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观]明暗之间》等到樱花

3、[03]

　　青春学园一年一度的校园开放日，观月连撰写的话剧《玫瑰波尔卡》压轴登场。
　　深蓝色幕布向两边缓缓拉开，在活泼欢快的异国音乐里，穿着深红粗褶长裙的少女开场跳起来自捷克的传统舞蹈polka，头发上、脖颈上、手指上、耳朵上佩戴的那些流苏与银饰熠熠生光。她们像含苞的玫瑰花骨朵儿一般娇艳、她们像映衬白蔷薇的绿叶子一般新鲜、她们像流浪世间的艺术家心中诗歌女神缪斯一般耀眼。
　　创造者右手食指和中指不觉缠绕起乌黑的发端，她用胜利的笑容观望这一切。

　　当观月连告诉越前先生她的剧本《玫瑰波尔卡》获得一等奖，越前先生用略带骄傲的口气说出：“果然不差”，可目光却像是通过观月连在看另一个人，观月连从中解读出“果然不差”的本质含义——果然像他。

　　那天晚上观月连少见的在睡梦中梦到了幼年时期，梦到了她的父亲，那声音模模糊糊依稀可听见是在问她：“……实力仅有这些吗？”
　　傲气被激发的观月连回答他：“我的实力当然不仅如此。”
　　她的父亲只“嗯哼”笑了两声，接下来又说出一大段话，遗憾的是一觉醒来梦境支离破碎，完全无法再拼接起来。

　　03

　　十五岁的青少年对于和观月初放学后一同回家的感觉很是奇妙。迎着落日余晖一路并肩同行，相顾无言，直到目的地相互挥手告别（虽然只有观月做到了），仿佛他们是认识多年的幼驯染一般。

　　这样奇妙的感觉很快被打破，是在不二周助终于处理完了他正值叛逆期的弟弟以后。笑容一如国中般和蔼可亲的学长拉着观月的手，对曾为队友的学弟表达出最为真挚恳切的谢意：“感谢越前君这几天这么照顾初君。”或许还要加上不二周助大幅度挥手的动作和那句：“明天见了，越前君！”因而越前龙马知道，他明天绝对不会见到观月初了。
　　对于不二周助的感谢越前龙马也只是说上一句“这没什么”，即便他其实很想拉着观月初的手，看看那人是会把手缩回去还是更用力地回握住并笑他：“哦呀，难得越前君这么想要牵手，那我姑且顺了你这幼稚行为吧，还请握紧我的手。”

　　越前龙马和观月初很是相像，都是能够忍受孤独却惧怕孤独的那一类人。
　　独自回家的放学路上，经常能听到堀尾君和小坂田同学越发激烈的争吵，争吵词也不外乎“快看是龙马少爷”和“到底谁才是你男朋友啊喂”这类明眼人都看得出的情侣吵架。
　　经过商业街又能十次里面看见八次是桃城前辈和海堂前辈坐在快餐店里进行国中生火力全开大胃王比赛，不时会有来自二轮单车的一阵风从他耳边快速刮过，龙崎同学那句还未说完全的“龙马君晚上好”淹没在了橘杏问她“樱乃是要先回家呢还是先和我去吃晚饭呢”的爽朗笑声里。
　　在这之前，越前龙马对于这些全然无所谓，可现在不同，体会到恋爱感觉相思之苦的少年人，他的感情来得最为剧烈。

　　就连燕子，归巢都是成对成双——那一瞬越前龙马竟是很羡慕龙崎樱乃，这位看似柔弱的姑娘在感情方面比他勇敢太多，即便倾慕对象是同为女性的橘学姐。
　　由此可见，平时又酷又拽的越前君，面对感情想要又不去争取，不争取又放不下，心心念念却求而不得此类感觉难道会让他享受其中吗？
　　当然不是。
　　所谓“求不得”，苦楚唯有自身才能体会到，旁观冷眼人所见则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二十多年后龙崎樱乃在青春学园国中部任教国文老师，班上的观月同学是她学生时代好友的女儿，一次批改作业，观月同学的作业簿上写着一段话：“越前先生说过，来自少年人的感情最为干净无杂念，即使最后憾然飘落如七日樱花，至少也曾灼灼绚烂绽放于这世间。”
　　批改作业的龙崎老师颤抖的右手再也无法握住红水笔，眼泪不自觉流出时她想，过去的龙马君啊，他可是完全学不会“物哀”是什么呢。
　　然后擦干眼泪，将写有观月连的作业簿放到批改完成的一沓，在揭开署名“桃城樱”的作业簿时，三十八岁经历过许多许多人情世故的龙崎樱乃，就像十八岁毕业典礼当天，枕臂桌前声嘶力竭，一遍遍哽咽着“杏学姐”。

　　桃城桜。平假名写作ももしろ さくら。多么简单的七个音节，仅仅只是读出，就足以令龙崎樱乃悲从中来。

　　与学姐相恋过的龙崎樱乃终于意识到这世上最残忍的故事莫过于即便你我分离，我却还要一遍遍将你的名字铭刻在我记忆里、铭刻在我人生里。
　　而暗恋学长的越前龙马，当他终于理解了“物哀”不是故作深沉地叹息感慨而是自身有感而发时，年轻的故事早已落下了帷幕，间隔着生与死的帷幕那边，他什么都没有看见。

　　03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