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云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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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飘着靡靡细雨。苍默默行走在废墟之中，他没有撑伞，雨水润湿了他的发，打湿他的睫毛，看起来就像在哭一样，但苍其实从来没有哭过。
他的目光停留在一块碎裂的碑石上面，手指在碑石上宛延划过，“玄宗”二字在风雨之下早已湮没不清。
——等到这块碑石也变成粉末彻底消失的那一刻，这世上还有谁会记得？
苍面容平静，缓缓朝前走去。
走过曾经巍峨辉煌的大殿，抚摸过练武场上斑驳的剑痕，拾起院里飘落的桂花，回忆一幕幕呈现。
这是封云山，曾经的人界守护，抵御妖魔的城防。玄宗屹立于山巅无尽岁月，看遍红尘潮起潮落，它的使命是守护，于是最后它为了守护而付出了全盘的代价，如今只剩下这一片废墟。
这一片废墟已在这里千年之久，苍也失去了所有同修千年之久。
他记得那场大战，宗主牺牲之后玄宗便只得十个人，六弦与四奇。最后一刻他们同归于尽地用了灭魂阵。魔头消灭了，可这最后的十个人，除了苍，一个不剩，连灵魂也灰飞烟灭了。
苍记得翠山行的沉稳，记得白雪飘的冲动，记得赤云染小时候哭泣的脸，还有总是默默努力的九方墀和黄商子。失去的那天他在山下呆坐了十天十夜。
苍继续往前走，走上了后山。他记得四奇总喜欢跟六弦对着干，即使赭杉总想做老好人，但每每总被爱捣乱的紫荆衣和墨尘音拉下水。
雨渐渐停了。一阵微风吹过，带着浓厚的雨水味道。苍抬头，看见不那么刺目但仍然耀眼的夕阳正缓缓于远处的山坳落下，将半个天空的云彩染上最瑰丽的颜色。
“苍，你说宗主为你家赤云染小妹妹起名字的时候，是不是正好看到了红色的染云？”
脑海中有个声音响起。
苍震了震，呆立良久，才回过神来。他一声苦笑，在崖边坐了下来。
是了，他与他也曾有过如此温馨相亲的时刻。该说，大部分时候都是如此。
那时候他是怎么答的呢？
“这么说来，为你起名的时候大概是正好看到了金色的落日了么，金鎏影？”
“你难道就不能说是朝阳么？”
“哈！那么你认为我的名字又有何含义呢？”
那人侧着脸看着他。苍早已经记不起他的表情，只记得风带起了对方的发丝，那璀璨的金色不输朝阳，
“——苍？无限可能，宗主不总是这么说么”
——可我更喜欢你轻轻念着我的名字，疑惑的时候，愤怒的时候，情动的时候。
苍不记得当时他有没有这么赤裸地坦白过，但是在之后孤独的梦里他说了无数遍，可惜没有人听。
他叹了口气，在夕阳完全沉下的一刻转身离开。
他其实没有这么多愁善感，但是偶尔回来这片被封印起来的废墟时，难免总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总想起以前的日子，连当时的痛苦也成了甜蜜。
那晚苍做了个梦，梦见了所有他想见的人，因此第二日醒来的时候他难得的心情很好，正想着收拾收拾出门走走，却听到了门铃的声音。
他打开门，看到一个小姑娘抱着个袋子低着头站在自己门前，那女孩抬头的刹那苍整个人僵住，动弹不得。
一瞬间苍的脑海里仿佛经历了沧海桑田，他想，一千多年，这世界原来真的有奇迹。
那姑娘约莫二十二，三岁，虽然穿着职业装，但那一脸怯生生的模样一看就是刚刚从学校里出来的，她抬头看到苍，轻声说道：“老师您……您好，我是出版社的，之前的陈编辑酒后驾车出事故了，我……我是来代替陈编辑的工作的……”
苍回过神来，微微笑着看着少女，温和地问道：“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么？”
“……云染。”
“好名字，”苍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请进来吧，喝杯茶，我们或许可以好好聊聊。”
少女看到这个传说中的“不老的妖怪”眼前这个男人据说至少有70岁，但却有着一张青年的脸——或许这才是公司前辈们称他为“不老的妖怪”并如此惧怕与这个人接触而要推自己来的缘故。但是眼前这人整个人透出一种温文儒雅的气质，那张脸温和俊秀，上面带着微微的亲切的笑容，看着自己的目光有种莫名的喜悦与亲近。无论如何总归与她想像中的阴沉老人形象完全不同，云染呆了呆，带着紧张忐忑的心情进了屋。
苍感觉到了少女紧张的情绪，心想他们那些同事定是向这孩子灌输了很多关于他的“传说”，看把人给吓的。
“别紧张，”苍示意她坐下，取出杯子为她倒了杯茶，然后向她温柔一笑，道，“放心，我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类生物。”
少女有些惶恐，神色慌张地辩解道：“不不，我没有这么想……”
苍摇头，“没关系，我不介意。不过你让我有些吃惊，因为你很像我的一个朋友。”
或许是那令人安心的微笑，少女镇定了很多，她问道：“真的？”
苍笑着点点头，目光温柔地看着她，
“是的，记得初见她的时候她也是这么怯生生的，像只脆弱的小兔子，可是后来她却成长为独当一面的英勇战士，善良，纯真，让人信任，任谁也会为她而骄傲。”
——她有一个称号，叫三弦道心；宗主给她起了个名字，叫赤云染，代表着天边最美丽的云霞。
如今这道云霞也给苍已近枯竭的灵魂带来了希望。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云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