年幼,但行事稳重老道,他既然这么说,叶寒自也就放下心来,松开捂住他嘴的手说道:

      “你放心,母后也不会有事。母后答应你,以后都会好好的,绝不会让你再担心。母后还要看着你长大成人,成亲生子,母后还等着当祖母呢!”

      这是她在这世上唯一与她血脉相连的亲人,她会倾尽所有、保护好他,一生平平安安。

      “母后……”

      突然听见母后说起这些有的没的来,阿笙颇是有些难为情,眼睛低垂着,可眼角却忍不住往上翘,小脸更是莫名飞上一抹红霞来,生着羞意。

      叶寒知道阿笙已情窦初开、心里有人,所以看见,也只是笑笑不说破,怕伤到他比纸还要薄的小面子、和敏感的自尊心,于是拉起他的手说道:

      “太阳都快落山了,我们也快回去吧,估计秋实已经把饭做好了,就等着我们呢!你看你这小脸都瘦成什么样了,记得等会多吃点补补。”

      “母后等会也多吃点,长胖点。”阿笙握着叶寒只剩下一层皮的手,认真要求道。

      “好,母后等会也多吃点,我们一起长胖。”
      “……”
      “……”

      落日临西山,余晖微弱却延迟了苍穹坠落入夜,晚霞映染天际,也给衰败枯寂的庭院、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橘黄,尤其是照在庭中那一对边说边笑、往主殿走去的母子二人,这一画面温暖极了;

      而就在一墙之隔,青川独自一人、站在已变成一片荒地的芍药花圃中,安静听着墙后叶寒母子二人的对话,在听见那温声细语的女声时、神情是那般的温柔又贪婪,可整个人看上去却又是那般的可怜且可悲,任龙袍再金黄耀眼,余晖再浅黄温暖,照在他身上、也抵消不了那无限的孤独寂寥。

      日从暗到黑,天由暮入夜,墙后说话的人早已远去不再,听不见丝毫的只言片语,可青川却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未走,好像这样固执地等下去、她就会回来一般。

      陈福在苑外瞧着这天黑了、陛下还未出来,有些不放心,便提了灯笼进了苑中,然后就看见陛下孤零零站在那堵新封好的墙后、舍不得离去的画面。

      陈福心下莫名一酸,虽明知这一切苦果、都是由陛下自己造成的,可陈福看见后,心下还是莫名一酸,上前走近说道:“陛下,天黑了,我们该回去了。”

      听闻陈福的话在耳边响起,青川何尝不知已经入夜天黑,可回到明烛熠熠的成德殿、与待在这漆黑一片的废苑,又有何区别,不都只是他一人,孤家寡人一个,还不如留在这儿,至少……离姐姐近些。

      但最后,青川还是离开了。

      无论这座芍药花圃被铲平地、如何面目全非,可曾在这发生的一切、却怎么也铲除不了。这是隔在他与姐姐之间的一道鸿沟,小却深不可测,他站在这边、想跨过去找她,却怎么也跨不出第一步,而站在鸿沟另一边的她,却已转过身去、离他越来越远,毫无半点犹豫和留恋。

      回不去了……

      他和姐姐回不去了……

      他和姐姐……就真的再也回不去了吗?

      青川望着眼前荒芜空荡的废苑,黑暗似天地空旷、无边无际,可为何他却好像看见远方、有那么一处微弱的烛光还亮着,虽寒风凛冽、却顽强挣扎着不曾熄灭,不愿熄灭,自始至终也没有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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