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OOD+/哈夜] 五题》疏影居士

2、第二篇 额发

　　他手上握着一把银色地剪刀，穿过有着高高穹顶，古老而美丽的教堂走廊。

　　法国郊外初夏的清晨阳光很好，明媚却不刺眼，他一边注视着走廊另一端正在挥剑的少女身影，一边生怕打搅到她一样，慢慢在走廊尽头停下脚步。彩绘玻璃在他身前的地面上投下大片斑驳地色块，将他整个人都映得有些迷离。

　　他以保持同样的姿势，望着远处她的身影过了好一会，有些记忆的影子一点一点从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来，一百多年前的某个场景与现在的画面渐渐吻合。他清楚记得，当时她还是长发，与师傅比剑的时候漆黑的发丝总是会随着风向后扬起来，爽朗的笑也在同时荡漾开，那个时候的她简直美丽极了。然而，虽然现在面前的这个人依然有着相同的容颜以及矫健的身手，可她早就剪短了长发，让浓密的额发遮住无法靠表情掩饰的痛苦，从此，他再也见不到那个比初夏阳光还要明媚的笑容。

　　她练了一会儿剑术之后，似乎是累了，于是放下剑靠着廊柱休息。这时候他才敢走到她的身边，用温和的声音对她说：“小夜，不要太累了。”

　　“哈吉，没关系的。”她仿佛早已感觉到他的存在，于是一边不慌不忙地回答，一边转过身摇了摇头。她的鼻尖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过长的额发浸了汗水，也湿贴在脸颊上。

　　“你坐下来好好休息一下。”哈吉习惯性的伸出属于人类的左手，替她把额前的碎发撩开，“我替你修一修头发。”

　　小夜盯着他，褐红的眼睛里仿佛有某种明快的光芒在流动——有一瞬间哈吉几乎以为她要笑出来——可最终她只是慢慢蹲下来，坐在被阳光晒得暖烘烘的石台阶上，点了点头。

　　得到她的许可之后，他也在她身边跪下来，一只手举起剪刀，另一只手托起那些柔软的额发，屏住呼吸，剪下了一缕。冰凉的刀背贴在小夜光洁温热的皮肤上，立刻结了很薄的一层水汽。头发茬簌簌地往下掉落，她皱了皱鼻子，最终还是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哈吉知道头发茬可能扎的她有点痒，于是俯下身，将她脸上的碎头发细心地吹开。

　　在那一刻，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额头几乎贴在一起，他能隐约闻到她身上玫瑰花一般地清香，她也能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轻轻吐在她的脸上。整个庭院里安静极了，只有剪刀开合发出的细微摩擦声，碎发掉落的声音，还有他们彼此心跳的声音。

　　时间仿佛被施加了魔法，停滞在了那一刻，银色的剪刀一开一合，单调的动作一遍遍地重复着，而小夜和哈吉也以相同的姿势静默在时空的这一点。没有人愿意打破这和谐的气氛，似乎只要他们愿意，这样的时光便能够一直持续到永远。

　　哈吉忽然想起，在小夜沉睡的那段时间里，有一日自己经过一家商店，发觉店主正在推荐一种名字叫做“永动机”的产品。那是个钢丝质地的秋千，上面坐着两个荡秋千的孩子，店主只是稍微施加了一点力量，那小小的秋千便开始平稳地摇晃起来。他当时盯着那件工艺品看了很久，心里期待着它永远都不要停下来，但最终，它摇晃的速度还是一点一点的减慢了，最终一切静止。

　　其实这世上并没有什么真正永恒不变的事物，就算是再留恋也终究要失去。

　　就在哈吉这样想着的时候，小夜额前的头发正在他手中被剪短，阳光渐渐偏移，最终照上了她光洁而漂亮的额头。哈吉愣了一下，愕然放下剪刀。银冷的金属划出一条弧线，在地面上磕出清脆的响声。胶着的空间仿佛被这刺耳的声音撕开了裂缝，时间迅速地向前奔流，无以挽回。

　　“小夜，剪好了。”哈吉伸手抚摸了一下小夜的头顶，语声中带着几乎让人无法觉察的失落。

　　然而小夜依旧保持着与之前同样的姿势，背靠廊柱，闭着双眼，长长地睫毛在在脸颊上投下两片小小的阴影。她的呼吸平稳而自然，嘴角仿佛还带着一丝微笑，这样安心的表情，哈吉已经很久没有在她的脸上见过了。

　　——原来她又睡着了啊。

　　从与歌姬正面交锋以来，她一直在努力锻炼自己，从来没有好好休息过，应该已经很累了吧。

　　所以，小夜，今天早上请多睡一会吧。

　　哈吉冲面前熟睡的小夜露出一个无奈而又宠溺的表情，之后坐在她的身边，脱下外衣，小心地为她披上。黑色的风衣被暖和的阳光晒过之后，散发出只属于初夏的清爽气息，睡梦中的小夜向哈吉的方向缩了缩，头枕在他的肩上，一只手自然的搭在了他的手背上。她刚刚修剪过的额发扫过他的脖子，那一部分的皮肤被她毛绒绒的发梢刺的有点发痒。

　　他终于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微笑，转过头注视了她一会儿，掌心朝上，与她的手十指交握在一起，之后轻轻探身，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吻。

　　小夜的睫毛轻微地翕动了一下，嘴角漾起一道弧线，看样子应该正在做着好梦吧。

　　在这个安静的早晨，无论是悲伤，还是杀戮，仿佛都与这两个静静依偎在一起的两人相距千里。无论这幸福有多么短暂，可它依然是伸手可握的真实。

　　他是为了让她绽放笑容而存在于这世上的，而她的存在也让他的人生有了意义。

　　过去的时光永不再来，现在的这一刻也不可能永远留存，然而，还有未来可以期待。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