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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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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命运自己控制,那是说给足够强大的人的。”
奇怪。下午上课时这个班的学生也很认真。
嗯?这是孩子们同时开悟了?
毕业班放学相比其他年级要晚一点,学校延伸晚自习到五点。下午四点半,令狐安看着放了学三三两两离校回家的孩子们又想起了哥哥。
那时家里只想要哥哥一个孩子,因为是男孩。她已经被生下来了又不能随便丢弃,作为多余的一胎,全家人都是不闻不问,养到五岁,利益得到最大化后从此吃穿都不再给,只有哥哥记得她照顾她,所以不得不依靠哥哥活着。那对夫妻发现哥哥用零用钱供她念书以后狠狠地打了哥哥,停了他的零用钱。幸而兄妹二人都很聪明,一起写稿赚稿费,她才算勉强念到了高中毕业。
本以为通过努力学习经济独立了户口也独立了就能把握自己的命运,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本以为。伏在窗边她自嘲地冷笑了一声。
本以为。
像是在嘲笑自己,也像是在嘲笑这种无能为力。
这是自己读过的初中,哥哥读的更远一点,也是很巧的顺路。整个少年时代,仅有的快乐的时光,都是在上学和放学的路途中,因为,有哥哥陪伴。
现在哥哥不在了,这路也只剩自己走了……哎?令狐安从思绪里出来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今天,自己应该去哪?出租屋?给哥哥的房子,还是找祁晗?
按照常理是该找祁晗的可是……没留他的联系方式……
要不一会下班了先回出租屋,然后找在公安局工作的老同学帮忙打听打听?
也好。
她的算盘打着,没想到祁晗先打来了电话。
五点整,令狐安刚准备收拾东西下班,手机响了。陌生的号码。接起来,很客气地说了声“你好。”那边安静了几秒钟,“我是祁晗,”令狐安预料之外的干净声音吓了一跳,差点把手机扔出去。这要是扔了可就不好了,她的位置在窗口,手机要是掉出去,真就不用要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说话,那边接着说“我在校门口。”
啊?这?这就带走了?都不让自己缓两天的?这边刚要反抗问点什么,电话挂了。
她忍不住冲着手机翻了个白眼。
无奈地下楼,到了校门口,没有和上午一样的吉普,倒是停着一辆……军车。
正对着校门,后座门虚掩着,祁晗靠在车前盖上等着。看到令狐安出来,两步走到后座打开了车门,等她上去以后又绕到另一侧也上了车,并排。
“我爸要见你。”简洁明了的一句话解决了她可能会提出的问题。
好吧。那就问下一个。
“你为什么会有我的电话号码?”
没回音。
令狐安转过头去,身体向前倾,从侧面看着他的眼睛。他此刻的内心想法于是暴露在眼前。
纠结,犹豫,小心翼翼,还有一点点毫无缘由的怨恨。令她吃惊的是,这些情绪围绕着一个和他从未有过瓜葛的人。
“我找令狐中建要的。”突然所有的情绪都没有了,然后听到祁晗声音有些干巴地回答。
令狐中建,他直接说的全名。直呼血缘上岳父的全名,是对他有看法还是对自己有看法?
“被家里指婚,你没想反抗?”
祁晗微微低下头,令狐安听到他的声音轻了很多。他说“反抗有用吗。”
他也不愿意?那这就好说了。等哥哥的骨灰到手,两家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去的时候离了,各自也都好。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拿回来。
车开进大院,让令狐安震惊的是竟然看到了令狐中建的座驾。祁晗为她打开车门,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眉头微皱。
令狐中建也来了……令狐安的心里开始祈祷,自己的那三个圣母一般的姐姐和“撒旦”弟弟别来,来了的话自己容易原地暴毙。
被他们气的。
到了门前,祁晗手握在门把手上却没开门,令狐安看到他略微回头用余光看了自己一眼,又停了两秒钟,才推门进去。
很庆幸宽敞的客厅里只有两个人。坐在小沙发里满面奸相的令狐中建,和一个长沙发上头发斑白却气势逼人的人。
“父亲。令狐先生。”听祁晗这么叫,是祁将军没错了。令狐安的目光从两个人转移到了茶几,那上面放着一个布包。
是昨天给自己送去的那个,哥哥的军装。看样子他们没打开过。
……可是……只有这一个?
令狐中建和白上将对视一眼,呵呵笑着,说,“我可爱的女儿啊,你别忘了爸爸是商人啊。商人,怎么可能做不挣钱的买卖?一件事,怎么可能换两件遗物?”
令狐安突然对“一语成谶”这个词有了非常深刻的理解。
“想要你哥哥的骨灰,先给祁家生一个孩子再说。”这次是祁将军的声音。
“父亲!你们欺人太甚!”祁晗始终波澜不惊的声音突然凌厉,音调陡然升高。
令狐安早已不再在意自己在旁人的眼里到底是人,还是仅仅是一件商品。只是来源于这种命不由己的巨大的绝望和深深的无力感彻底将她吞噬,眼前的一切突然迸发出金光,她感觉自己的意识逐渐混沌,身体似乎倒了下去。
自己那么努力地挣脱,还是没用的吗?
她记得自己昏过去的时候是在大院,时间大概不到六点,醒来时却是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看装修估计不是大院。床对面的墙上挂着时钟,时间显示,夜里十一点。
令狐安猛地跳下床,跑到门口打开门,又是一个陌生的客厅。灯关着,沙发上半躺半卧着,有一个人,怀抱笔记本电脑,声音开的不大,像是在看电影。
凭借着电脑屏幕发出的昏暗的光,令狐安认出,那是白起。
见她出来,白起放下电脑打开了灯,从身旁拿出装着哥哥军装的布包递过来,然后又进入厨房,端出了一碗粥。
令狐安紧紧地抱着布包,警惕地看着祁晗,问他,“这,这是哪?”
祁晗又从厨房端出来一碗汤,和粥一起放在客厅旁边餐厅的桌上,“我家。准确点说,是我自己的公寓。”把勺子在碗旁边摆好,下面还垫了一张餐巾纸,“你听了我父亲的话就昏迷不醒了,两位尊神还想把你留在大院。我怕令狐中建再伤害你,就强行把你带了出来,不知道你住哪,就只能回这来了。”
说着坐在餐桌边,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对面的椅子,“坐下,吃点东西吧。”
令狐安依旧保持着警惕,却感觉他的气场相比之前柔和了许多。慢慢坐下来,一只手抱着军装,另一只手碰了碰两只碗。温热的。
祁晗看她试完温度却又不动了,有些无奈地叹一口气,起身去厨房又拿出一个勺子,粥和汤分别喝了一口。
然后,才看到她拿起勺子,舀了口粥。
等她喝完,祁晗才继续说话,声音轻了不少。“我知道你非常迫切地想要脱离血缘的家,想把握自己的命运,可是,自己的命运自己控制,这话说给足够强大的人的,你我都不够强大,只能任由命运的拨弄,至少在足够强大之前。”可能是觉得这个话题太压抑,安静了一会,他又问,“你是想回去,还是打算住过来?回去的话我随时可以送你;至于过来……你想什么时候,告诉我就行。”
???
这个事自己还没想好怎么问就被提出来了,还让自己决定?祁晗这么好说话的吗?浏览器上不是说他不近人情的吗?
看来网络上也是有不实信息存在的!
令狐安的声音跟着他的声音变轻也很轻,低着头回答,“令狐中建估计会让人看着我……我先再你这呆两天吧,就算演一下……”
“也好。令狐晟的骨灰我会想办法拿回来,你放心。”
猛地抬起头,令狐安直视着祁晗,“你怎么……”后面的“拿”字还没说出来,就忍不住了哽咽。
祁晗从旁边的纸巾盒抽了张纸递过来,“我之前读警校的时候也当过兵,带过令狐晟的新兵连。他是个非常优秀的人。无论是从哪个角度出发,我也希望他能回到他最爱的人手里。”
令狐安第一次收到哥哥讲述军旅生活的信时哥哥早已离开了新兵连。所以她对哥哥的教官们如何毫不知情。
擦了擦眼泪,祁晗已经把碗和勺子收拾进了厨房,再出来就直接坐回了沙发里,“你就住刚才那个房间吧,一直都是空着的,独立卫生间——不是客房,我这也没人来做客;旁边靠里,挨着小阳台的房间是书房,你可以在那学习和备课;对面是乐器室;”又指了指大阳台旁的房间,“我住那。”
令狐安在屋子里转了一整个圈,记住了各个房间以后,小步小步地挪到祁晗旁边,问他,“在你这里住一段时间……我可以拿东西来吗?”
祁晗点了点头,回答道,“可以,那个房间你可以随意布置。”
令狐安轻轻“嗯”了一声,小步小步地挪回了刚刚醒来的房间。
她的包也在这里。
拎着包,又小心翼翼地又出来,虽然是轻轻地推开书房的门,还是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祁晗的视线从电脑移了过来,他有些疑惑,“很晚了,你不休息吗?”
令狐安摇头,“毕业班课很紧,我要备课,”然后反问,“你为什么不休息啊?”
祁晗答,“我在看案情记录。明天是星期六。”
“……给下星期一备课,打好提前量。”
她在祁晗的眼中看到了赞许,他突然笑了,继续看着电脑。
不知道为什么,令狐安突然觉得白起笑的样子很眼熟,盯着他看了半晌,这种感觉也越来越强烈。
祁晗又抬起头来,有些疑惑地问她,“怎么了?”
令狐安脱口而出,“祁晗,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