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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罗根之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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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佛里德的嘲讽，埃迪无从狡辩，只能抱歉地回以微笑。
他们同上次一样在冰原上开始了对蜘蛛怪物的扫荡，那些蜘蛛果真如佛里德所说变多变强了不少。不过埃迪已经不是初次狩猎的新手了，对付起这些没有心智的普通怪物也熟练了很多。
一望无际的冻土大地上，两个渺小人影走走停停，将受火吸引纷涌而至的人手蜘蛛或打或烧成白色的灰烬。
…………
雅努斯学院区，麦哲伦街617号私人别墅内。
这是一个室内风格极尽简约的两层单人住所，此时临近午夜，二楼的书房里却仍旧亮着昏暗幽蓝的光。
莉塔·格林坐在扔满了食品空盒和咖啡纸杯的投影桌前，身体微躬，眼睛瞪大，如饥似渴地阅览着屏幕中的文字资料。
这些都是今天下午刚从西边调查前线传回的一手资料，作为对外数据管理组的一位普通研究员，她的职责就是从这些海量的旧时代数据中挑选出有价值的部分，并将它们上报。
研究院并没有鼓励员工加班的恶习，莉塔只是单纯的痴迷于工作。事实上，审阅这些来自于旧时代的信息碎片让她感到无比快乐，对于未知历史的探索行为促使大脑分泌出大量名叫多巴胺的神经递质。
“2035年6月罗根市天气预报……”
“安纳达国家航天局宣布启动火星基地计划……”
“2035年罗根市商业区第一季度盈利汇报……”
“关于商业区地铁交通系统的修整规划建议……”
莉塔划过一条条无用的信息界面，油腻镜片后高度近视的双眼也随着窗口的平移而左右转动。
一定有的，在这片无垠的信息沙滩上，一定存在着被埋没的耀眼珍宝！
又筛掉几百条无用的信息后，莉塔找到了她的珍宝。
“就是这个了，噢……我能感觉到，就是这个！”
她手指轻颤，用力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两眼发光，开始仔细阅读——
“2035年7月4日，我决定从今天开始记录点什么。不是工作上的那些事……老天，我知道那些花朵很可爱，但是现在我想讨论的不是它们。
有什么正在发生，我能听见它，它在最深邃最肮脏最黑暗的梦里呓语着。见鬼，该死的政府施工队怎么敢在它的陵寝上动土！昨天我曾跑去地铁的工地上大喊，试着说服那群带着施工帽的愚蠢肌肉动物。哈！他们居然叫来警察把我撵走了！
我原本准备带上我可爱的娇嫩的花朵们一起逃走，可是就在今天傍晚，我听到了，我听到了从海边传来的诡异歌声。
我没有听错，伊恩不可能听错！那不是花朵娇嗔的低语，也不是梧桐沉郁的哀叹。那毫无疑问，是灾难的号角，是毁灭的丧钟。
天哪，伊恩的花儿们直到现在都没有停止哭泣，它们在害怕那歌声，它们在死亡的恐惧前瑟瑟发抖。
生性怯懦的风铃小姐被绝望吞噬了，她嗫嚅着与伊恩告别，再过不久，她就要死去。
这刺耳的歌声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伊恩的血液，伊恩感觉自己快要疯狂了。
伊恩想逃！想带着花儿远远逃走！但伊恩知道逃不了了！
……
2分钟前，地震发生了，我能感觉到，震源就在附近，有什么正在苏醒。
我要清醒过来，过度情绪化对我对花儿都没有好处。
伊恩，冷静，冷静。
罗根市政府发布了避难预警，今晚我不会回家了，我要留在公司的温室里，和花儿们待在一起。
……
2035年7月5日，我在温室的躺椅上醒来。今天的太阳一如既往的温暖。
紧急新闻推送显示，太平洋发生了一场巨大的海啸，东亚多国受灾严重。中东地区发生了不明原因的暴动，南半球多个火山同时喷发。
我手指冰凉的一条条关掉推送，对于这些骇人听闻的消息，我毫不意外。真正让我恐惧的，是罗根市一如既往的平静。
今天是工作日，街上的人们陆陆续续出门上班了，他们在马路上穿行的步伐依旧整齐有序。
……
商业区似乎发生了暴动，我看见许多警车和安保全副武装的冲了进去，过了一会几个警察又屁滚尿流地从街道里跑了出来。
没过几分钟，商业街区旁边的公寓里开始有人跳楼，一个两个。我没有仔细去数，总之许多人从高层的窗口跳了下去，那场景让我想到了春天里洄游的鱼。
防空警报被拉响了，刺耳的鸣笛声传遍了整个罗根市。
那之后的一个小时里，不断有人从商业区手脚并用地狂奔出来，甚至还有私家车横冲直撞碾过挡路的行人，只为了自己能开的更快一些。
一阵剧烈的震颤之后，商业区的所有建筑轰然倒塌，并卷起了漫天的灰黑色烟雾。
我死死盯着那个街区，直到烟雾最终散去。
……
我看到了，伊恩看到了！
那是巨大的，粘稠的，污秽的，无定形的怪物！它蠕动着原油一般充满恶意的身体，在废墟中跳起了扭曲至极的亵渎舞蹈！
哦，当然，那些愚蠢的肌肉动物毫无疑问溶解在了那滩东西的躯体里，徒留一顶顶黄色的安全帽和五颜六色的衣服在原油上漂荡。
又一波武装车辆从更远的地方赶来——这次是军方，他们甚至还开来了坦克和轰炸机。
他们动用一切武装兵器向那滩山丘大小的怪物发起攻击，黑色原油上轰隆绽放出成片的炮火，整个罗根市一时间吵闹极了。
我在远处看着那些军人，如同看着戏台上卖弄杂耍的小丑。
半小时后，军方的镇压部队终于弹尽粮绝，而怪物本身却毫发无伤，商业区废墟陷入了绝望的死寂。
然后，我看见了光。
那光比太阳更灼目，比火焰更炽烈，如果这世上真的存在天国，那光一定就来自于那里。
遥远的天边，有缥缈的吟诵声传来
——恶者之子，当堕火炉，沐光而焚尽……
在这样神圣的光芒中，我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不可抑制的泪流满面。
等再睁开眼时，那滩污秽的怪物已经蜷缩成了一个丑恶畸形的圆球，它被一只自虚空伸出的巨大手影抓住，不断挣扎并发出令人发狂的哭嚎。
我痛苦的低头捂住耳朵，保护住几乎破裂的鼓膜，几秒后，那恐怖的哭声戛然而止。
我立刻紧张的抬头看向废墟，只见那污秽怪物和巨大手影都已消失，徒留一滩黑色污水在阳光下缓缓蒸发。
街道上那群瘫软的小丑们互相拥抱在一起，发出一阵阵可笑谄媚的劫后余生的欢呼。
哈！这帮瞎子，就连眼珠子里都长满了肌肉！他们看不见吗？那滩黑色的污水有多么不详！
虽然伊恩也不明白那到底是什么，但伊恩决不会和他们一般见识！毕竟这帮废物不仅是瞎子，还是聋子！
……
太阳落山了。
花儿们哭泣了整整一天，已经几乎发不出声音。我给它们浇水，又给自己弄了点吃的。
那群鼠目寸光的军方人员已经撤离，路上下班的行人步伐依旧整齐有序。
楼下的实验室突然有人敲门，我来到昨晚就被我关上的气密舱门前，打开墙上的门禁监控画面。
嘿，伊恩，能开一下门吗？
是部门经理，他正笔直的站在舱门外，向我发出礼貌的请求。
花儿哭的更大声了，我听到这哭声，便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
所幸经理没有因为我的无礼而生气，他很快就离开了。
……
今天我困的很早，或许是因为这个密闭空间里的氧气含量一直在降低。可我不敢出去，直觉命令我将自己死死地关在了这里。
目睹那场骚动后，脑袋就一直钻心的疼痛，我决定早点睡觉。
……
2035年7月6日，我在温室的躺椅上醒来。今天是阴天，没有太阳。
手机连不上网了，我向来不擅长修理电子产品，只能很遗憾的将它放进口袋里。
今天是工作日，街上却没有行人了，昨天商业区那场骚乱所留下的垃圾与衣物散落了一地。
为什么？
我呼吸滞涩，赶忙向花儿们提问。
花儿说，他们在夜晚狂欢，天亮后，又躲进了建筑的阴影里。
我不明白。
……
风铃小姐在经历了漫长的沉默后，终于死去了，她虽然还未凋零，细瘦的花梗上挂着摇摇欲坠的白色花瓣，但我能感觉到她已经不在这里了。
我很难过，坐在窗前望着头顶遮天的阴云。
太亮了……太亮了……好烫……
今天城市里一直回响着许多这样的窃窃私语，那其中所蕴含的滔天污秽不停折磨着我的灵魂。
我忍不住又捂紧了耳朵，在无休止的痛苦低语中沉沉睡去，直到楼下实验室的舱门再次被敲响。
监控在白天的时候就已经坏了，我将耳朵贴在门上，听出那人是昨天的经理。
他邀请我去参加公司举办的派对，就在楼下，有很多美丽优秀的女性参加。
伊恩，伊恩，开一下门。总是沉迷于科研有什么意思，你偶尔也该学会像我们一样放松放松。
经理的喉咙里仿佛堵了一口痰，声音嘶哑又黏稠。
抱歉，我还有实验没做完。
心脏不安的跳动，我再次拒绝了他。
嘿，没事，明天我们也会举行派对，你会来的……
经理离开了。他的皮靴踩过地面，发出啪滋啪滋的声音，让我感到十分不适。
我有些头晕气闷，实验室里的氧气越来越少，明天或许该开窗通风了。
……
2035年7月7日，我在一阵阵惨绝人寰的嚎叫声中醒来。今天的太阳一如既往的温暖。
我找来两个纸团塞进耳朵里，好让外面那些让人头痛的惨叫能变轻一些。
马路上依旧空无一人，坍塌的废墟也没人收拾，好像所有居民都从罗根市里撤离了一样。但我知道不是那样，至少昨晚我们公司还在这栋楼里举办派对。
太闷了，我决定开窗。
新鲜的空气涌了进来，我又躺回椅子上，手机仍旧没有信号。
没过多久，环绕在我周围的惨叫就停止了。
现在，以寂静为旋律的幽灵在罗根市里跳起了圆舞曲，就连花儿们也出奇的安静。
你们不害怕了吗？明明之前哭的那么厉害。
花儿没有回答我。
该死。
我得想办法离开罗根。
……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