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生》生野

45、第四十四节

　　乾和之似乎没有料到话题会突然转移，因此表情里透着茫然，呆呆地盯着傅闻声看，嘴巴跟着小幅度地张开。

　　白里透红的脸上挂着泪，看起来就很好捏。

　　傅闻声又在乾和之脸上捏了两下，感觉心情都好了起来，于是他把主动权交给了乾和之，问乾和之，“你想去哪里玩？”

　　傅闻声一松手，乾和之的脸很快就有了变化，显出几个淡淡的红指印。乾和之像是没有感觉到一样，皱紧眉头想了半天，不太确认地提议道，“电影院？”

　　傅闻声怀疑这是乾和之唯一能想到的娱乐方式。

　　傅闻声虽然很少到影院看电影，但不至于不会用手机买电影票，于是打开手机APP，按照提示，选择影片和场次，下单，得到一个二维码。

　　乾和之没有用手机买过电影票，膝盖挤进傅闻声和沙发扶手间大约六七厘米的空隙里，像整个人压在傅闻声的肩膀上一样，认真地看着傅闻声操作。

　　傅闻声嫌挤，退开一些，乾和之又不依不饶地跟上来，脚掌在沙发上小碎步向前扒拉，改成兀鹫蹲在树枝上的姿势。

　　傅闻声懒得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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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开车到了影院，傅闻声看见柜台里的零食，想起上次四个人一起来影院的时候，乾和之好像一个人吃完了整桶零食。

　　“今天还是要拼盘吗？”傅闻声问身边的人。

　　乾和之点头，然后又摇摇头，“但是不要大桶了，太多了，我上次吃得好撑。”他看了眼柜台上大小各异的爆米花桶，最后指了中间黄色的一列，“我要这个，这个应该是中份的。”

　　导购，“是的哦两位帅哥，这个就是中份的。不过中份只能选两种零食的组合，只有大桶的才可以任意组合的哦。”

　　傅闻声征询地看了一眼乾和之，乾和之朝他点点头，傅闻声就买了一份中份，让乾和之留在这里选要哪两款，他去边上买饮料和矿泉水。

　　傅闻声两瓶水都买完了，乾和之还在等爆米花。爆米花是现爆的，糖和玉米混合的甜香飘满了大堂，吸引了不少人往柜台看。

　　乾和之也直勾勾地盯着爆米花机。他似乎已经从低迷的情绪中恢复了，手指尖戳了戳傅闻声的手臂，神秘兮兮地开口，“先生知道我为什么知道这个是中份的吗？”

　　傅闻声看了眼挂在一边的“大中小”价格吊牌，又看了眼总共三列的爆米花纸桶，不明白“知道这个是中份”到底为什么还有为什么。

　　“我以前在电影院打过工。”乾和之小声又得意。

　　傅闻声“哦”一声，“小童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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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离电影开场还有二十分钟，还不到进场时间。

　　他们预备在公共休息区找两个位置坐着等。大概是因为学校放假的缘故，电影院里的人不算少，他们转了两圈才勉强找到两个并不相邻的座位。

　　傅闻声认为有地方休息就行。

　　乾和之却执着地要再等等，然后抱着零食和饮料，小蜜蜂似的在这一片转来转去，终于被他逮到了两个相邻的座位，占了位置就开始朝傅闻声疯狂招手。

　　屁Ⅰ股还没有完全离开座位的两位客人前一秒嬉笑的表情都僵在脸上。

　　傅闻声也不是很敢看下去。

　　乾和之往嘴里塞一个爆米花，嚼两下，再塞一个妙脆角，再嚼，吸一口冰可乐，然后发出一声舒爽的“啊——”

　　傅闻声回头张望刚才的独立座位还在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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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场后，两人直奔最后一排。乾和之拿过两副3D眼镜，用酒精棉擦一遍，然后还一副给傅闻声，剩下的一副自己戴上。

　　乾和之戴了一会儿，然后摘下，再戴上，接着是戴着眼镜东张西望，后来还像盲人一样把手伸到身前，在空中胡乱地摸。

　　傅闻声一开始没有理他，后来看到有人要走过，而乾和之看起来完全没注意到，只能赶紧抓回乾和之的手，“别乱动。”

　　乾和之立刻乖巧地把手放到膝盖上坐好，“哦。”安静了半分钟，又凑到傅闻声耳边小小声，“先生，我以前只擦过这个眼镜，还没有自己戴过呢。”

　　傅闻声很敷衍地回，“那你真棒。”

　　乾和之“嘿嘿”笑，“没有啦。”

　　傅闻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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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闻声选的电影是犯罪剧情片，评分在同期上映的电影中是最高的。其他的热映影片都是爱情片，他就没有选。

　　电影画面中，敌我双方潜伏在同一个加工厂内。枪声忽然响起，傅闻声听到身边紧跟着“哗”的一声轻响。犯人拔枪指向主角，拍摄时正对镜头，看起来就像朝着观众开了一枪，傅闻声又听到“哗”一声响。

　　这样反复了几次之后，就算傅闻声不介意，其他观影的人难免会受到影响。傅闻声忍不住凑到乾和之耳边，想让他克制一点，不要颠爆米花桶。

　　也不知道乾和之的注意力到底放在哪里，几乎是在傅闻声凑过来的一瞬间，乾和之就注意到了动静，紧跟着也转过头来。

　　他们之间的距离本来就被压近了，乾和之这一转头，傅闻声的嘴唇直接就擦过了乾和之的脸颊，险些亲到鼻子上。

　　傅闻声愣了愣，立刻往后退了些。

　　乾和之却还在往前凑，热乎乎香喷喷地问怎么了。

　　电影主角被人紧逼到了河边，向河里纵身一跃，画面转换成晦暗的蓝色，耳里也多了水声。水面上的光线照出子Ⅰ弹射Ⅰ入水中的轨迹，画面忽明忽暗。

　　乾和之的脸和眼睛落到傅闻声的眼里便也跟着变化，晦暗不定。傅闻声最后只是很轻地问了句，“今天怎么还没吃完？不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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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场电影结束，傅闻声问乾和之还有没有别的地方想去。乾和之打了个哈欠，想了想，摇摇头，“这样就够啦，先生。”

　　傅闻声看他累了，就带他到附近的饭店吃晚饭。

　　饭后上车，乾和之又一直不停地打哈欠。傅闻声自己听得都快困了，就让乾和之闭上眼睛休息会儿。乾和之点点头，很快就睡着了，头歪在安全带上。

　　回程途径购物中心，傅闻声的车被从地下停车库西出口开出来的两辆小车堵在了后面，只能耐心地排长队等绿灯。

　　橘黄色的路灯打在路面，马路的边沿是萧瑟秋天的落叶。叶缘刮过地面，发出被阻滞的“咔咔”声，翻腾两周，再一次静止。

　　车内开着暖风，门窗阻隔了车外的寒冷和不耐的鸣笛。清醒的人关注着路况，轻柔的电台音乐抚慰着副驾驶上熟睡的少年。

　　又是等到第二个绿灯，但今天是有人陪伴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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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傅闻声一路开回周密园，车子在111栋的车库停好，乾和之已经在座位上睡得人事不省，一张小脸红扑扑的。

　　傅闻声起了兴致，没有马上熄火。

　　傅闻声戳了戳乾和之的脸，戳在他酒窝的位置上，乾和之没有醒。傅闻声又戳了会儿，然后变本加厉地伸手掐住乾和之的脸，使了点劲儿，把乾和之的脸向外扯。

　　乾和之醒了过来，但没有挣开傅闻声的手，而是红着一张脸，茫然地眨眨眼睛，眼里很快蒙上一层雾气，有些委屈地开口说自己头晕。

　　傅闻声反应了两秒，然后一惊，赶紧熄火，下车到乾和之那头拉开车门，把人带下车，又从车后座拿了新的干净的毛毯，松松垮垮地把乾和之包起来。

　　玩小孩玩到小孩一氧化碳中毒，危。

　　他们在冷风里站了大约五分钟，乾和之吸吸鼻子，说自己头不晕了。傅闻声就让乾和之裹着毛毯去开门回屋里。

　　等傅闻声锁好了车，就看到乾和之还站在门锁前，一边揪着毛毯的边边角角，防止毛毯落到地上，一边艰难地输密码。

　　傅闻声上一秒还因为自己终于记得在车上备毛毯而认为自己已经走在成熟家长的道路上，这会儿难免觉得还是差了一点，不然也不至于到今天都没有录入过乾和之的指纹。

　　傅闻声叹了口气，把蛹状的乾和之往边上拨了拨，挡住了乾和之输密码的动作，进入管理员模式，输入密码，点击添加用户，“来录你的指纹，你习惯用哪个手指就录哪个。”

　　乾和之按照语音提示，一根手指扭来扭去地录。然后他们一起站在门锁前等了几秒，直到屏幕上跳出“录入成功”的提示。

　　乾和之的手没有松开，于是111栋的门就打开了。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好像刚刚发现了自己拥有神奇的能力。

　　傅闻声喊了他一声，他才迷迷糊糊地反应过来。

　　傅闻声进门以后按开了客厅的灯，回头看了一眼，看见乾和之摇摇摆摆的走路姿势，笑了一声，过去帮他摘掉了身上一圈圈围着的毛毯，“行了。”

　　就着客厅缓缓亮起的灯光，乾和之的一双眼睛也一点点亮起来，像舞台预备好拉开新的一幕。他露出水汪汪的笑意，现出一边酒窝，用一种小朋友之间分享秘密的幸福口吻，说，“我们到家啦，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