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覆亡哀歌》不歌鱼

15、Chapter.15

　　诚如倭朵族族长所言，他们对于本族秘史记载确实不甚详细，关于一个半人半吸血鬼的老师的记载更是仅有只言片语，无非是索菲亚修女在女伯爵幼年时期到成年之间对她照顾良多，以至于后来女伯爵使用残忍手段恢复青春，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在她的胁迫下帮助她诱拐学校里的女学生。

　　而在后来她良心发现，想要和女伯爵同归于尽，于是一把火烧掉了圣菲里娅，却让女伯爵逃之夭夭，自己葬身火海。

　　但在一本封面老旧，字迹模糊的书里面却提到了一个在其他史书里从未出现过的人物，穿一袭黑斗篷，在女伯爵变异后的一个夜晚不请自来。

　　关于女伯爵使用的秘术来源，有的说是她无意中用镜子碎片划伤了婢女的手臂，发现血液能使她年轻，后来才摸索出的，但也有的说她的女管家对于秘术深有研究，是她帮助了女伯爵。

　　但这两种说法都在这本书里被推翻了，一个黑斗篷夜行者，给她们送来了禁术。

　　索菲亚修女站在黑衣人身后，听他用蛊惑般的嗓音和女孩说，我可以帮你们。

　　一旁的侍女被他招过来，瞄到他斗篷下露出的半张白皙精致的面容和微翘的唇角，兀自红了脸。

　　下一秒，手臂上传来剧痛，一把匕首漫不经心地从她面前掠过。在众人的惊呼中她吓得摔倒在地，却看见那把沾了血的匕首被递到了唯一沉默着的女伯爵面前。

　　“按我说的来。”黑衣人轻轻地笑了，笑声让人想起春暖花开：“好孩子，你已经知道什么了，是吧……”

　　莫泽尔不由地想起来在魇中那个于火场里救走女伯爵的人。

　　他继续翻找资料，企图再寻找一些有关这个黑衣人的蛛丝马迹，结果还真让他找到了。

　　那个圣火燃烧圣菲里娅的日子前一周，有人看见一个身材修长的穿黑斗篷的人走进了索菲亚修女的房间。

　　那一周里，每天都能看见已经年迈的修女在深夜独自祷告，往往在神像面前痛哭流涕仿佛自己是一个万恶不赦的罪人。

　　她当然是个罪人，只不过没有人知道。
　　如果说修女的同归于尽也是这个神秘人促成的，那么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原本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帮助女伯爵，无论是教她禁术还是救走她，但为什么他还要怂恿修女去杀掉她？

　　“你在想什么？”旁边传来少年独特的音质，清冷又带了点沙哑。

　　莫泽尔回神，看见裴枍微微倾身倚靠在书架上，看着他。

　　“没什么。”莫泽尔笑笑，随手把书放回原来的位置，朝他走过去：“我只是觉得，那个索菲亚修女可能不是关键，她背后那个神秘人，才是值得好好调查的对象。”
　　裴枍瞳孔紧缩：“神秘人？”

　　“是啊。”莫泽尔领着他往门外走：“还记得我们在魇里面的阁楼上看见的那个救走女伯爵的人吗？就是他。”
　　裴枍默了默，轻声问：“他怎么了？”

　　“现在还不清楚，但我总觉得就像在……推着这些事情发生，在每一个转折点都有他的身影，他绝非凡人。”

　　裴枍低垂下眸子，掩去一点点情绪，跟着莫泽尔一直走到了庄园外，上了车，才又开口：“那他想做什么？”

　　“不知道。”莫泽尔没有让司机马上走，而是就着这荒郊野岭的寥落夜风抽了根烟，直到吐出最后一个眼圈，扔掉烟头，才说：“我只是在想，会不会就连最后女管家的长生和女伯爵的三分之二个灵魂都是他的手笔。”

　　第二世界的夜晚静得令人心惊，风在野地里兀自呜咽悲泣，万物在荒原里兀自寂寞哀伤。

　　“走吧。”莫泽尔最后道。裴枍不知道他是否还在纠结那个黑衣人，他的手指在衣摆下毫无知觉地拧在了一起。
　　倏忽又松开。

　　“我们去哪儿？”裴枍对着窗外发了会儿呆，突然觉得景色有些奇怪，车子从郊外驶回，在繁华的大道上穿梭。他猛地回头，发现身后原本跟着的两辆警用车已经不见了。
　　他皱了皱眉，不解地看向莫泽尔。

　　“好不容易来一趟，我有些事情要办。”男人淡笑着敲打着方向盘，偏了偏头打量了一下裴枍，然后很没诚意地问：“介意陪我一起吗？”

　　裴枍默了默，生硬道：“我就不打扰莫少的安排了，但我还有事，把我放在这里就好。”
　　他想自己坐车离开第二世界，回到上面。

　　莫泽尔一哂，知道他不想跟自己待在一起，却没说什么，只是颇有些漫不经心底伸手在窗玻璃上弹了弹，道：“你自己回去我不放心。”

　　他的暗示实在是明显，裴枍朝他的方向看过去，只见玻璃窗外霓虹闪烁，街道上带着恶鬼面具的，露着狐狸尾巴的，头上长角的，诸多乍一看很正常，只要仔细一看便会发现诡异之处的“人”来去匆匆。
　　他的睫毛垂了下来，不说话。

　　莫泽尔知道他心里不以为然，遂将车停在路边，降下来半边窗户。
　　然后正欲说话，一旁的破旧蔽塞的小巷子里，突然传来一声似是呜咽似是粗喘的叫声，接着是凶狠却又暧昧的撞击声，还有掺杂其中的骂骂咧咧声。

　　莫泽尔：“……”
　　裴枍：“？”

　　他见莫泽尔脸色一变，伸手想要拉开车门下车，突然“咔哒”一声，车门被锁上了，与此同时车窗也被升了上去，莫泽尔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裴枍有些莫名地盯着他的侧脸看，生硬地重复：“我要回上面。”

　　莫泽尔叹了口气，也不想在这一片停车了，只好一边开车一边道：“我就是回去拿个东西，很快的，不会耽误多少时间，办完事马上就回去。”
　　裴枍冷冷地哼了一声。

　　莫泽尔被他一声哼的又有些痒，忍不住开玩笑道：“你是不是很怕我啊？怎么着都算是交情颇深了，怎么还是这样子啊？”
　　裴枍面皮一僵，避开他调侃的视线：“没有。”

　　“真没有？”
　　“没有！”
　　少年有些气恼，抿了抿唇，转过头去。

　　“那先跟我去吃个饭，然后我回去拿个东西，一起回上面。”莫泽尔打着方向盘，将SUV驶进了一家私家菜坊的后院停车场。

　　“下来吧。”男人一手拉开车门，墨镜挂在黑色衬衫的领口，制服被他脱下扔到了后座，扣子扯开了几颗，锁骨深陷，显得狂野又性感，一点也看不出来是公费出差。

　　因为是在第二世界，因此莫泽尔尖尖的虎牙不留神就自己冒了出来，殷红的唇瓣开合，又妖冶又瘆人。
　　裴枍不动声色地下了车，然后跟在他身后进了门。

　　“我们这儿也没什么好的，将就一下，等回去后有机会再请你吃饭。”莫泽尔将钥匙串塞进裤兜，一边走一边道。
　　“……”裴枍礼貌道:“不必客气。”

　　“应该的。”莫泽尔笑着摸了摸下巴上刚长出来的胡茬，说:“毕竟以后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要一起工作，怎么能不有所表示呢”

　　裴枍:“……”
　　他的下颔骨不易察觉地动了动，那是个咬牙的动作。

　　莫泽尔也不知道是真没看见还是装没看见，将菜单绅士地推过来:“看看”

　　裴枍没有翻，只是目光一扫，然后就定格了。
　　“那是什么”

　　莫泽尔顺着他的目光在菜单的一角顿了顿，唇角懒洋洋地挑起:“通缉犯，没见过”

　　裴枍的眉毛皱起。
　　莫泽尔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手指在桌面上敲着:“第二世界就没有太平过，看样子是出了什么事儿，通缉犯的照片都印到了菜单上。”

　　照片上的男人戴着一副金丝边眼睛，目光从薄薄的镜片里射出，显得温文尔雅，一身深蓝西装衬得气质不凡。
　　下面写的是第二世界的分支警务处的电话。

　　“他犯了什么事儿”裴枍看向莫泽尔。
　　“唔。”莫泽尔摸了摸下巴，笑容有些痞气，凑近了说:“我又不是万能神，只不过是个刚得了职位的打工的，我怎么知道他犯了什么事儿”

　　“强干，恶性杀人，传播邪术，阻止反城邦恐怖袭击……可以被通缉的罪名太多了，你觉得是哪个？”

　　“我只知道，他应该不属于人类。”

　　“那可不一定。”莫泽尔笑眯眯地晃了晃手指：“不说这个了，晦气。吃完饭，跟我先回趟家，我取一个东西。”

　　裴枍松开菜单，不再说话。

　　小餐馆外的巷子里走过一只矮脚猫，脱落的毛发沾到了一旁的灌木丛，风掠过树梢发出“哗啦啦”的叫喊，夜色沉寂荡漾出无数人的爱恨纠葛。

　　世界上每个地方无时无刻不在上演着无数种罪恶，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混乱中诞生的花苞在幽深的夜色中寂寥成长，而当它终于刺破了虚伪的天穹开始展现根系下的累累白骨时，却已经有无数人前赴后继地为之飞蛾扑火。

　　我与谁同桌吃饭？
　　我与谁同床共枕？

　　夜色掩盖了虚无。

　　该回家了。

　　【第一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