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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馈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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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时分，雉鸟街1931号别墅的三楼淋浴间内。
身姿挺拔的雅各·莫里斯站在镜子前，双手轻轻推压面部的肌肉，以此调整自己微妙的表情。
他一会用食指和拇指提起嘴角的肌肉，一会又伸出四指碾平过于谄媚而显得嘲讽的脸颊，如此这般搓弄了许久。
终于，雅各找到了最适合的表情，满意的垂下了双手。
此时镜子里的人类眼神清澈而真挚，笑容诚恳且稳重。那神态叫任何一位外交家看到都会自惭形秽，再生性多疑的政客见了都要忍不住托付几分信任。
这样生动的表情几乎是立刻就消失在他的脸上，雅各恢复了以往的平淡表情，无声无息的回到了自己的卧室中。
路过埃迪的卧室门口时，他如有所感的朝里瞥了一眼，而后又仿佛看见了什么老熟人似的，轻轻哼笑了一声。
…………
叮铃——叮铃——
安放在床头柜上的终端发出无机质的冰冷闹铃声，将沉眠之人从睡梦中唤醒。
今天是与蒙特伯格市长约定好的见面日，埃迪在微曦的晨光中眨了眨尚且模糊的眼睛，很快就清醒过来。他抬起手，想按掉终端上仍在吵闹的铃声，一阵若有若无的黏连感从伸出的手上传来。
埃迪又迷茫的揉了揉眼睛，这才看清了房间里令人毛骨悚然的变化。
无数根暗红色的血管从手臂以及每块与床面接触的皮肤上生长出来，它们犹如细长的植物根茎一般，密密麻麻的蔓延到了床上、地板上、墙壁上，甚至是天花板上。
噗通——噗通——
那无数暗红经络所交织而成的血网，正随着其主人胸腔中的心脏脉动一起，有节奏的舒张着。
他慌乱的从被窝里坐起，后背咚的一声撞到了床头的木板上。
不……怎么会这样……我皮肤里怎么会长出这么恐怖的东西！不对，一定是有什么怪物寄生到了我身上！
纵使埃迪在平日的探险里表现的再勇敢，面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诡异现象时，作为一个年仅十九岁的青年，他还是没法保持冷静。埃迪试图用手去撕扯这些仿佛是从血管里分叉出来的血肉，想要将它们与自己的皮肤分离，结果却换来了一阵宛如刀割的剧烈疼痛。
那痛觉是如此真实，好似对屋中惊慌之人最恶毒的嘲笑。
绵绵不绝的疼痛提醒着埃迪，这些如枝叶般繁茂的经络本就与他血肉相连。
意识到这点的埃迪下意识的看向书架上的剪刀，但思索了两秒后又将目光收了回来——他怕疼。刚刚只是扯了一下这些血管就已经钻心的疼了，要是用剪刀的话，埃迪也说不好自己会先疼晕过去，还是失血过多导致休克。
笃笃笃——
是雅各在敲门，他隔着门板声音沉闷的问道：“埃迪，你醒了吗？”
床头的终端也被血肉黏住了，埃迪没法关掉闹铃，只能任由它一直叮铃作响，想必雅各也是听到了这铃声才过来敲门的。
见鬼，要是雅各现在推门进来，看到这房间里的样子会怎么想……不行，我得赶紧想想办法！
“我刚醒……我马上就起来！”埃迪紧了紧喉咙，故作轻松的答道。
“嗯，阿尔文买了早餐，你记得下楼去吃。”雅各温声提醒道。见对方没有要开门的意思，心弦紧绷的埃迪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等等，既然这些东西是从我身体里长出来的，那我能不能试着控制它们？
埃迪的灵感忽有触动，他想起了前晚在卡兰德森林里看到的月光纽虫，那种虫子可以自由的伸缩藏在身体里的须状口器……
他闭上眼睛，更加清晰的感受到了从身体里延伸出去的血肉，以及它们所覆盖的物体表面的形状。埃迪努力将这些血肉想象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并试着像屈伸肌肉那样控制它们。
一种血液回流般的奇异感觉涌进了皮肤，埃迪睁开眼睛，看到几乎爬满了整间卧室的密集红线正在慢慢消退，他小心翼翼的维持着这种感觉，收回了所有延伸在外的血肉。
房间里的景象终于恢复如初，埃迪赶忙拿起床头柜上的终端关掉了闹铃，而后瘫软在床上，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他回想起昨晚在梦境里的遭遇，以及与那个女性投影的简短对话，是祂的那句祝福把自己变成这样的吗？可就像第一次在月球梦境上遇到的黑影一样，他根本不知道这两位存在到底是谁，也无从猜测对方的真实意图。对了，还有那个在蔷薇花园里请他喝茶的古怪人类。
这三人唯一的共同特点，就是都不喜欢说人话。呃……或许是因为他们本来就不是人类，但可以肯定的是，他身上发生的异变一定与这几个存在有关。
埃迪挠了挠凌乱的卷发，而后猛地从床上跃起，他光着脚走到窗前，刷拉一声拉开了厚重的窗帘，阳光夹裹着烟火气息浓厚的街景照进房间来。他伸出左手，五指张开，轻轻覆在明净的玻璃窗面上，熟悉的触感顺着末梢神经传回了他的大脑，然后他听到大脑这样告诉自己：
嘿，现在你可以做些什么啦。
红色的，透着光的，细长的血管从手掌与玻璃的接触面中蔓延开来。它们按照所有者的意志，有目的的生长着，并向大脑传回了更多的来自玻璃表面的冰冷触感。
埃迪慢慢收回左手，他真切的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构成已经与从前不太一样了。虽然他非常确信自己是个货真价实的人类，但在接受了各种古怪梦境和其主人的馈赠后，就算是条狗也不可能还保持着原先的平凡状态。
“哎……”埃迪毫无头绪，只能无奈的接受了现状。他找回拖鞋，心不在焉的下楼吃了早饭。
…………
圣拉歇尔河西畔，弗洛雷斯私家庄园内。
在来时的路上，埃迪曾观察过这座庄园的种种建筑，其外墙上普遍留有反复修缮的痕迹，显然是已经建成许久。
会客室中，身穿正装的小队四人分坐在几张兽皮沙发上，而雅各作为队长，正在与蒙特伯格的市长进行着友好的交流。
房间内的墙壁与地面上铺满了奇珍异兽的大幅皮毛，华丽繁重的水晶吊灯与各种嵌满宝石的精致内饰无不说明了其主人的雄厚财势和张扬的性格。
然而与室内铺张奢靡的古典装修风格相反，端坐于主位的克拉伦斯·弗洛雷斯却衣着简朴。他身穿衬衫长裤，外披一件居家毛衣，看上去三十岁左右，五官与基尔伯特有几分相似，但多了一些年长者的沉稳与刻板，发际线也有些不太明显的后退。
“……东大陆的许多城市也已经加入了雅努斯网络。如我之前所说的，这是显而易见的，互惠互利的好事。”
雅各打开终端投影，向克拉伦斯展示画满标注的残缺大陆地图。在地图的右半边，分布着数十个大小不一的城市，它们的领土上方都写着“已加入雅努斯网络”。
在如今大多数人的印象里，地球上的各大版块仍旧保持着大灾变前四分五裂的模样，因为在那段灾难年代之后，再也没有人或卫星能够精准的测绘出新的全球地图。
克拉伦斯显然也从未见过这样新颖的大陆版图与投影科技，一时间陷入了深思。他盯着那张投影沉吟了数十秒，才开口道：“那些城市现在都怎么样了？”
“据我所知，在技术与信息的积极交流中，他们以及他们的民众生活质量都在变得越来越好。”雅各调出几张模糊的城市照片，从容的作答。
接着，他又表情真挚，笑容和煦的继续演说道：“如果您，蒙特伯格也选择加入网络，就能享受到同等的便利。我相信您已经对旧时代的互联网体系有所了解，而我们现在所做的，也不过是将四分五裂的人类文明用网络重新连接起来。这其中包含的对人类未来的发展意义，想必您也一定能够明白。”
一直站在克拉伦斯身后的秘书低下头来，在对方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嗯，我明白。”克拉伦斯点了点头，随即又有些无奈的笑道：“不过我对网络这方面终归还是没有太专业的了解，没法现在就给你们一个确切的答复。之后我会和相关的技术人员进行详细的商讨，再将决定告诉你们。不过在那之前，我要先感谢你们探路者小队远道而来，并将通信技术公开的慷慨。”
“那是我们的荣幸。”雅各谦和的微笑道。
克拉伦斯端起面前的茶杯，小啜一口后轻轻叹道：“只是西海岸那边的情况，恐怕并不适合你们这种所谓的网络体系。”
“西海岸怎么了？”埃迪好奇的问道。作为探路者计划的队员，他们之后一定会离开蒙特伯格，前往更西面的其他城市。
秘书打开了克拉伦斯背后的巨大液晶屏幕，向众人展示其中的地图，那显然就是他们现在所身处的西大陆版图，而在这残缺不全的地图上，分布着五块大小各异的新型城市。
其中最大的三座城市分别是西北的威尔蒂斯与西南的圣盖斯，以及东侧的蒙特伯格，前两者瓜分了绝大部分的西海岸线。洛普兹位于蒙特伯格的北侧，比邻西面的威尔蒂斯。之前基尔伯特提到的格林福德则被三大城市夹在当中，不管是地理位置还是占地面积，都显得格外弱小可怜。
阿尔文偷偷打开自己的终端，拍下了这副地图。
“威尔蒂斯和圣盖斯，”克拉伦斯半转过身体，抬头望向屏幕，碧绿色的眼眸渐渐冰冷下来，“你们要小心这两座城市，以及它们的爪牙。”
“怎么说？”雅各颇有兴趣的挑了挑眉。
阿尔文则幅度轻微的皱起了眉头，与佛里德在群里交谈起来：
“这个市长态度很奇怪啊！我们探路者小队何德何能，第一次见面就透露这么多情报？还想搞阵营对立？”
佛里德回复道：“先看看他怎么说吧，我从他身上暂时没有感觉到恶意。”
随着液晶屏幕上图像的变幻，数十张触目惊心的图片映入众人的眼帘。照片中，有人被荆棘铁链捆缚于十字磔刑架上，被一群蜂拥的白鸽分食内脏；有人正在遭受火刑，旁边却围满了神色亢奋的群众；还有人被一只巨龙踩在爪下，半截身体消失在泥土地里……
克拉伦斯也只是看了几眼，就收回目光，转身对众人解释道：“那两座城市太过依赖神的力量，已经到接近疯狂的地步了。以我对那些掌权者的了解，我认为他们不会同意雅努斯的联网计划，甚至……会把你们当做异端驱逐。”
秘书将食指放在控制屏幕的鼠标左键上，随时准备着播放下一张展示页面。
“嗯，确实很疯狂。”雅各冷静的做出评价，并向对方致谢：“感谢您的善意提醒，之后的行程中，我们会更加注意的。”
“……”没有听到预想中的追问，克拉伦斯语塞了两秒，但他很快又调整好表情，礼貌的回应道：“作为蒙特伯格的管理者，我很敬佩你们传播智慧与技术的善举，也很乐意为你们提供帮助。祝你们在未来的旅途中一切顺利，愿女神庇佑你们。”
又一番无关紧要的寒暄交谈后，这场还算愉快的会面便结束了，雅各带着小队其余三人驱车离开了弗洛雷斯的宅邸。
会客室中，克拉伦斯有些挫败的扶住了额头。
秘书面色为难的看着刚刚没有被展示出来的幻灯片页面，弯下腰小声询问道：“他们好像没有要帮忙的意思……怎么办，要告诉赛尔维娅大主教吗？”
克拉伦斯疲惫的摆了摆手，转头看向窗外。一只肥胖滚圆的灰噪鸦静默的伫立在树梢上，黑色的鸟类眼睛正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屋内。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发现多了好几个收藏，可给我高兴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