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年后（隐CP苍金翠白）》洗洗睡吧

4、九方墀•黄商子

　　这个城市的夏天很热。

　　苍独自走在大学某条林荫道上。正午时分，刚下课的学生匆匆走向饭堂，刚吃完饭的便一堆扎进唯一有空调的图书馆里去了。苍踏着缓慢的步子，跟随着学生们走进了图书馆。

　　在门口的时候苍被门卫拦住，说要出示图书证。苍退了出来，走到馆门口一个角落，右手轻轻一挥，一只透明的小鸟自他手心成形，而后纵翅往图书馆里面飞去。待了那么一会儿，苍的身后传来脚步声，

　　“苍道长。”

　　苍转身施礼，“久见了，净琉璃菩萨。”

　　“两杯绿茶，谢谢。”

　　这是学校咖啡屋，环境清凉安静。平时这里并没有什么学生光顾，但是因为炎热的天气，此刻店里坐满了老师外教和学生，大多数人都手拿一杯绿茶，细细研读手中书本。

　　苍对面的男子面貌温雅，平和悠远的目光让人猜不出年纪。可苍却知道这人是与玄宗宗主平辈论交的。

　　“这么多年来，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净琉璃微笑着看着苍，神情有些微的怀念。

　　苍点头，“是啊，上一次见面还是玄宗百年一度的真武祭。”

　　“那时我的好友身陷险疾，能治愈的一味药只在封云山上有。那时时间紧迫，我取了药便马上离开了，没能与宗主及你们好好叙叙，谁想，这么就过了这么多年……”

　　当初道魔之战，封云山身为人界屏障，承担了绝大多数的魔界兵力及魔王的攻击，而人界各地亦是战火连绵，净琉璃坐镇人界后方定禅天，虽有心却也抽身不得，只能在水镜里看着玄宗巍峨的大殿变成一片废墟。

　　咖啡屋宁静地出奇。苍沉默半刻，望向净琉璃，说道：

　　“菩萨，我见到赤云染和白雪飘了。”

　　净琉璃闻声抬头，看着苍。

　　“当初一战，因魔王力量属性的问题，遭受攻击的人十有八九都无法转生，更不用说最后布下灭魂阵的六弦四奇了，”苍语气异常平缓，但是看向净琉璃的目光中隐隐透露出来的求助与渴望却令人无法不动容，“但我看到他们了，活生生地……活着。”

　　“我明白你的希望，你想要所有的人活着，但是，”净琉璃凝视着苍，微微叹道，“世事总是无端，万般皆有定数。苍，执着太过便成心魔。”

　　苍一愣，却只能低头苦笑，“玄宗的天命已了，所谓天人再不是必须，我一个人度过了无数岁月，却始终不明白为何独我一人留存于世——如今我的天命又是什么？我想了又想，却始终找不到答案。”

　　“我也不明白为何最后会是你……”净琉璃低喃道，随后他微微摇头，对苍说道，“我想，留你的那个人必定有无法舍弃你的理由。苍，你存活下去便终有一日会找到答案。”

　　——或许你还会发现那个答案其实与玄宗无关。

　　说罢，净琉璃伸手轻点玻璃桌面，一阵不易察觉的柔光过后，九颗泛着微光的珠子呈现在苍的眼前。

　　苍目光接触到这些珠子，表情惊异。

　　“那次我去玄宗取药，与宗主有过一面之谈。”净琉璃缓缓说道，“他给了我这九颗珠子，道若有朝一日有玄宗之人来找我，便把这些珠子交予对方。”

　　苍心中思绪翻涌，无言地将东西收下，正待说些什么，却被脚步声打断，

　　“老师，原来您在这里。”来的人是个稍显年轻的男子，穿着一身西装，领口莲花状的领带夹闪着微光。

　　“苍，这是我曾经的学生，素还真。”净琉璃微笑着介绍道。

　　苍起身见礼。他从对方身上亦感觉到了跟他不相上下的天人气息，与玄宗不同，却与净琉璃菩萨有些微的相似，苍想这所谓学生，学的怕不会是数理化罢。

　　对方回礼，随着递出一张名片，一脸谦和诚恳道：“久仰苍老师的大名，劣者正准备哪日拜访，想不到倒是机缘巧合在这里见了。”

　　苍接过名片一看，上面印着响亮无比的头衔——琉璃仙境文化传播集团董事长，正是前些日子说要将他的书拍成电影的那位。

　　苍将名片收下，告辞离去，心想，他的书，若是这个人，该是能懂的罢。

　　离开咖啡屋之前苍去了趟洗手间。镜子里的面容是一贯的平静，但是其中却仍是隐隐露出了憔悴，疲惫与忧郁。那是这段时间大起大落的心情和索魂阵施法所造成的，当然还有那漫长的孤独岁月里的蚀刻赠礼。苍洗了个脸，想着若他们看到自己如今这般模样，大概会很是惊奇。

　　——但谁能战胜时间？

　　离开咖啡屋的时候苍向净琉璃与素还真点头示意，然后再度步入烈阳之中。

　　地面很烫，行人都匆匆不停步。苍有些恍惚，仿佛想起了很多很多年以前他们还是孩子的时候。他从小因为过人的天赋，便由宗主亲自教导，虽有与其他同修们一同学习，但一同玩闹却是少之又少，因此他总是分外珍惜那些日子。

　　他还记得那时与他一同上弦课的是金鎏影与赭杉军。赭杉军上课总是非常认真；金鎏影的弦课其实不错，却不太喜欢乐器。在自修时，很多时候便是赭杉军在一旁认真地看着乐理书，苍在弹琴，而他身边的金鎏影到最后总会偷偷摸过来，躲在他背后，侧着身子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然后在他耳边说，苍，我有些犯困，先睡一会儿，长老回来了叫醒我……哎别停继续弹呀，就那曲松涛，听着很舒服……

　　那个时候他们都还小，金鎏影还没有彻底长成那般严肃沉稳的模样，特别是在亲近的人面前更会显露出任性的一面来，而那时的苍也还没有修炼成后来这般平静面色，总是会在听到这样任性的话的时候，怀揣着一份隐秘的喜悦。

　　而渐渐地，后来他再没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后来苍作为师兄指点九方墀他们乐理的时候，偶尔会出神想到这些，却唯余无用的惆怅罢了。

　　苍回过神来，发觉自己走到了大学的另一边。

　　今天似乎碰巧遇上了硕士毕业典礼，穿着硕士服的青年男女手捧鲜花正到处拍照，他们脸上都有着终于解脱的放松，还有对未来的希冀与憧憬。

　　那笑容让苍的心境也放松了下来，他看了看这群准备去狂欢的青年们，转身正准备离去，却被人叫住了，

　　“哎，这位帅哥能帮我们拍张照吗？”

　　一个女孩拿着照相机对苍请求道。苍应了，接过相机，扫了眼眼前站着的五六个人，突然动作便顿住了。

　　眼前几个人边找站位边聊着天，

　　“哎九方，你和黄商子真的要继续读博？”

　　“是啊，已经决定了。”

　　“可真佩服你们，我们学校的博士学位可是出了名的难拿啊！——哎哎帅哥，我们站好了，开始吧！”

　　苍拿着相机，凝视着那两张熟悉的面容，忽然长长出了一口气，微笑道，

　　“好了么，那么来吧，笑一笑……”

　　按下快门的一刻，苍终于再次相信冥冥中的天数。他们还在这里，一切都已结束，一切都应该有个新的开始。

　　黄昏时苍回到了小区。踏入小区大门的一霎那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安，那是来自身边熟悉的人的。苍进了小区，四周一看，果然在自行车停放处看到了白雪飘。

　　自行车轮子上有暗沉的血迹，像是被溅上去的，白雪飘便这般将自己的身体蜷成一团看着那些血迹，神情呆滞。苍皱眉，蹲下身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那温柔的声音唤回了少年的神志。白雪飘回过神来，看到苍关切的神情，顿了顿，忽然间他伸手紧紧揪着苍的袖口，神色变得痛苦恐惧，连声音也颤抖起来，

　　“你……你不是会算命么你告诉我……告诉我他……会不会死……求你告诉我他不会我求你了……”

　　苍脸色微微一变，脑海中掠过一个人影，

　　——翠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