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去寻竹马》醉源

24、确认

　　晚上放学回了家，祝程锦快速收拾洗漱完躺在了床上。
　　他整个人呈“大”字形摊开，双眼盯着天花板直直的出神。
　　片刻后，他烦躁的皱起眉头，有些疲倦的伸手揉捏着自己的太阳穴，末了长长叹了口气。
　　原因无他，今天一天跑来跑去本就累得够呛。又经历了这么多事，再加上老师惨无人道的难题攻击，祝程锦整个人真是身心俱疲。
　　偏偏大脑也不清净，有些想法在脑海深处蠢蠢欲动，让他拼了命的想遮掩。
　　挣扎了一会后，祝程锦起身从床头柜里拿出手机开了机。
　　要说平时，他根本不会在上学期间玩手机。现在高三时间这么紧，他恨不得把一天中所有的空闲时间都拿来补觉还嫌不够，怎么可能浪费时间在手机上。
　　祝家父母也放心他的自律性，从来没有说过要收手机什么的。现在祝程锦看着屏幕上的开机显示，没来由的有些心虚。
　　但他没办法，他现在急需有什么东西来转移注意力。或者说，他想找人问问，帮他把内心的纷扰做个决断。
　　手机开了机，祝程锦先打开了微信。
　　不开不知道，看见好友处十几个消息时他实打实惊了一下。
　　点开一看，全是他不认识的人。而且申请理由基本上都是“祝程锦同学，我是某某某，能认识一下吗……”
　　祝程锦大致浏览了一遍，觉得更糟心了。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就这么神通广大，无论他同不同意都能找到他的微信号。
　　果断的全部选择了无视，他翻了翻微信联系人，犹豫了许久才点开李非衣的对话框。这个点了，其他人不可能玩手机，真要说谁还能在线只有李非衣了。
　　况且李非衣号称“情感导师”，自己虽然长年单身，但及其擅长分析调解感情问题。虽说祝程锦之前没遇见过这种情感问题，也没问过她，但这并不妨碍他多次听说李非衣的丰功伟绩。
　　现下，他在对话框里输入又删除，删除又输入。磨蹭了很久，最终也没好意思直接发出去自己的问题，而是第一次破天荒地有些尴尬的发了个“在吗？”
　　等了一两分钟，对方也没有回应。叹了口气，祝程锦想，大概李非衣也没上线。他只能先打开了b站，寻思着看些沙雕视频高兴一下。
　　祝程锦不知道的是，与此同时，学校贴吧和论坛一个标题为“盘点今年高三誓师大会两名学生代表的逆天颜值与优秀程度”的帖子讨论量正在飙升，不仅在校生，连带着许多毕业生都进来围观。
　　祝程锦还不知道，从今天开始，他和姜莱已经被深深刻进了学校的光辉历史。很多年以后，他们俩在大会上的照片还在被人一遍遍翻出来感慨。
　　很多誓师大会当年在场的学生都会不厌其烦的跟新生重复：“真的啊，你们不知道他俩当时有多帅，简直令人目不转睛啊！”
　　他和姜莱的视频还被同学传到了b站上。后来播放量几百万，全弹幕都是在跪求自己学校怎么就没有这样的优秀帅哥。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现在，这位帅哥还在若无其事的翻看着沙雕视频，时不时乐的哗啦哗啦笑个不停。过了约莫半小时，他心情大有改善的退出了b站。看了眼消息框，还是没人回复。
　　他叹了口气，想必今天也等不到回音了。退出微信，他长按关机键准备关机睡觉。
　　手机却在这时传来“叮咚”一声。
　　祝程锦眼神一亮，居然是李非衣回消息了。
　　非你何将来：“锦哥？？你居然这时候给我发消息？”
　　前程似锦：“……你不也在线吗？”
　　非你何将来：“啊，我天天在线。今天去洗头了回复的有点晚。你发消息有啥事？”
　　前程似锦：“嗯……没啥大事。就是……有点东西在心里搞不明白。”
　　非你何将来：“有啥你想不明白的尽管说，哥们帮你开导。”
　　片刻后，她又发来一条消息：“……跟今天的事有关系？如果冒犯到你当我啥都没说。”
　　祝程锦看着屏幕叹了口气。良久，他发出消息：“没事，你说得对。就是跟今天的事有关系……”
　　前程似锦：“唉，你让我组织一下语言。”
　　李非衣立马秒回一个“OK”的手势。祝程锦又开始犯纠结，他敲下一行字，又赶紧删掉。反反复复犹犹豫豫好半天，他问道：“我今天拒绝时候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非你何将来：“听见了啊，我跟你说我特么人都傻了当时！锦哥你说的是真的吧？”
　　她接着说道：“我觉得肯定是真的，因为你完全没必要拿这个来搪塞人。”
　　祝程锦回道：“嗯，是真的。但是……”
　　非你何将来：“啊，我能不能大胆猜测一下？”
　　前程似锦：“嗯？？”祝程锦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连忙想打字阻止，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非你何将来：“你是不是喜欢元胜意？”

　　祝程锦愣住了。
　　他看着屏幕上那三个字，在一瞬间清晰的感到自己层层叠叠的心理防线全线崩塌。
　　那个名字……这个名字。
　　明明那么熟悉，连带着这个名字的主人他都那么了解。可是现在长久地盯着，反倒越来越不认识这三个字了。
　　他无意识的用拇指摩挲着手机，一时间说不出来一句话。他双眼出神，只是愣愣的看着屏幕。
　　那边李非衣看他半天没回一句话，以为他是生气了，忙回复道：“锦哥，我瞎猜的，你别生气。主要是因为我实在想不出来你跟哪个女生走得近，也实在想不出来你能喜欢上谁。”
　　她继续道：“但是你对意哥就对其他人都挺不一样的。就，我觉得，你对他特别好。”
　　看祝程锦还是没回复，李非衣实打实慌了：“锦哥，我真没别的意思……你就当我腐眼看人基行不行？”
　　祝程锦深吸一口气，回复道：“你……你为什么觉得我喜欢元胜意？”
　　李非衣：“？？？”
　　这是几个意思，她到底是多说点好啊，还是少说点好？李非衣正急的抓耳挠腮，祝程锦接着道：“我没生气。你说就行。”
　　因为连他自己也想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看他不像作假，李非衣好好思考了一会儿，认真回复起来。
　　“就是，我觉得你们两个之前几乎没什么交集，但是好像从寒假开始就变得越来越亲密了。”
　　“锦哥你真的不知道吗？你看意哥的眼神特别温柔。我跟你认识这么久从来没看见过你那样看过谁。”
　　“我还经常发现你总是能在一些小细节上特别体贴意哥。比如说光我都看见好几次你给他买热牛奶了。”
　　“还有之前意哥感冒嗓子哑了，是你帮他买的润喉糖吧？还有他桌子上的热蜂蜜水。我还听见好几次你不让他大声说话。”
　　“就是，虽说我确实有腐眼看人基的可能，但我觉得你们俩之间那种甜甜蜜蜜的气氛不是假的。连班上好几个女生还问过我你们俩是不是在一起了。”
　　“其实我自己都好奇，好几次想开口问你又怕你误会。所以才一直憋着。”
　　“所以……锦哥，你到底喜欢意哥吗？”
　　祝程锦看着屏幕上一连串的滚动信息，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他做过这些吗？他自己都记不清了。但是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会为元胜意做出这些。他知道元胜意的喜好、厌恶、爱好、小习惯。
　　他了解元胜意，他对他的卧室跟对自己的一样熟悉，他认识元胜意的父母，他知道元胜意爱喝柠檬红茶但是从不喝奶茶，他知道元胜意有深海恐惧症，他知道元胜意喜欢坐过山车，他甚至知道元胜意喜欢把水杯塞到书包右侧。
　　李非衣说的没错，他总是在无意识的注意元胜意。
　　元胜意怕冷，所以他冬天喜欢去学校超市买热牛奶，还总是嘴硬的说自己是无意间多买一袋。元胜意爱感冒，所以他专门又在医疗包里放了感冒药。元胜意不爱喝水，他天天催着他起码喝三杯水。元胜意爱赖床，天天中午在宿舍祝程锦都早起五分钟提前喊他。
　　还有……太多太多了。
　　是喜欢吗？
　　但是，他一直以为这是同学，是兄弟情，充其量还有些两个人熟稔所以额外关心的感情。他从来没想过这是不是喜欢，是不是……爱情。
　　不是喜欢吗？
　　那他为什么会为元胜意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而着急？
　　那他为什么会因为有人给元胜意告白而心慌意乱，生怕元胜意答应？
　　那他为什么会因为元胜意不在意自己是不是谈恋爱而怒气横生？
　　那他为什么会时时刻刻注意着元胜意？
　　那他为什么会……眼底心里，全是元胜意？
　　那他为什么会……
　　祝程锦握紧手机，在一刹那想清楚了自己真正的内心。
　　他骗不了自己。他早就知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深深喜欢上元胜意了。
　　是他在朝阳初升时微扬脸庞轻轻微笑的时候吗？
　　是他在夕阳烂漫时逆着光芒回头喊自己的时候吗？
　　是他在星辉照耀时身披月光缓步而来的时候吗？
　　还是说，早就在那次相遇时，他一袭白衣胜雪，黑色鹤氅衬的他肤如脂玉，他便已经深陷其中了？
　　情不知所起，已经一往而深。
　　祝程锦不想再去逃避了。何苦要费尽心思的罗织一个连自己都骗不过去的荒唐谎言来掩盖真相呢？何必要委屈自己去苦苦隐藏昭然若揭的心思呢？
　　他深吸口气，重新按亮已经变暗的手机屏幕。
　　他一字一句输入道：“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喜欢元胜意。”
　　想了想，他又回复道：“谢谢你帮我认清楚自己的内心。我不会再逃避了。”
　　李非衣一秒回复道：“wocccc妈妈我嗑到真的了！【土拨鼠尖叫.jpg】”
　　她蹭蹭蹭连发好几条：“锦哥！加油！你一定可以的！”
　　“冲啊！锦哥，征服意哥，别怂！”
　　“锦哥，虽然意哥应该挺难攻略的，但是你莫怕，我随时可以帮你出主意！好兄弟必为你两肋插刀！”
　　“……？”祝程锦突然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你……你的意思是，你觉得元胜意现在不喜欢我？”
　　“？？？”换作李非衣懵圈了。
　　非你何将来：“意哥对你应该就是很普通的好朋友关系啊，我看得出来。但是相比其他人对你也算是比较亲近的了。”
　　前程似锦：“……可是，就是，之前，他不是不小心看了你本小说吗？”
　　非你何将来：“啊对，是，就是《逐星》嘛。你不说我还想不起来。后来意哥来还我书，我给他道歉，他还专门安慰我说性取向又不是看个小说就能改变的，他没什么事儿。”
　　祝程锦如遭雷劈，他不敢相信，自欺欺人的问道：“那……那他那几天突然对我有点躲躲藏藏是干嘛？”
　　李非衣倒是很无所谓道：“这还用说嘛，看到耽美小说内心受到冲击，理所当然的肯定想跟自己身边的同性朋友保持一段距离嘛。”
　　她接着补充道：“可能过几天以后感觉就没这么强了，再加上意哥如果只是把你当好朋友看的话，肯定觉得也没啥，所以慢慢就恢复以前那样了呗。”
　　祝程锦：“……”合着自己那都是自作多情了。
　　想起来当时他还sb的觉得元胜意喜欢他，甚至还在考虑如果被告白是不是要接受，祝程锦真想给自己一巴掌。
　　他沉默了一会，努力装作淡定道：“哦，我就是问问。谁说我觉得他喜欢我了。慢慢追就慢慢追呗……谁怕谁啊。”表面波澜无惊，内心其实惨淡地一批。
　　非你何将来：“啊，锦哥你能有这个决心就可以啦。我觉得意哥对你也算是很不错了，慢慢努力，你肯定行的！”
　　前程似锦：“……行，我肯定努力。”
　　想了想，他又道：“还是谢谢你了。算我欠你个人情，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跟我说。”
　　非你何将来：“不用不用，我不过只是顺水推舟，说到底还是你认清了自己的内心而已。”
　　非你何将来：“人情就算了，不过……锦哥，你……能不能把姜莱微信给我？”
　　祝程锦：“？？？”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他说到做到，直接把姜莱的微信名片分享了过去。
　　啧，反正不是自己微信，给就给了，姜莱又不能把他怎么样。
　　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祝程锦没再多聊，和李非衣互道晚安后就把手机关了机放回原处。按灭床头灯，祝程锦在黑暗中躺了下来。
　　解决了心里一桩大事，祝程锦只觉得浑身舒坦。他深呼吸了一下，只觉得空气都是甜的，嘴角也带上了笑意。
　　这么一想，自己之前奇奇怪怪的心理活动，无法自控的奇怪举动就全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害，不就是因为喜欢嘛。
　　祝程锦活了十八年，第一次体会到了这种滋味，心跳也跟着变得杂乱无章起来。他激动的辗转反侧，但是转念一想还得追人，祝程锦又愁眉苦脸了起来。
　　他悠悠叹了口气，有些头疼的翻了个身。目前嘛……肯定是得装作跟以前一样，千万不能被察觉，不然怕是还没开始追就没戏了。
　　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把人追到手……但是想想追到手以后就能光明正大的黏着元胜意，还能牵手或者……
　　咳！祝程锦及时制止住自己的胡思乱想，防止画面朝某个不可描述的方向发展。
　　他把脸埋进被子，低低的笑了出来。
　　一会皱眉一会傻笑，妥妥的智商不高的样子。
　　祝程锦躺了一会，渐渐的有了些睡意。
　　忽然，他腾的一下坐起来，摸黑靠近床边。借着窗帘缝隙间透过来的微弱灯光，他伸手在挂在椅子靠背上的校服外套的口袋里翻找起来。
　　好一会儿后，他眼睛一亮，找到了！
　　拿出来一看，是元胜意白天给他的奶糖的糖纸。他当时顺手塞进了口袋里，本来想着回头扔了，结果忘了。
　　还好没扔。
　　祝程锦如释重负的躺回床上。他把糖纸举高，结果在黑暗中只能看见一团黑影。
　　他又把糖纸靠近鼻子闻了闻，在闻到上面淡淡的奶香气后满意的笑了出来。又偷偷摸摸的亲了亲，祝程锦这才把糖纸抚平，认认真真的放在了枕头底下。
　　做完这一切，他重新把脸埋进被子，安安稳稳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