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泱泱朕心》杳杳冰敲月

27、崭新

　　一场暴雪过后，世间万物仿佛经历了洗礼，染上了洁白。倒不像人心，无论洗多少次，黑了便再也白不回来了。

　　许誊翔着墨绿色的圆领袍，刚从外面回府，褪下外罩的斗篷，见到许瑈，他连忙摆了脸色。他说：“这几天怎么不见你去皇宫找太子殿下了？”

　　许瑈福身，来到父亲身旁，说道：“爹，这几天太子殿下忙于公事，没空见女儿。”

　　“是不是你哪里做的不好啊？”许誊翔看了她一眼，说：“爹好不容易帮你搞来了毒药，你要是没让太子殿下爱上你，恐怕你自己最后也会死！”

　　“爹，这是何意？是否与女儿手腕上的红血丝有关？”许瑈惹着寒意，连忙撸起襦袄的袖口，露出手腕上鲜红的一条血丝。许瑈接着说：“女儿感觉这条红丝血慢慢往手臂上分蔓延了……爹，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誊翔看了自己女儿一眼，那美丽的容貌着实遗传了她的母亲，令他心中一动，难得露出一点父爱的神色。他握住许瑈的手腕看了一眼，接着道：“宰相大人具体没说，回头爹问问清楚。”

　　“好，谢谢爹。”许瑈轻声低头。许誊翔又说道：“你想办法和钟离舒说，让他请旨陛下给你们赐婚。”

　　“这……”许瑈迟疑片刻，想到她和钟离舒的相处，虽然很融洽，但没有丝毫进展，就好像她只在钟离舒的脑中，却不在他心中。请旨赐婚，这事恐怕有难度。

　　许誊翔冷哼一声，毫无父爱，道：“你不会连这点事都办不到？”
　　许瑈连忙摇头，抓着父亲的手臂，道：“不，女儿一定会办到！”

　　这父女俩说了会话，许誊翔又出门去了。许瑈愣愣地坐在堂内，眸光忽明忽暗，昭示她此刻内心想法万千，反复不定。

　　几天前的傍晚，若不是她临时起意去雁央宫找太子殿下，恐怕也看不到许泱写给他的信笺。她当机立断把信笺给丢了，急匆匆回了府，当做无事发生。后来，太子殿下也问到了她这件事，她当然回答没有。太子殿下是相信她的，是爱着她的！

　　可是，许泱还在纠缠着太子殿下，还不肯罢休！那么太子殿下呢？他对许泱是什么样的态度呢？太子殿下这几日突然不见她，是什么原因呢？

　　许瑈这般想着，越来越心慌，决定立刻进宫去雁央宫，不管如何，一定要见到太子殿下。只是，临她出府之际，誉王又来府上找她，阻了她的去路。许瑈只好一边应付着他，一边心里算计着，这誉王总三天两头来找她，定会影响她成为太子妃，一定要先处理掉誉王！

　　……

　　太子殿下的生辰日，发生了一件可大可小的事。以生辰为契机，太子殿下向陛下说了一桩成年冤案，就是凌府的案子。陛下虽心里清楚，但面上要表现出万分震惊，令钟离舒彻查。

　　花了数十天的时间，钟离舒查清了凌府的冤案，也找到了当年奸杀案的真正凶手，恢复凌府的清白，以正门楣。陛下将当年查封的凌府，重新赐给了凌子韧，并封他为参知政事，作为宰相的副手，称为宰执。明面上是为了帮助宰相，实则开始分化宰相的权利。

　　许泱听见这个消息，无疑是开心的，但她卧病在床，难以分身去替凌子韧庆贺。想到那晚雪夜，她发烧了整整四五日，醒来觉得心揪得疼，不想了罢，却是控制不住；任由着想呢，心里受不了。

　　她想给自己找事情做，却连床都下不了。

　　她后来想清楚了，老天给她机会重生，也许并不是为了儿女情长，而是为了救许府所有的人，为了救赎自己。也许这辈子，她不和钟离舒在一起，才是对彼此的救赎。她能防得了一个钟离瑾，其他未知的危险呢？

　　难道没了钟离瑾，钟离舒他就一定不会对付拥兵自重的许府了？保住许府才是她唯一的任务。这几天，就当是好好休息，收收心罢。

　　也算是凌子韧有点良心，没过几天主动来探望许泱了。只是许泱从头到晚都不曾提到“钟离舒”这三个字，仿佛他已是人生的过客，无从提起了。凌子韧自是不敢主动提，只是确认她没事就好。

　　许泱调侃他，道：“你去见过长公主了吗？”
　　凌子韧认真地点头，道：“见过了。”
　　许泱继续问：“你可说了，你对长公主的心意？”
　　凌子韧点头，道：“说了，都说了，她……也答应了。”
　　许泱一颗心终于放下了，算是阻断了长公主和孟姜的孽缘。

　　两人一问一答地说了会话，凌子韧见她精神不太好，看起来昏昏欲睡的样子，不多打扰就离开了。

　　许泱这几天确实很容易困，凌子韧走了之后，她又睡了一个时辰。醒来已是晚上，入夜来得早，她的肚子饿得咕咕叫。

　　素馨和珠儿立刻端了饭菜进来，许泱起床吃了个饱，又继续上床了。珠儿收拾好后，进来陪许泱，一边道：“小姐，歇了这些天，等明日再喊大夫来瞧一眼，可别落下病根子。”

　　“我吃了睡、睡了吃都多少天了？再不起床走动，真的要变成猪了。”许泱自嘲着，不以为然地摇头。

　　“小姐！”珠儿噘嘴，不满地瞪着道：“你说你好端端能在雪地里摔倒，昏迷一整夜，能不叫人担心吗？老爷、夫人都不知道嘱咐我们多少次了，一定、一定要好生照看着你！”

　　倒是一旁的木紫无语地瞥了许泱一眼，道：“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不小心摔着的。”

　　“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珠儿连忙问着。许泱朝木紫使了个眼神，木紫挑了挑眉，扯开话题道：“可能是你小姐瞧见了某个大美男，一不小心给摔着了呢。”

　　珠儿哈哈大笑，和木紫两人开起了玩笑。许泱脑壳疼，吩咐珠儿退下，让素馨忙完也回去歇着罢。

　　“你别想瞒我了。”木紫看着她，很肯定地说着，“你虽然不想说，我也不勉强，但是你这样只会让自己难过，这病怎么好得了？”

　　“想哭就哭罢，我的肩膀借给你靠。你放开哭，哭完又是一条好汉！”木紫拍了拍胸口，看着许泱，看着她刻意压抑自己，肯定得气短抑郁。

　　起初，许泱只是发呆般地看着木紫，可是她隐藏的心被人看得一清二楚，她无处可逃、无处可躲。此刻的情绪最是容易奔溃，她更是想到“钟离舒”这三个字，猛地，眼泪夺眶而出。木紫上前，许泱抱着她痛哭流涕，满面纵横的眼泪，鼻涕滴了一片。

　　哭完，她就是焕然一新的许泱！

　　养病期间，她的活动范围仅限于寄汀苑，见得人也仅限于许府这几个人，偶尔凌子韧会来看看她，用酒馋馋她。最重要的是，她吩咐了秦飞几件事情，值得一提的一件事就是给孟姜还伞。

　　她让秦飞偷偷把一封信笺和伞送到孟姜的住处，看着他读完才离开，孟姜果然中计。信笺之中，许泱以爱慕口吻约他见面，思虑万千，借机把伞还他，但又怕落人口舌，希望他看完信后烧毁。

　　他按照信笺的内容，来到西边一间小宅院见面，可苦等了两个时辰都未见人来，他懊恼地离开，不知道那位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而后，许泱多次给他传信，称自己被父母软禁在家中，只好托人给他送信，令孟姜无比难受，他想要救那位小姐，可却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身份。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回信。

　　就在这个时候，许泱又来信了，说是让他把西城那间小宅院当做是他们的见面之地，甚至让他住了进去。她只要逃出来就去那里找他。孟姜果然是爱上了这个小姐，听她的话搬进那间宅院去住，希望有一天能等到那位小姐。

　　……

　　大半个月后，许泱的身体终于算是固本培元，恢复利索了。休息的时候两耳不闻窗外事，双脚不离地，许泱雀雀欲试地要出府。

　　这一日，许泱披上斗篷，带着木紫出门散心，素馨与珠儿随行。适逢年关将至，绍安城的街道都添了一份喜气。许泱和木紫是极开心的，因为许渊和许湛很快就能回来了。

　　她们的兴致极好，买了一些吃的和用的，然后，来到京中最大的酒楼吃饭，点了数十道招牌菜。吃得那叫一个难看，很快她们拍了拍肚子，吃饱了。没事，吃不完的打包带走。

　　就这么带着一大摞的东西回了府，许泱满足地叹气，人生如此，又有何不满足呢？进府后，许泱见爹娘还没回来，怎么在宫里待了这么长的时间呢？

　　许泱疑惑，将总管喊了来问，道：“老爷和夫人临走前可说了什么？”

　　总管点头道：“老爷和夫人一大早就进宫了，好像是西厥国来人，来得还挺突然，还说可能要很晚才回来。”

　　什么？西厥国来人了？许泱大惊，又足足提前了两个多月？许泱头大得不行，立刻命总管备马车。

　　总管问道，“小姐要去哪里？”
　　许泱眯眼，“去皇宫！”

　　西厥国提前来了，更加说明未知的变化在发生。许泱又惊又害怕，若是她去晚了，钟离舒恐怕就有生命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