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生》生野

43、第四十二节

　　周五，学校召开班主任会议。

　　原本应该等到班会课结束，但领导临时有事需要提前，班会课便统一安排自习，由各班班委监督班级纪律。

　　八班接到自习通知后，前后门利索一关，便三三两两地扎堆，掏出课桌里藏匿的纸牌。他们在阴雨天无需出操的时候，也常常玩游戏消磨时间。

　　玩游戏需要一个“窝点”。

　　刘景的课桌往往就是后排窝点。

　　乾和之的座位就在刘景旁边，很容易受到他们的影响，忽然爆发的笑声或者突然后退的游戏选手都能打断艰难学习的乾和之，但乾和之敢怒不敢言。

　　刘景的个人卫生工作相当一般，以往课桌被征用的同时，还要被埋怨上两句，“你这里怎么和猪窝一样。”刘景一边发牌一边回嘴，“我课桌都贡献出来玩游戏了你还嫌这嫌那的。”

　　这天，有参赛选手如常地往刘景桌上一枕，随后爆发出惊天惨叫，但立刻被周围的同学行动力惊人地迅速制服，还被四五双手紧紧捂住嘴。

　　“闭嘴啊你！鬼叫什么！”

　　“招来其他老师还玩屁！”

　　被压制的同学死命挣扎，最后从课桌移开时，脸都黏在桌上，吓人得很。刘景凑近看了眼，手指戳了一下桌子，也被粘住，“好像是我中午的可乐洒了。”

　　手忙脚乱一阵后，乾和之的课桌被征用。

　　用乾和之的课桌来玩游戏，是蒙朝提议的，和乾和之开口的时候，蒙朝说愿意把自己的课桌借给他用，还说自己写完了一部分作业，可以让他参考。

　　乾和之担心他们玩游戏把自己的课桌弄乱，但想想他们也不会听自己的，于是放弃挣扎。

　　另外，乾和之最近常问蒙朝题目，对蒙朝的学霸属性深有感触，而蒙朝虽然常用看傻瓜的眼神看他，但依然不厌其烦地为他解答问题。

　　用八班同学的常用语来说，这个面子要给的。

　　乾和之假装老练地如此想着。

　　乾和之换到蒙朝的课桌写作业以后，他发现这样反而不容易被撞到课桌受影响，很快就释然了。做了一小会儿作业，吃了蒙朝同桌两块小饼干，乾和之被游戏玩家点名。

　　他们换游戏玩，需要更多人。

　　乾和之手里还捏着一小块儿小饼干，一脸茫然地坐到向他招手的蒙朝和低头玩手机的娄维中间。

　　娄维抬头，看了他持续咀嚼的腮帮子一眼，问他，“好吃吗？”

　　乾和之点点头，然后就被抢走了饼干。

　　乾和之不会玩，蒙朝负责教他。

　　或者说坑他。

　　乾和之总是一脚踩进蒙朝的陷阱里，成为一群人的笑料。他最开始还会不好意思，怀疑自己是不是不适合玩游戏，毕竟他到现在还一直被何徽喷菜来着。但一来二去地，他发现每局游戏玩到最后，一桌人都是要输给蒙朝的。

　　别人笑他，他还要笑他们呢。

　　哼，一群傻瓜，就知道嘎嘎嘎。

　　-

　　按照简明高中学部的规定，根据成绩排名换班的制度只在两个学年之间进行。但班主任有一天很突然地宣布，下学期蒙朝就要转到一班去了。

　　班主任课上刚宣布完这个消息，蒙朝课下就开始搬东西了，她邀请乾和之帮她一起。乾和之有点不舍地看着她，没有拒绝。

　　乾和之在转移蒙朝储物柜里的书本的时候，刘景还在边上瞎凑热闹起哄，“下次再去看个展啊朝，我们会想你的。”

　　乾和之茫然地看了一眼刘景。

　　“别管他们。”蒙朝埋头整理柜子，在乾和之以为她不想多说时，又出乎他意料地解释说，“我高一期末的时候，因为一点私事，没有参加期末考。”

　　乾和之的手顿了顿，“难怪你会在八班。”

　　“嗯。”蒙朝应了一声，然后忽然笑起来，“有人那天考完去逛商场，正好看到我从一个展览现场出来，后来他们就都说我是为了看展所以没参加考试。”

　　“那实际上呢？”乾和之好奇地问她。

　　她眯了眯眼，盯着乾和之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忽然朝他招招手。

　　乾和之配合地附耳过去，听到蒙朝在他耳边小声地说，“其实，是因为我剃了光头，我真正的目的是去买一顶假发。”

　　乾和之闻言震惊地看向她的头顶。

　　她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乾和之立刻意识到他被骗了。

　　刘景一个人在边上，看看这个，扒拉扒拉那个，上蹿下跳地吸引他们的目光，“笑什么呢？说什么呢？也和我说说啊！”

　　乾和之第一次发现蒙朝居然这么幼稚，他有点气，又不太气得起来，就故意板着脸，准备威胁蒙朝再逗他他就不帮忙搬东西了。

　　他话还没说出口，蒙朝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原本都做好在八班呆一年的准备了。”她的动作停了停，然后牵起嘴角，夸张地笑了一下，“我爸对我可真好。”

　　乾和之抱着一摞书从三楼出发。

　　蒙朝和他并肩走，手里握着本练习册。

　　乾和之低头看了眼怀里沉重的负担，忍不住问，“你怎么什么都不拿？”

　　“谁说我什么都没拿，这不是吗，还是你的书。”蒙朝晃了晃手里轻飘飘的习题册，“我在看你的作业，看你存在的问题。”

　　乾和之觉得蒙朝就是找了个借口，好正大光明地偷懒，无语的同时又升起点好奇，“那你看出什么问题了吗？”

　　蒙朝点点头，指了指其中一道填空题，“这种题，你都能做错，你没救了。”

　　乾和之生出了要把手上的书原地扔下的冲动，她又笑嘻嘻地哄他，“不过！我发现，只要是老师课上新讲的内容，你的正确率还是可以的。”

　　乾和之勉强不那么生气了。

　　“但你的基础确实太差了，最好能系统地补一下，否则到了后面，题目的综合性起来了，你就更难了。”蒙朝和经过的熟人打了个招呼。

　　两人走到一班门口，引来很多关注。

　　在这个时间换班级，是很不常见的情况。

　　两人没再说话，乾和之的注意力来到陌生的楼层和班级，忽然感到一种穿错衣服的不适，抱着一堆书却不敢往一班里走，毕竟他是个在八班都垫底的学渣。

　　乾和之抱着书的双臂下意识多用了些力气，向上抬了一些，不过没能挡住多少视线。

　　蒙朝却很淡定，进门的时候甚至还能笑眯眯地和一班的人打招呼，“大家好呀。”她小幅度地挥了挥手，然后把手背到身后，不像个插班生，倒像个来视察的领导人。

　　乾和之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他帮蒙朝搬书和一些小东西，上下统共跑了三趟，到最后只剩下疲惫的感觉，紧张感反而淡了，或许还有被身边自始至终都很淡定的蒙朝影响的成分在。

　　任务完成之际，乾和之才见到卫守司和何徽。

　　“嘿。”何徽叫住乾和之。

　　卫守司不咸不淡地和乾和之打了声招呼，何徽的反应热情一些，“你怎么跑四楼来了？我们刚从小卖部回来，买了点零食，吃吗？”

　　乾和之劳动过后有点渴也有点饿，就从何徽手里接了两片尝味道。

　　何徽赞赏地看一眼认可自己审美的乾和之，自己也开始“咔嚓咔嚓”。

　　蒙朝看了眼她满满当当的新书桌，又看了眼教室后墙挂的时钟，“马上上课了，赶紧回去吧。”她把乾和之的习题册还给他，往教室后门一靠，脸上扬起笑，“希望高三能在这一层看到你啊。”

　　乾和之嘴里的薯片突然就不香了。他想起在八班，蒙朝主动来和他搭话，帮他收拾落了一地的书本卷子，带他一起玩游戏，还教他做题。

　　乾和之不知道没了蒙朝以后的八班会不会让自己更难忍受，他一瞬间甚至产生了干脆跟着蒙朝一起到一班上课的不切实际的想法。

　　可惜乾和之的成绩不被接受。

　　“咔嚓咔嚓。”

　　乾和之扭头，看见还在看热闹的何徽。

　　薯片的声音太过清脆，伤感消失了。

　　和蒙朝告别以后，乾和之本来想从西侧的楼梯先下到三楼，结果被何徽勾住了脖子带着走，身不由己地穿过了整个四层，手上还拿着一本练习册。

　　“好啦好啦，开心点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刚刚和对象生离死别呐。”何徽打趣他，“徽哥也在四楼等你啊，到时候下课一起去小卖部吃炸鸡。”

　　乾和之从“炸鸡”两个字中听到何徽的振奋，他想到那个呼朋唤友一起到小卖部买吃买喝的热闹画面，心里居然也生出一些温热的期待，于是认真地点头，“我努力。”

　　“我觉得二年级期末考，按照我现在乘火箭一样的进步速度来看，可能到高三的时候我就不在四班了。”

　　八班乾和之惊，“你已经这么厉害了吗？”

　　何徽正经点头，“保二争一，童叟无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