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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9、若说杏花无意,为何晚春留情(上) ...

  •   梨云杏天正好,暖云携雨还寒,一夜风雨梦醒,林花春红谢尽后,枝繁叶茂绿云里,莺啼燕啭声声,原是残春又将立夏时。

      算算时日,流画她们也走了有大半个月了,据她最近一封写给自己报平安的信里所言,她们现在已过了颍州平原关,已入北境境内,估计不出一月就能到达靖边城。

      从信中的字里行间里,叶寒能看得出来流画难掩的自在喜悦,这是她在长安时从不曾有的,自己虽舍不得她离开,但见她过得比原来好,自是打心眼替她高兴。

      流画已去北境,阿笙如今也长住东宫难回,不用多说,这一下变空了许多的日子,任谁一时间也适应不了,好在有青川相伴,还有舆图排遣,再漫长的日子也能一点点将它熬完。

      今日依旧闲了无事,叶寒早已习惯,晨起用完早膳后,便日行一例开始练习起她的舆图绘制来。

      许是时间闲繁成灾,又无他事扰心,这段时日,她用毛笔绘制舆图绘制的技艺突飞猛进,效果显著,颇是让她深感欣慰,不由每日把更多的时间精力、都放在舆图绘制上来。

      一张简易舆图刚刚绘完,笔还未落架,叶寒就见裙一处发沉,似有重物压到,不禁低头一看,原是雪团不知何时跑到了她的裙上来,正睁着它那双宝蓝色的眼睛看着自己。

      叶寒不禁一喜,连忙放下了笔,将雪团从书案下抱出来,从一侧瓷碟中拿起一块小肉干喂它。

      雪团是个小吃货,见有东西吃,连忙举起两只毛茸茸、肥嘟嘟的前爪去抓去捞,叶寒见状,不由生了逗弄之意,拿着肉干不住往上提,逗着雪团奶凶奶凶不住“喵喵喵”叫着抗议。

      养了这么久,叶寒早就摸清了雪团这小家伙跟阿笙一样,都是是个不禁逗的傲娇脾气,若再逗着它不给它吃的,估计等会儿就会扑到她身来上造反闹革命了,于是不再晃动手中的肉干。

      接着,就见雪团立即腰身一立,爪子一扑,就把肉干护进怀里,然后弯着毛茸茸的小脑袋低着头,狼吞虎咽吃着得来不易的宝贝肉干,吃完,还不忘一遍又一遍舔着自己的猫爪子,那模样真是可爱极了。

      瓷碟中的肉干还有很多,叶寒来了兴致,拿着肉干逗着雪团,正玩着高兴时,常嬷嬷忽然从殿外走进来,福身说道:“娘娘,陈总管来了,正在殿外候着。”

      殿角一侧更漏刚过辰时,叶寒有些奇怪,“这个时辰陈福不在太极殿随陛下上朝,跑到我这里干什么?”

      正说着话,一不留神间,手中的肉干就被雪团给抢走了,叶寒低头看着雪团那狼吞虎咽的小吃货样子,真是拿它没办法,“算了,你让他进来吧,许是有要事也说不准。”

      常嬷嬷得了话便立即去了殿外,叶寒将已长大好几圈的胖雪团抱在怀里,手指轻轻点着他粉色可爱的小鼻子,好笑道:“你呀,真是跟你的小主人一样,都贪吃得管像只小馋猫。”

      它不就是只猫吗,还需要像吗?雪团睁大着一双亮圆圆的宝蓝石头眼睛,偏着小脑袋、甚是搞不懂人类的奇语怪言。

      这厢,陈福入了殿,生着一张老好人的笑脸,向叶寒行礼问安道:“老奴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凤体安康。”

      “如此时辰,你到我这里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春暮夏近雨水渐多,但长安的天、仍残余着几丝春寒料峭,叶寒瞧见陈福一路走来竟脸上微渗着汗,知他定是一路来得急忙,便抬了抬手让他起来回来。

      陈福瞧见,低头以示谢意,回道:“其实也没什么要事,只是陛下上完早朝后有些饿了,所以才遣老奴来请娘娘您带些吃食去成德殿,顺便再说说话。”

      说话?

      叶寒一听,自是不信!

      她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次被青川的鬼话骗去了成德殿,然后被他压在堆满奏折的御案上白日/宣淫,而几道门廊相隔的成德殿外,等候传召的大臣却站满了乌泱泱成片。

      她怕被听见,只能死命咬着衣衫布料,不敢泄漏半点声音,可青川却偏偏跟她作对一般,见她越不敢发声就越弄得她越狠,回回都逼得她哭了出来才罢休。

      得了多次此类教训,叶寒自是对此警惕甚高,回道:“许是今晨起来得太早了,本宫精神有些不济,就不去成德殿了,你把糕点给陛下带回去就是。”

      陈福这个人精怎会听不出叶寒话中真意,可若不能完成陛下的圣令乃是失职,但他就是个奴才又怎能犯上逼迫皇后娘娘……

      两相为难之际,陈福老眼精光一闪,仍堆着一张千年不变的笑脸,不急不缓回道:“娘娘既然凤体有违,老奴便不做打扰了,但还烦请娘娘命宫中的膳人多备上一盒糕点,今日太子殿下随陛下上了这么多久的朝,想必也饿了,容老奴一同带回去。”

      叶寒抱着雪团的手不由一紧,直惊得雪团轻叫一声“喵”叫,说着不满。叶寒抚摸着怀里不安的雪团,有些不信问道:“阿……太子也在成德殿?”

      陈福如实回道:“今日太子殿下随陛下上完朝后,并未立刻回东宫,而是随陛下一同回了成德殿,学习一会儿政务,估计半个时辰后才会回东宫上课。”

      叶寒不疑有假,青川敢骗她,可陈福不敢,听后她自是不禁心动,于是不由多想,便让陈福先行回去,而自己也连忙起身,收拾一下往成德殿赶去。

      “今日朝堂上,议对江南士大夫征收税赋一事,你是如何看待?”阿笙已入朝参政有段时日了,今日有空,青川想考考他。

      阿笙垂眼细想了一下,然后向青川回道:“江南繁华,每年赋税占我北齐全国之三四成,可当地士大夫广纳田地,私开各类产业,每年所赚银钱可占一贫寒州县全年之税收,却不向朝廷纳一钱之税。

      虽然朝廷每年对江南五州之地所征赋税逐年增加,但这都只是当地工商、与南朝海外各国通商繁盛所致,征的都是江南五州百姓,与当地士大夫并无丝毫关系。若放任江南士大夫私囊膨大,不加制约,日后定成我北齐内忧隐患之一。

      所以儿臣认为,该征!不仅要对江南士大夫征收重税,且对当地的工商豪户也应推出相应的税法,以免富吏私商坐拥自大,祸乱江南繁华。”

      青川听后,端杯点了点头,回道:“你之虑不为过,可朕今日却当朝驳了户部此意,你可知为何?”

      正准备回话,阿笙忽瞧见叶寒提着食盒从殿侧门走进来,悄声走至西窗坐下,青川正坐殿门正中,自是早瞧见了叶寒进来,却见她只对着阿笙笑,不禁冷脸大咳一声。

      阿笙听见,连忙回过神来,回道:“江南五州富足已久,而因与外通商更加繁荣,百姓富裕,而江南士大夫在此地经营多年,施银赠粮笼络人心,名声甚好。

      若朝廷此时强行向江南士大夫征收赋税,这些人必定会以舆论为旗,污蔑朝廷新税为苛捐杂税,鼓动五州百姓暴动抗议,到时税法能不能成功推行下去先不说,江南五州繁华势必也会受到影响,得不偿失。

      轻重利害两相权宜,父皇暂罢此议,实乃顺应时势之上策,若是儿臣,也会行如此之举。”

      说着间,阿笙的视线又不由自主飘到西窗处叶寒的身上,青川早瞧出了阿笙的心不在焉,也跟着转头看了过去。

      见叶寒已摆好食物,安静坐在西席上微笑看着他们,青川冷峻的脸也不禁生出淡淡笑意来,“若无天灾人祸,江南局势估计在朕为帝期间都不会变,这堆问题就留给你和你的子孙去解决吧!”

      阿笙摸着自己快饿扁了的肚子,明白点了点头。

      “你们父子俩在朝堂上说了这么久没说够,回成德殿还要说,不累吗?”叶寒见青川阿笙说起话就没个停,于是开口提醒着,“不是说饿了吗,我这东西都摆好了,再不吃就冷了!”

      见叶寒终于开口催着他们,青川这才舍得起身,边与阿笙打趣道:“走吧,再过不去,你母后估计真要生我们的气了。”

      得了青川的话,阿笙一刻不停就兴冲冲向叶寒跑去,抱着叶寒问道:“母后,你今日怎么来了?”

      自然是因为你呀!

      叶寒看着多日未见的阿笙,正想如此说道,可见青川走近,怕这醋坛子吃味,到嘴的话连忙改了话,“听你父皇说,你们今日上早朝太久有些饿了,刚好我昨日做了些糕点,就带来给你们尝尝。”

      边说着,一家三口边围着四方矮案坐下,案上茶水早已沏好,经过多时已不至初时那般滚烫,正好适合给说话过多的青川阿笙两人润喉解渴。

      茶水温热,一杯饮尽甚是沁人心脾,“母后,北窗下的茉莉开了?”

      阿笙回味着唇齿间淡淡的茉莉芳香,不难猜测出,此茶定是母后用长宁宫今年新开的茉莉、亲手熏制的茉莉新茶,每年母后都会做上几罐,待秋冬霜雪、百花尽歇时,有花可赏。

      “早开了,这已经是第二波了。”边说着,叶寒夹起一个乳白微黄的小正方形包块到阿笙碟中,“你尝尝这个软酪,我特意在做时特意加了些茉莉花瓣进去,吃起来清甜软绵,口感甚好,你父皇最近很是喜欢吃这个。”

      只要是母后亲手做的,父皇不都喜欢吃吗,阿笙心里如此吐槽着,可嘴里却吃着软酪甚是欢快,完全忘了他自己也是这般。

      “最近在东宫过得好不好?我前几天遇见你花师叔了,听他说你最近武功精进了不少,很是刻苦。”

      阿笙吃东西仍如小时候那般狼吞虎咽,嘴角粘有残渣都不知道,叶寒拿出帕子给他擦拭着,边关心问着他的近况。

      阿笙转着脸很是配合叶寒的动作,边笑着说着,“花师叔说我底子打得好,所以学什么东西都能学得又快又好。对了母后,我现在轻功练得可好了,都能追上花师叔了。”

      花折梅的武功,叶寒多多少少还是有所了解的,阿笙这才几岁就想赶上花折梅,叶寒自是不信阿笙的自夸自大。

      倒是一旁的青川,突然帮阿笙说道:“阿笙在轻功上颇下功夫,又有高人指点,以他如今的水平,确实能追得上花折梅。”

      对此,叶寒颇是惊讶,摸着阿笙的头夸道:“真厉害!等你练好后,也教教母后好不好?母后也想体会下飞檐走壁是什么一种感觉。”

      阿笙难得有一样被父皇肯定,听见母后又这么夸他,自是心情飞扬,想也不想就点头应下。

      叶寒瞧着阿笙吃得高兴的模样,又夹了几样不同的糕点在他碟中,不忘叮嘱道:“你轻功练得再好也要小心,别净往高处的地方去,要是不下心摔下来,到时可有你这小泼猴哭的。”

      阿笙再吃下一个软酪,满足回道:“母后,宫里的房子就这么高,我一跃就上去了,一点难度也没有。我最多也就是飞到屋顶上、喝会儿酒就下来,不会出事的。”

      “你又偷喝酒了!”

      听到母后震惊一语,吃着正欢的阿笙也同样惊了一下,心里大叹倒霉,他怎么说着说着,就把这事也说出来了!

      正懊悔间,阿笙瞥了一眼在旁悠然喝着茶、彷若一旁观者的父皇,心下瞬间明了,他这是又跳进了父皇挖的坑里了。

      被父皇稀里糊涂算计了一通,阿笙虽有气,可除了气自己技不如人外,也于事无补,眼睛小心翼翼瞥了一眼生着气、正看着自己的母后,阿笙只好立马腆着笑,主动认错道:“母后,阿笙知道错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偷喝酒了,你就别生我的气了。”

      见母后仍面色含怒冷眼盯着自己,阿笙只能摇着她的手,像小时候撒娇装可怜求道:“母后,我好不容易才见你一面,你就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明知阿笙是在装可怜让她心软,可她就是再也气不起来,她如今能见阿笙的次数少得可怜,正如阿笙方才所言,母子俩好不容易见上一面,她哪舍得生他的气呀!

      叶寒低叹了一声,摸着阿笙棱角越发分明的脸,拿他甚是没法,“你呀,真是……以后可不许再偷喝酒了,知道吗?若是喝醉了,不小心从上面掉下来可怎么办?”

      见母后好不容易原谅自己,阿笙乖得很,老老实实听着训,不住点头应下,一点也不反驳。

      而叶寒哪是这么好骗的,阿笙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他是什么性子她这当娘的最清楚,自己这点话自是镇不住他,于是只好将青川搬出来,佯装生气威胁着,“不过你若是再敢偷酒喝,我就让你父皇好生罚你,听见没?”

      听着时,阿笙不由看了一眼正在为母后添着暖茶的父皇,这么多年了,父皇对这世间一切仍是冷漠如无物,即便是对自己这个亲生儿子亦是如此;

      唯有母后在时,他才会变得如一常人会真心发笑、会在乎、会介意,而那双幽深似海的墨眼看向自己时,也不再如平时那般冷得渗人,不过也依旧威严逼人,让他想也不想,就立马点头应下母后的话来。

      小风波如微风拂柳,很快就过,叶寒又拉着阿笙说了好生一会儿话,但念到等会儿阿笙还有课要上,便没再留他,起身送他出去。

      “这里面给你备了些你喜欢吃的东西,若是饿了就吃点,别饿坏了身子。这一盒是秋实新做的卤味,你的那些小伴读不是最喜欢吃吗?给他们一并带回去。长居宫中,有家难回,平日里记得互相扶持,多体谅对方。”叶寒一一叮嘱道。

      阿笙点了点头笑着回道:“嗯,阿笙知道。”

      “近来谷雨添凉、夏还未至,平日里衣服穿厚点,别冻着知道吗?”

      “晚上睡觉记得把被子盖好,别贪凉。”

      “还有,不许再偷酒喝!你才多大点,喝多了对你身子不好。”

      若是以前还住在长宁宫,对母后每日必说的唠叨,他定是早生出些许不耐烦,可如今搬去了东宫一人独住,他才发现自己有多喜欢听母后的唠叨关心。

      “母后放心,我都知道,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母后你也要自己照顾好自己。”阿笙甚是懂事说道。

      见着阿笙如此懂事,叶寒甚是欣慰,“时间不早了,快去吧,要是迟到了,贺老太师又该训你了。”

      “母后,那我先走了。“阿笙与叶寒道完别,便匆匆向殿外走去。

      叶寒就站在殿门后目送着阿笙离去,看着他的身影一点点走远变小,心里说不出的失落惆怅。

      她不禁想起以前在现代听过的一句话,说孩子自出生起,便与母亲开始进行着一场漫长的离别:

      呱呱落地是与母亲□□上的离别,而长大成人,则是斩断与母亲在精神上的牵绊,而后者往往标志着孩子与母亲彻底的分离,成为一独立的个体。

      这个道理她比谁都明白,阿笙是属于天空的雄鹰,击博长空翱翔四海才是他毕生所求,她也无意借亲情之名,将他束缚在身边、捆绑他一生,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一天居然来得这么早,这么迅猛突然,让她猝不及防,至今都不能完全接受。

      叶寒看着远处阿笙已彻底不见的身影,无奈想到,也许这就是她们母子的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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