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泱泱朕心》杳杳冰敲月

7、道歉

　　黄昏，风吹过，衣摆翻飞，长发向前逆飘，白衣少年郎立于马侧，微皱眉心。

　　“男子大丈夫当跪则跪，去和她道个歉。”凌子韧看了钟离舒一眼，眸中闪过一丝光，道：“话说回来，你这未来太子妃可了不得，看她策马的样子，哪像十四岁的少女？而且，她是怎么让留痕停下来的？难道她的掌风有仙术？”

　　知他玩笑话，钟离舒瞪一眼道：“去牵机阁，查一下许泱这个人。”凌子韧看着他认真的神色，调侃道：“用牵机阁查许泱？不必了罢，她是你未来的太子妃，你不是应该最了解她？现在不了解，婚后也可以了解呀。”

　　牵机阁，宋骊国最大的江湖情报阁。外人不知该如何找到牵机阁，没有定点和接驳人，只有少数人才知道牵机阁的存在。传闻牵机阁的老大总带着木制雕刻面具，声音沙哑恐怖，是从地狱爬上世间的阎王。

　　“本宫看你是想去西厥国收集情报了？”钟离舒冷冷地威胁，果然，凌子韧举手投降，道：“别别别，我可再也不想去西厥国了，太可怕。”西厥国的姑娘，看到细皮嫩肉的少年，那叫一个狼吞虎咽，吓得凌子韧至今肝胆一震。

　　钟离舒迎风而立，道：“仔仔细细把她查清楚，再回来汇报。”他看了凌子韧一眼，翻身上马，离开猎场。凌子韧点头，轻夹马肚，也驾马离开猎场。

　　赶回宫中，钟离舒得知许泱已经回了许府，向皇后娘娘告退后便回了雁央宫，吩咐人用过晚膳后，出了宫。

　　那厢，许泱回府，直入寄汀苑，窝在被子里生闷气。珠儿和素馨讪讪地对视，一齐来到床侧，问：“小姐，你怎么了？”

　　许泱一掀被子，双腿一蹬，眸含愁闷道：“被大猪蹄子给踢了。”想她许泱冒着生命危险救他的马，结果却是他一句话，“马比你重要。”

　　气不气人？
　　气死个人。

　　“大猪蹄？”珠儿抿唇成一条线，蹙眉道：“小姐，你不会还烧糊涂着罢？猪蹄都被宰了，怎么踢人？”然后，珠儿一边探着小姐的额温，呢喃道：“没热呀。”

　　“珠儿，别闹小姐了。”素馨将她拉到身旁，朝许泱道：“小姐你回得突然，老爷夫人去郑尚书府上吃喜宴，前脚刚走，你后脚就回来了。”

　　“是呀，小姐晚上想吃点什么？”珠儿问道，许泱思索了一下，报了一连串菜名，又道：“端来寄汀苑用膳。”

　　珠儿和素馨应声，见小姐赖在床上，便退下去吩咐膳房。一路上，珠儿问道：“小姐是怎么了？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素馨蹙眉想着，道：“小姐虽是闷闷不乐，可食欲顶好，该不是严重的问题，倒像是为情所困，会不会是小姐有了心上人？”

　　“真的吗？”珠儿双眸一亮，道：“不过，这样讲就通了，小姐定是骂那个男子是大猪蹄，打情骂俏呢。”素馨笑着点头，两人一本正经地瞎猜着，对视而笑，便不再多说，忙活去了。

　　寄汀苑内有单独用膳的厅堂，坐落于二楼阁台，四侧窗户都可打开，景色尽收眼里。黄昏过后，晚膳便上来了，许泱这会上了阁台用膳。

　　“珠儿，府中可有酒？”自从喝过钟离舒的青梅酒，许泱意犹未尽，想着今世不需像上辈子般步步为营，精神紧绷。又逢她感情受挫，倒是想喝口酒解闷了。

　　“有呀，小姐想喝酒？”珠儿转了圈眼珠，道：“不过老爷和夫人能准小姐喝酒吗？但是珠儿有办法，我去给小姐寻来。”

　　“珠儿，别胡闹。”素馨拉住她的手腕，却被许泱制止，许泱看着素馨，道：“放心，我只尝几口，误不了事，让珠儿去罢。”

　　“是。”素馨应声，然后珠儿去膳房拿回一小壶酒，是前不久她刚酿好的果子酒。她拿来给许泱，许泱闻了一口，香气扑鼻。

　　“你们也下去该吃该喝，开小灶去罢。”许泱眯眼笑着，正色道：“这是在许府，不会出事的，难道要我命令你们下去吗？”

　　素馨和珠儿对视了一眼，由素馨拿主意，她道：“那我们，过半个时辰回来。”见许泱点头，她俩慢慢退下楼去，出了寄汀苑，珠儿不解道：“小姐受伤了吗，怎么像是在借酒消愁的？”

　　“恐怕是。”素馨道：“我们随便找些吃的凑合，一会到苑外候着小姐，以免她出事。”珠儿点头，两人脚步匆匆离开。

　　寄汀苑的阁台上，许泱替自己满上一小杯，缓缓端起，只是抿了一小口，“嘶”了一声，“又酸又甜……”接着，她又喝上一小口，再是仰头一大口，仿佛是在熟悉这个过程，循序渐进。

　　“还挺好喝。”许泱笑着，又满上一杯，咕噜几口，再满上一杯，咕噜几口……酒足饭饱了。

　　她趴在桌上，神态自然地微合双眸，再慢慢睁开，视线浅浅晕开一层雾。脸颊上泛起微醺的红晕，她将下颚搁在手臂上，趴着发呆。

　　杏眼眸子，柔情婉转，轻愁淡素点点勾勒其中。钟离舒从半掩的门进入，便看见这样一副景象。

　　那股心脏间传来的陌生感觉，他竟习惯了不少，当下只想起凌子韧的话，等她及笄之年，定是京中第一美。

　　“大猪蹄子？”许泱呢喃一声，咯咯笑着，等她再睁开眼后，眼前长身而立的男子更近了些。她猛地抬头，眨眨眼，盯着钟离舒。

　　“喝醉了？”钟离舒负手而立，问着。许泱坐直身子，心口还憋着气呢，于是道：“民女不过一介比马不如的小女子，殿下怎么得空来找民女了？”

　　本宫错怪了你，不该说那些混话，本殿是来道歉的。
　　然而，他开口却是，“你是怎么驯服那匹马的？”他心内叹气，大丈夫能屈能伸，道个歉有何难？

　　许泱哼了一声，偏头说：“这与殿下何关？”

　　说来她这项能力，原本就是为了钟离舒创的。上辈子明宣帝死后，钟离舒夜里难寐、心神难安，没有一天能睡好觉，就连安神香也无用。她为了取得他的信任，结合道家的胎息法，独创了安神定魄的心法。

　　没想到对马也有用。

　　“你救了本宫，我有权知道。”钟离舒越说越离谱了，只听许泱好笑地说，“殿下你这才是歪理。”酒壮怂人胆，加上钟离舒理亏，许泱说话有底气多了。

　　两人皆不语，气氛略沉默。许泱抬眸瞧向他，只见他也正看着自己，又飞快收回视线。为何钟离舒的眼神有些悲壮？

　　“你，受伤了？”钟离舒注意到她的脖颈，指了下擦出红印的地方。许泱猛地用手遮住那伤处，不过转念一想，她又放下了手。那里被黑衣人掐出痕迹，但她在猎场落马而跌落在草地上之时又被刮伤了，所以看不出那手指红印。

　　她大大方方地展现在钟离舒面前，心想你就愧疚吧，让你不好好对待我……

　　这时，钟离舒从怀中拿出一个白玉瓷瓶，走到许泱面前。他从瓷瓶中刮出一些白药膏，手指停顿在空中。

　　“别躲。”他一手按住她的肩膀，一手替她上药，仔仔细细地摩擦，指腹的温热传达至她心间。许泱蹙鼻，柔情又委屈道：“你这算什么嘛，给一巴掌再给一颗蜜糖吗？”然后把她吃得死死的。

　　意料之外，钟离舒缓缓道：“你舍命救本宫，本宫不该以小人之心凶你，更是说了胡话，请姑娘原谅。”他突然的道歉，令许泱噎住，原本骂人的话硬生生收了回去。于是，她扬了扬眉，一副大人不计小人过的宽宏大量。

　　“算啦，女子不与男子计较。”她心想，原本她就没打算多闹腾，原本嘛，爱一个人，还能低到哪种程度呢？
　　倒不知他先来道歉了。

　　猛然，许泱像是想起什么，疑惑道，“殿下，你来府中怎么没人通报？那些人都干嘛去了……”

　　钟离舒轻咳一声，脸上浮起一抹尴尬。看着他的神情，许泱讪笑一声，道：“殿下，你不会是翻院墙进来的罢？”

　　……钟离舒淡笑不语，第一次想要迫切地捂住一个人的嘴。许泱笑着嘟囔，“大门不走，翻院墙做什么？我和殿下很见不得人吗？”

　　“还是……殿下你想发生些什么？所以不能被人发现。”许泱猛地欺身上前，笑得一双眸子落满星光。

　　“胡闹！”钟离舒甩袖，连忙后退，这许泱为何这般没脸没皮。他害怕而后退的模样，惹得许泱哈哈大笑。

　　继而，钟离舒沉声道：“现在可以告诉本宫实话了吗？”

　　许泱点头，说：“是一种安神定魄的心法，是我大哥结合道家的胎息法所创，是他教我的。只是我也是第一次在畜牲身上用，没想到同样有效果。”

　　若她说是自己独创的心法，恐怕钟离舒定会说，“你以为本宫会信你的鬼话？”反正他大哥远在疆界，就用他扯个谎罢。

　　“许渊教你的？”钟离舒看向她的神态，没看出任何不妥，想她一个十四岁的少女，也不会扯如此不靠谱的谎话……或许，她真的只是单纯喜欢他？
　　许泱问道，“殿下不信吗？”

　　钟离舒摇头，不知是信还是不信，转移话题道：“下次不要以身犯险，本宫应付得来。”
　　“好。”许泱应声。

　　“既然你没事，本宫就回去了，你早些休息。”钟离舒看了她一眼，准备转身，只听许泱笑着道：“原路返回哦，不然殿下会吓到别人。”

　　……钟离舒咬牙，“告辞。”屋内传来许泱的阵阵笑声，放肆得很。

　　因为钟离舒的到来，心灵终于不再空白，可也正因如此，一旦出现失望或压力，心便会沉落下去。不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哪怕黑夜再美，终究不是黎明，终究未见分晓。

　　深夜，许是饮酒上头，许泱睡得迷迷糊糊，又发了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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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目前是男女主的接触阶段，一些小打小闹，为后面的感情奠定基础，男主很快要开始作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