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花尚好》王斐

20、第二十章：逆转

　　带着种种依恋与不舍的心态，没喝几杯文义便已经有些微醺，眼角也忍不住泛了红。袁智虽不知文义有什么具体的心事。但看他今天又是开会、又是分红、又是交代网站的具体经营事项、挑选种子作家，搞得好像交代后事一样。此刻又是闷闷不乐地喝了几杯闷酒，更是让袁智觉得这小子又遇到事了。
　　虽然他也知道文义是一个藏不住话的人，但看他这样还是忍不住想上去问一问。他带着调侃又不乏关心的语气问道：“你这今天又是交代网站的事，又是找我出了喝闷酒的，怎么，你是得了什么绝症了？”
　　文义先是一笑说：“你能不能想我点好？”随即又长叹一声说：“我是要出国了，有点舍不得。”
　　自打袁智认识文义那天起，文义就没和他提过一句有关于出国的事，就连出国旅游都没提过。袁智甚至觉得出国这种概率发生在文义身上比得了绝症的概率还要小，可如今文义就这么突兀地提到自己要出国，不免让袁智大为吃惊，非要文明个缘由不可：“不是，你这什么原因啊，怎么就心血来潮地就出国了？抛开你的家庭、朋友、事业这些都不说了，单就说你这个人，你是一个太典型的受中华文化教育的中国人，你要出国，那跟投胎还有区别吗？”
　　文义耸了耸肩说：“我也没有办法。实话告诉你吧，再有半年，彩儿的家人为了她今后考虑，打算让她出国留学。你也知道我和她现在是分不开的，我只能和她一起出国做她的陪读。”
　　袁智知道原委之后点了点头，随即和文义碰了杯酒说：“哥们，我是真佩服你的魄力。不过你出国之后这日子肯定不好过。爱情它毕竟不是生活的调味剂。你到那边之后文化差异会让你无法适从。而且以我对你的了解，你绝对不会融入西方的文化认知，所以你会更累。”
　　文义说：“还是你了解我啊。说实话之前我也是一时新鲜还想着出国有多好玩。可是一看见你这位多年好友，想到了我所接受的这些传统文化，我才发觉我真的离不开我脚下的这片土地，也离不开和我一样的这群人。”
　　袁智一笑说：“这么说来倒是我扫了你的兴了。你既然已经决定了，那就也别有太多顾虑了。两者之间你总得选择，何况你也不是不回来，彩儿也不是不回来。你就当为你的爱情画地为牢了。”
　　文义举杯和袁智碰了杯酒说：“所以我叫你出来就是交代一些我走之后的事。”
　　没等文义交代，袁智便抢先说道：“首先管理好网站，别让你回国之后失了业，还有就是替你照顾你妹妹。”
　　文义点了点头说：“没错，这些就拜托你了。”
　　袁智一笑说：“你放心好了。网站是咱俩一起创办的，琪琪也是从小我就认识的，你就是不说，这些事我也会办好的。”
　　文义说：“咱们之间本来不需要客套，但此时此刻，我真的得和你说声谢谢。”
　　袁智一笑打趣着说：“那我也得说声不客气啦。”随即二人相视一笑，又是一夜的不醉不归。
　　转眼间便过了元旦，跨年当晚，文义、宋彩儿、文琪三人疯玩了一夜，之后宋彩儿和文琪的寒假生活也已开始。过年总归是要回家陪父母的。寒假刚一开始，宋彩儿就收拾好了行李回家去陪父母；文义也把父母接来，打算一家人在一起过个团圆年。虽然文义和宋彩儿俩人暂时分开，但是能陪伴各自的父母，心里也是开心多一些的。
　　文父文母来之后，文义虽然也说了自己和宋彩儿交往的事，但是并没有向他们说起自己半年后要出国的事情，甚至这件事他对文琪也并没提起过。
　　除夕夜里，文义借着和文琪一同出去燃放烟花的契机，决定先将自己出国的打算告诉妹妹。
　　过年期间，虽是家家户户热闹非凡，但街上却并没有营业的餐厅或咖啡馆。兄妹俩也只能在大街上边走边谈，索性天不算太冷，街上的空气也较为让人舒服。
　　文义站在靠马路这一边，让妹妹处于一个安全的位置说道：“琪琪，你彩儿姐就要出国的事你知道吧？”
　　文琪点了点头说：“知道啊。唉，说真的，虽然知道她只是出去学习，可是我还是舍不得她。哥，我想你更舍不得对吧？”
　　文义“嗯”了一声：“所以，我决定要和你彩儿姐一同出国做他的陪读，你不会怪哥哥吧？”
　　文琪摇了摇头说：“我怎么会怪你呢，就是你们都走了，留我一个人会很想你们的。”
　　文义本想说一句“傻丫头，哥哥也不会一直陪着你。”但一看妹妹眼中泛着泪花的样子实在心疼，忍不住把妹妹搂在怀里，柔声安慰道：“放心，哥哥也不是不回来了，你彩儿姐也会回来的。我们不在的这段时间，我已经找好人来照顾你了，你要听话，不要为我担心。”
　　文琪点了点头问道：“你让谁来照顾我啊？”
　　文义笑了笑，故意卖起关子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转眼间元宵节也已度过，文父文母回了老家，宋彩儿也返程归来回到了文义家里。两人久别重逢自然是要东拉西扯地聊上好一阵子，但无论聊了些什么话题，总免不了还是要聊回到出国留学的这一话题上。
　　宋彩儿率先转述了自己父母的想法说道：“我这次过年回去和我爸妈聊得最多的就是留学的这件事。他们已经让我姐给我找好了雅思托福的培训班，说是要我在高考之前就把这些考下来。”
　　文义点了点头说：“看来他们也很希望你能够出国留学，而且对这件事上也很下功夫。”
　　宋彩儿点了点头说：“是啊。本来这次回去我是打算问问他们可不可以不去留学，可是看到他们这热火朝天的样子，我实在也没办法开口。”
　　文义思索了一阵后问道：“彩儿，我觉得有必要问你一句。关于你留学的这件事，你一直都在乎的是你姐姐同不同意，你父母同不同意，甚至是我同不同意。可是，你问过你自己吗，你自己真的想出国留学吗？”
　　关于出国留学的这个决定，似乎当时家里人提出来时，宋彩儿就从没有自己考虑过是不是真的愿意，真的期望。只是家里人说她理科太差，未必能通过高考。所以她隐约间也觉得出国留学是一条出路。
　　此刻文义提出了这样的问题，让她直面自己的内心，问一问自己自己是否真的期望。她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想了一番之后，似乎十分肯定地摇了摇头说：“不想，我其实是不想出国的，包括我家里人应该也不是很想，毕竟我一个女孩去到那样陌生的环境，他们也一样舍不得。只不过这可能是唯一的权宜之计吧。”
　　听了宋彩儿的真实想法之后，文义点了点头，随即说道：“的确，有些事只能从权。不过你放心，我答应过陪你一起。我想有我陪你，你的家里人怎样也会放心一点。好了这些事也不要去想了，这段时间你就安心上课，安心地考托福。不管怎么样，你的高中要顺利毕业才行。”
　　宋彩儿点了点头答应，文义只是还以一笑并未多说。他嘴上虽然劝说宋彩儿安心准备出国前的一切事宜，但心里却已拿定了主意要逆转这一局面，这不过现下时机未到，便没有和宋彩儿去说。
　　之后的一段日子，文义和宋彩儿两个人便分别忙碌起来。文义忙着将现下创作的小说截稿、办理出国签证；宋彩儿则忙着上课、考托福。终于忙了好一阵子之后，文义的签证办好，宋彩儿的托福也考了下来。当天晚餐，文义便带着宋彩儿和文琪两个人又到外面来庆祝。
　　趁着欢聚时刻，文义旁敲侧击地向宋彩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彩儿，现在你的托福考了下来，我的签证也办好，你出国留学的事也算是有了着落，我是觉得你可以试着去参加高考。”
　　文琪明白哥哥心中的想法和目的，当即也在一旁劝道：“是啊彩儿姐。你现在已经确定下来是要去留学了，所以参加高考对你来说也没什么后顾之忧，你就放松心态去参加一下。”
　　在宋彩儿的内心深处对高考一向是心存畏惧的，但此刻她已经为自己选好了后路没有了任何的心理负担，所以经兄妹俩这样一劝解，当场便答应了下来说：“行啊，我理科虽然差了点，但是我文科总还可以，说不准我还真能考得不错呢。”
　　文义心中有大的打算，他并不想宋彩儿有太大的心里压力去高考，便说道：“彩儿，我当初被选去上了文学院，并没有参加高考，所以我觉得无论怎样这是一次难得的人生经历，至于能考得如何，你不用太放在心上。毕竟现在对你来说，高考也并不是唯一的出路。”
　　宋彩儿点点头答应道：“我明白，我去参加高考时只要放松心态、认真对待就好。”
　　文义笑着点了点头，似乎心情也放松了许多。虽然他一再为宋彩儿减轻心理负担，但毕竟这也是他能看到想到的唯一转机，难免也会有些紧张在意。
　　临到高考的几天，文义为了不使宋彩儿有太重的心理压力，即便他自己十分在意，但却也没有去陪考。相反是妹妹文琪吵着要去，文义想着姐妹俩一同去，一起说说笑笑的，或多或少的会让宋彩儿心情轻松一些，便也答应了。自己则去找袁智来分散情绪。
　　看着文义一副魂不守舍，喝一口咖啡能洒出去半口的样子，作为多年的兄弟袁智当然已经看穿了文义的心事，说：“你过来找我不去陪彩儿是不想给她压力，现在又这样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就足以说明你对彩儿去高考的事并没有当成是玩玩而已。”
　　自己隐瞒了许久的心事此刻被最好的朋友看透，文义反倒有了一众如释重负的感觉，他长叹一口气说：“的确，果然还是你了解我啊。说实话，我劝彩儿去参加高考就是希望她能考上大学，可以留在国内。”
　　袁智点了点头，之后似乎明知故问般地说道：“所以说来，你并不想出国对吧？”
　　文义十分肯定地答道：“当然了！别说是我了，就算是彩儿她内心里也不想出国。外国的月亮哪就那么圆了？就像你说的，我一个接受中华文化长大的人，国外的文化我适应不了。”
　　袁智一指文义笑道：“其实上次你和我说你打算出国陪读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冷不防的头脑一热又冲动了。怎么，这半年的时间想明白了？”
　　文义点了点头说：“咱哥俩在这我也就有什么说什么了，这话可能自私了些，但即便是她宋彩儿也一样啊，美国那边她人生地不熟的。当然了她去学校校之后有老师有同学，可我呢，我就只有她一个人。换句话说，我去那和坐牢有什么区别，而且连一个能和我说话聊天的狱友都没有。”
　　袁智忍不住一笑说道：“你这个形容还真贴切。”
　　文义也表明了心迹说道：“实不相瞒，我宁可在中国坐牢，也不愿意远赴异国他乡地去遭那份洋罪！”
　　袁智听了文义的话后，端起咖啡杯，正色道：“我以咖啡代酒，敬你的爱国一杯。”说着和文义撞杯各喝了一口咖啡。之后袁智又说道：“不过，你这主意打得虽然好，但万一宋彩儿高考失利怎么办，或者考得不理想怎么办？又或者她一时心里长草就想出国看一看怎么办？”
　　文义喝了一口咖啡，眼神坚定地说：“不会的，我了解她。只要她能考得上她是绝对不会选择出国的。”
　　袁智也点了点头说：“那你觉得她不出国是因为爱国呢，还是因为爱你呢？”
　　经袁智一问，文义也默默地在心底问起这个问题，但不管怎样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国家和自己都是爱她的。
　　再说宋彩儿，进了考场之后，本就打着重在参与的念头，心情自然轻松许多，再加之第一门考的就是她最为擅长的语文学科，一路答下去尽是自己熟悉和掌握的知识，阅读写作也刚好是自己感兴趣的命题，一时考场得利让她隐隐觉得高考也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
　　带着这样的心态，接下来几天的几场考试里文综自不必多说当然是顺风顺水；理综虽然吃了些，但她却有信心地感觉自己答上的那些题一定都是对的。
　　见宋彩儿状态良好，文义也没有过多询问，就好像高考的事从来没发生过一样。宋彩儿自然是无关紧要地过了几天，可是在放榜之前的几天，文义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心底却是望眼欲穿。终于在放榜当天，他拜托袁智帮忙去看成绩，直到袁智联系他说宋彩儿的分数线超过普通大学录取分数线后，文义才彻彻底底地松了一口气，变得喜笑颜开起来。又过了几天，宋彩儿接到了一所艺术院校的录取通知书，文义才决定是时候告诉她自己的真实打算了。
　　看着文义不住地摆弄着自己的录取通知书，宋彩儿不禁暗笑，打趣着说：“我说文公子啊，这是我的录取通知书，你为什么这么兴奋啊？”
　　文义笑着放下了通知书说：“你说我为什么会这样兴奋，难道我的心思你真的不懂？”
　　宋彩儿坏笑着说：“我怎么会不懂？从你那次和琪琪一起劝我参加高考时我就明白你是什么心思了。说真的也真的难为你了，明明对这件事很在意，却又要为了不给我施加压力而故作满不在乎的心情很不好受吧？你真的以为我就是没心没肺的看不出这些吗？”
　　文义心中一暖，忍不住起身坐到宋彩儿身旁搂住她说：“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了。所以，你这段时间嘻嘻哈哈的也是装出来不让我觉得给你压力的？”
　　宋彩儿靠在文义怀里说：“你能为我着想，我怎么就不能为你着想？说真的，我之前真的很恐惧高考，如果这次高考是我的家人劝我去的话我相信我一定会考砸。可是你劝我就不同了，我觉得真的好想就像你再帮我一样，我不再恐惧，而且很相信我自己一定会考好。所以，你劝我去高考真的没有对我造成压力，反而让我觉得是一种动力。”
　　文义点了点头，又拿起了那张录取通知书说：“好在我们的努力没有白费。当初你决定出国留学，一是因为你家里人的意图，二是就怕你高考失利考不上大学。而且这第二点可以说是主要原因。但现在不同了，你考上了大学而且还是艺术院校，丝毫不必出国留学差。所以，现在你要决定是继续坚持出国留学，还是选择留在国内上大学？”
　　宋彩儿坏笑着抢过文义手中的通知书说：“你这是明知故问。我考上了这么好的大学，傻瓜才会大老远的跑去那人生地不熟的国外呢，我当然是要留在国内上大学啦！”宋彩儿欢喜一阵，但随即又担忧道：“不过也不知道我家人他们会不会同意。”
　　文义想了想说：“艺术院校很不错啊，他们应该会同意的。这样吧，过几天我去找找苏颖，和她聊一聊。只要她同意了，就不会再有问题了。”
　　宋彩儿点了点头说：“也只好先这样了。”
　　最近的一段时间里，文义竟成了苏颖在公司里接见次数最多的人。此刻看见他坐在咖啡馆的老位置，点好了和最初相同的两杯咖啡等着自己，苏颖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坐到他的对面说：“你现在可真是我的常客了。”说着又喝了一口面前的咖啡又说道：“我爱喝的是美食苦咖啡，你下次别再给我点这甜味的了。”
　　文义一笑说：“总喝苦味的，偶尔在我这里换换口味也不错啊。对了，这次找你来是还有另一件好消息要告诉你。”说着拿出了宋彩儿的录取通知书递了上去。
　　苏颖接过了录取通知书看到了上面的内容之后，竟出乎文义所预料的眉开眼笑地说道：“天啊，我没看错吧。彩儿她考上了艺术院校？这可真的是特大的好消息，这，这证书不会是假的吧？”
　　看到苏颖兴奋的状态，文义也猜到了她也不舍得让宋彩儿到国外去。他指了指通知书说：“怎么可能是假的，那上面有钢印的。你要是还不信，我把彩儿的分数条发给你。”说着他又把自己如何劝宋彩儿去参加考高的来龙去脉对苏颖讲了清楚。
　　了解一切之后，苏颖神情略有些激动地说：“文义，真的要谢谢你。你做出的这个决定真的是帮了彩儿、帮了我也帮了我们家一个很大的忙。”
　　文义说：“我也是帮了我自己很大的忙。那么也就是说你的决定是同意彩儿留在国内，不打算让她出国了？”
　　苏颖很肯定地说：“那当然了。彩儿考上了这么好的学院，我们还让她出什么国？说实话，当初我们就是怕她高考失利，另辟蹊径想让她出国的。可现在一些顾虑和担忧都没有了，谁还去走下策？”
　　文义似乎也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道：“你能同意这件事我真的是太开心了。彩儿父母那边......”
　　还没等文义说完这句话，苏颖就一拍胸脯担保道：“放心，这件事就交给我好了，他们也一定会同意的。”
　　文义连声称谢之后又说道：“对了，有件事我还需要麻烦你。我想我的签证也办下来了，怎么说我想趁着假期带彩儿去美国旅行一下。而我妹妹就麻烦你帮忙照顾一下了。”
　　这会儿无论文义提出什么要求苏颖都会答应，她听了文义说的事后，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但不一刻后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悟地指着文义说：“哦，难怪你上次说要出国陪读时，我问你妹妹怎么办，你说自有安排，原来你是早打算让我帮你照顾妹妹啊！”
　　文义只是得意地坏笑着，没有在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