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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   众人吃惊,放下酒杯,纷纷跑到窗边查看。

      为采风良好,木楼的窗户做得很大,平日里都是开着的。窗边绑着用麻绳编成小兜,小兜里放着陶色花盆,花盆里养着驱虫的摇风草。

      所以就算是在树木茂密的林间,楼里也没有任何蛇虫鼠蚁。

      楼外,面容倩丽的蓝衣女子大咧咧的插着腰,沾着了些血迹的攒珠绣花鞋面,踩着只半死的妖兽。

      那兽浑身鬃毛,背上有几道骇人的伤疤,尖牙森森的嘴贴在地上,带着血丝的口涎流下来。它肚腹处隐约有个人形,似乎从它肚子里钻出来,半个脑袋隐没在妖兽身体里。

      这般惨烈光景,想来那人早已死了。

      他应该是刚刚被妖兽吃入肚中,就被这位姑娘发现。

      “姑娘好身手,这只妖兽不好对付罢。”

      一个满身肌肉的大汉,毫不遮掩的对这位蓝衣女子表达自己的赞美之情。

      蓝衣女子正是符嘉容,她素来直爽,笑容和煦,落落大方的抱手回礼。

      “那人真可伶,早一刻发现兴许就不会死了。”

      “哪有妖兽吃人整个吞下去的,我看着,那人怎么像是长在它身上的?”

      也有人表达同情,对那人是被吃下去的还是长在妖兽身上的发表自己的见解。

      符嘉容沾沾自喜的接受众人羡慕的目光,忽然瞥见窗边立着三道熟悉的人影。她匆忙把脚放下来,用长长的裙子遮住鞋面的鲜血,顺手理了下鬓角凌乱的发,收敛张狂笑意,换上怡人面孔,向三人招手。

      傅绍元笑道:“好巧啊,符仙君,在这里相遇。”

      符嘉容痴痴一笑,眉眼生辉:“真是巧啊。”

      客栈老板叫人来把妖兽尸骸处理了,众人也就散了。

      符嘉容跑上楼,听说他们三人要一起去地宫,把手往钟挽肩上一放,笑道:“原是如此,钟挽,你也太不厚道了,我们明明说好一起的,你怎么瞥下我先走了。”

      符嘉容对傅绍元的狼虎之心,任钟挽再迟钝也该察觉到了。

      “我其实和——”

      符嘉容心头一凛,暗中捏住钟挽的胳膊,嘴唇不动,发出只有钟挽才能听见的声音:“钟大小姐,江湖救急,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只要你不戳穿我。”

      钟挽对着她甜美一笑,悄声说:“高阶法器。”

      符嘉容对着坐在对面的两个翩翩公子点头含笑,暗中对钟挽说:“可以。”

      钟挽伸出纤纤玉指,在只有符嘉容能看到的地方比划了一个数。

      符嘉容看了,眉梢一挑。这钟挽看着文弱,口气却大,张口就要五个高阶法器,高阶法器奇遇不可求,很多人连见都没见过。也得亏她生在仙门,不然钟挽的要求就能算是天方夜谭了。

      符嘉容看向她,一咬牙,低声回:“成交。”

      “你这不是追上来了吗?还好你来得及时,再晚一些,我们就已经进地宫了。”钟挽如是说。

      傅绍元问:“符仙君也要去吗?地宫里凶险,有你相助,咱们的胜算大些。”

      符嘉容俏脸生晕,柔声回道:“不敢当,我们年纪相仿,不必客气,叫我嘉容就好。”

      四人谈得活络,一罐花雕见底,符嘉容双晒染上酒红,显得皮肤雪白。她脸色忽变,手往桌底一伸,揪出个扎着双髻的胖娃娃。

      胖娃娃正在偷吃糕点,塞得嘴巴满满当当的,像只花栗鼠。

      她醉意浅淡,仍然清明,捏着那娃娃的软乎乎的脸:“哪里来的小鬼,竟然敢在本小姐眼皮子底下张狂。”

      钟挽黛眉微拧,打掉符嘉容的手:“轻点儿,他身体是纸做的,捏破了不好修整,怪费灵石的。”

      长生见钟挽围护自己,正在感动,不料听到她说废灵石,热情瞬间就被浇灭,咽下嘴中糕点,可怜巴巴道:“主子?”

      “这是你养的鬼灵?挺可爱的,叫什么名字?”傅绍元问道。

      豢养鬼灵妖灵,为自己所用,在仙门弟子间并不多见,但不会受到异样眼光。

      钟挽明白,她独自难以彻查赤云厥之事,机缘巧合救下这只鬼灵。眼下他突然来此来找钟挽,还一直隐着不敢现身,想来是没有任何进展。

      听到有人夸赞自己,长生粉唇微扁,露出个可爱的表情,苍白的脸上还沾着糕点粒:“我叫长生。”

      “噗嗤——”符嘉容最先忍不住,她笑得直不起腰:“你的名字还挺别致。”

      这个鬼灵死得时候不过七八岁,所以就算是做鬼,也一直是这副长不大的模样,却取了个这么不应景的名字。

      长生哪知她心里所想,只当是她因为自己的憨态发笑,腼腆的抓着自己双髻。他走到钟挽身后站着,两只圆滚滚的眼睛盯着桌面的吃食,不住咽口水。

      钟挽手指轻点,桌面出现一只古铜圆环,此乃阴阳环,能通生死两界。

      她端起桌面一盘没动过的卤牛肉,通过阴阳环递给长生。

      “主子姐姐,你真好!”

      几人酣饮,钟挽很快就醉了,只见傅绍元执着只酒杯,立在窗边,一动不动的望着晦暗的林海。

      符嘉容随手在书架上拿了本戏折子,眯着眼看了好一会儿,忽顿足大笑:“哈哈哈,这本戏折子,居然说我爹喜欢男人,简直是荒唐!”

      说完将那本戏折子扔在角落,趴在桌边呼呼大睡。

      八大仙门中,有些名声的尊主仙君都被写进了书里,钟挽还在书摊上看见过写钟景山和纪媛的,把他们两个的爱情写得荡气回肠,令人回味。当然也有夸张成分,钟挽以前还见过,说纪媛是钟景山失散多年的妹妹……有的写书人为了销量,夸大其词,不惜颠倒黑白夺人眼球。

      钟挽只觉得好笑,想说什么,但脑袋实在昏聩,坐在凳子上摇摇欲坠。钟挽就要掉下去,眼睛阖上前,看见穆弘白朝自己走来……

      一夜无话。

      第二日,他们决定先去周边住户了解情况。

      钟挽又把长生打发走了,他留在这里没有用处,况且要他查的东西很要紧。

      符嘉容提出两两组队,好相互有个照应。这样一来,钟挽自然是和穆弘白一起。

      南荒幅域辽阔,地广人稀,两人御剑大半天,才看见几户人家。

      其中一户被妖兽摧毁得只剩下面墙,淳朴的百姓们,看见风尘仆仆的两人,眼泪纵横,诉说苦难。

      问起妖兽的特征时,他们有的说是人,有的说是兽,见解不同,意见不一。唯一相同的是,那些妖兽跑得极快,身上带着阴冷的湿气,靠近的时候浑身像是落进冰窖里。

      担心妖兽再来攻击,两人干脆宿在这里。村民纷纷邀请两人去家里吃饭。

      村长姓杨,是个长着雀斑的妇女,还是她让大家拿出自家的东西,办一场宴席,才解决了僵持局面。

      几家几户办出来的宴席虽陋,但如火的热情属实让两人难以招架。

      穆弘白本就不善言辞,只能僵着身子任由村里头发花白的老婆婆拉着自己手臂,没有牙齿的嘴嗫嚅着,说出的话连她自己都听不清。

      穆弘白木然的点着头,零星听到谢,好,忘几个字,大概猜到了她要说的话。

      钟挽更是浑身不自在,她前世魔修当得尽兴,寻常百姓见了她都是尖叫逃走,有胆子大的,离得远远的骂她几句,吐几口唾沫。

      她习惯了孑然一身,周围没有任何声音,只有无穷无尽的孤寂和沉默。

      这些喧闹的,热情的,朴实的百姓们,让她手和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干脆以去寻找妖兽踪迹为借口逃走了。

      晚上睡觉,杨村长大方的让出自家房间,翻出最新最好看的被褥枕头,折得整整齐齐,七嘴八舌的来回嘱咐才退出去。

      钟挽觉得,留在这里反而麻烦。崭新的盛满村民心意的被褥让魔修钟挽辗转反侧。

      她睡不着,本想去房顶上坐一坐。

      但看见那铺着茅草的,看着就不结实的房顶。她转身,坐在了光洁的泛着岁月光泽的门槛上。

      穆弘白的房门开了,他月袍落拓,看见钟挽坐在门槛上,单手撑着脸,眼神呆呆的,像只出神发呆的猫崽子。

      两人简短的叙了几句话,就没在说什么,默默听着山野间的风吹草动。

      来自遥远山巅的风穿过层层林木,携起钟挽的青丝,掠起的穆弘白的雪袍。两人默默无言,让风吹透灵体,把心中想到的所有事都携走了。

      妖兽没有出现,两人必须得离去了,回到倚危楼商讨进入地宫的事宜。他们向村民们保证还会再来,也会竭力解决妖兽祸乱。

      慌乱间,两人不知道听到了多少声谢谢。御剑离开时,都松了口气。同时下定决心,必须要解决妖兽之乱。

      倚危楼,已经不似初来那日繁华。店里稀稀拉拉的坐着几个人,有的身上全是骇人的伤口,独自坐着,喝着最烈的花雕。彪形大汉山一样的身躯,眼泪也异常的大,一颗颗往下掉。

      有的趴在桌子上,原本以为是在睡觉,但仔细看去,那人轻轻颤抖,应当是在隐忍的哭泣。

      傅绍元和符嘉容昨日就回来了。他们亲眼看见,一群群的人气势汹汹的往南月地宫里去,然后稀稀拉拉的回来。

      没人知道他们在里面发生了什么。只能通过他们身上的恐怖伤口,凄楚神情,依稀窥见那座神秘地宫的狞然面孔。

      客栈老板娘什么都没说,默默的添酒,吩咐跑堂给幸存下来的人疗伤。

      听符嘉容说,客栈老板娘曾经的丈夫也去过地宫,人没回来,只差人带回来价值连城的金器。

      后来老板娘就卖了金器,来距离南月地宫最近的地方,开了这座倚危楼。

      大家情绪被感染,心情都不舒畅,约定明早进入地宫,早早回房休息。

      当然,除却钟挽。她喝过符嘉容泡得安神茶后,回房间翻出泛着幽蓝寒光的匕首,在心中暗想该在何处解决穆弘白。

      不得不说,符嘉容性格虽然大咧,但泡茶的功夫却很细致,茶雾蔼蔼,入口回甘。

      钟挽一边抿着茶,一边欣赏这把复仇的匕首。她已在脑海中想过上千回穆弘白中刀的场景,美目圆睁,玉面生霜,乌黑色的血从他性感的唇中溢出,他冰冷的手攀着钟挽的双臂,颤声问:“为什么?”

      钟挽应该会慢条斯理的擦着匕首上的血,俏声回他:“穆弘白,这是你上辈子欠我的。”

      一股奇怪的燥热从她腹中升上来。她并不在意,燥热却越来越明显。她先是脱去外袍,谁知燥热不减,反而让她心中生出许多旖旎的心思来。

      她立即意识到茶水有问题,钟挽暗骂一声,起身间药力发作,手软筋麻,浑身乏力。

      豁然推开房门,冷澈的夜风劈头浇来,让钟挽迷乱的意识稍稍清晰。但是很快,那如浪的无端燥热又漫上来,转瞬传遍她的四肢百骸。

      “小挽?”穆弘白的声音穿过迷茫的夜色,传到钟挽耳中。

      穆弘白立在廊下,梁上的灯笼洒下明黄的光辉,将他俊逸五官的轮廓勾勒出来。再往下,腰封束出迷人的腰线,衣襟露出小块雪白肌肤,足矣让钟挽胡思乱想。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竟然看见,穆弘白那张禁欲持重的俊脸上,也有一抹非比寻常的红。

      钟挽没有回答,在尚且能控制自己的身体时,纵身越下倚危楼。身形如同一只矫健的夜枭,消失在影影绰绰的高大林木间。

      穆弘白尚未发觉异常,只是身体有些热。

      南荒广阔的林域中,充斥着许多未知危险。他担心钟挽发生意外,立即追了上去。

      钟挽的呼吸越来越沉重,脚步变慢。她停下来,用灵气平稳腹中那团横冲直撞的热浪。

      也不知道符嘉容用的是什么猛药,她喝时毫无察觉,现在也压制不了。

      背后响起窸窣的脚步声,她心中一紧。那旖旎的心思一股脑儿冒出来,如百蚁噬心,气血倒流。钟挽知道身后之人是穆弘白,她一咬牙,迈着发虚的双腿,继续往前跑去。

      穆弘白追到钟挽时,她躲在一颗树后,蹲着身子,抱着双腿,牙齿打战,浑身颤抖,像是一千只蚂蚁在指尖啃咬,又像是在滚烫的油锅里反复煎熬。

      “别过来!”钟挽颤声道。

      穆弘白后知后觉,他紧握双手,那磨人的感觉一阵阵袭向心头:“……我,我不过来。”

      白霜一样的月光,从掩映的林木间洒进来,照亮隐没在暮色间的无声林木。像一只只兽,沉默的蛰伏在这片土地上,它们中间隐约有弯亮晶晶的小河。

      钟挽想也没想就朝那里跑去,纵身跳进河水中。

      扑通——两声水声响起。

      钟挽牙齿打颤,看着对面脸色冷肃但眸光灼热的穆弘白,河水打湿了他的衣襟,让钟挽遐想的迷人线条显露出来。那张向来矜贵的,冷漠的脸上沾着水珠,顺着莹白的锁骨往下,滚入更深的地方。

      这条河小得可怜,河水也少。这里还是因为有块巨石挡着,才形成这个较大的水弯,能容两人坐下水没到肩膀。

      穆弘白显然也着了符嘉容的道,只有这里能暂时降温,要是叫他出去,反倒显得钟挽不厚道。

      她拧着自己的大腿,恶声说:“穆弘白,你要是敢过来,我饶不了你!”

      穆弘白将目光垂下去,盯着波光粼粼的水面,片刻,他起身:“我还是出去。”

      钟挽发出一声尖叫。

      穆弘白意识到了什么,原本苍白的脸腾得爆红,一直红到脖子,几乎要滴出血来。

      要是往常,钟挽一定会狠狠嘲笑她,但她现在自顾不暇,没有笑人的闲心,而且不知怎的,眼前一直晃动那副叫人血脉贲张的场面。

      “你坐下!”钟挽颤声道:“我知道,你也很难受。”

      穆弘白这才继续坐下,一颗心狂跳不止,似要从胸腔肋骨间跳出来。他面上的血色,过了好久,才慢慢的褪下去。

      钟挽低着头,不让自己去看穆弘白那张勾人心魂的脸,否则,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一世清白,尽在于此了。

      她正用所有的意念控制那事,穆弘白的手,突然从水里伸了过来,抓住了她的脚踝。即便是在水中,钟挽也能感觉到那手滚烫无比,像是一块烙铁,灼得她心头一凛。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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